周新芸带着一脸热出来的油光和满身火锅味走了,临走前脸色铁青。
从徐子规告诉她自己不喜欢陈显后,周新芸就是这个无法接受的怀疑表情。
揣着兜独自往回走,徐子规看着路旁的路灯,忽然莫名笑起来。
她很早就意识到周新芸对自己病态的嫉妒,她会抢陈显她也一点不意外,可以说这里面还有几分她故意的表现。如果她真的介意,周新芸又怎么可能抢得到,她不在意而已。
毕竟是同学,哪怕不联系也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的消息,所以这几年间周新芸肯定一直知晓她的状况。
徐子规确实不在意陈显,也不关注她们,但是每次朋友们谈论起陈显,她从来没解释过,只要保持刻意的沉默,大家就会自动解释为她还在意。而只要她还在意,周新芸就会抓住陈显不放,徐子规想看看周新芸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现在她知道了,周新芸这情况确实挺严重,都好几年了还是那个老样子,甚至要为此和陈显结婚。两人这场见面前,徐子规还想周新芸是不是确实深爱陈显所以准备结婚,见完面她就知道陈显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做了个工具人。
今天出来见周新芸,也是打算趁着她结婚之前说清楚,也免得她为了些奇怪的原因稀里糊涂结婚。至于周新芸知道后,还愿不愿意结婚,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刚才,在充满烟火食物味道的火锅店里,周新芸最后问了她一句话。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不在乎陈显,你其实是假装的,只是想阻止我们结婚对不对?”
徐子规看她,微微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对你那些故意找茬为难的行为,我会像个老母亲把你原谅吧?你因为我把自己绑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上好几年,蹉跎的这几年青春,就当是你过去为难我的道歉了。”
至于现在告诉她,当然不是什么好心,只是因为现在告知,周新芸接下来不管是嫁给陈显还是悔婚,都会很难受。
徐子规转着手里的钥匙圈,心情放松。周新芸和陈显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反正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投注过什么心力。
什么恩怨情仇都是属于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空荡荡的一个人,快乐也好,愤怒也好,从她的躯体里穿过,什么都留不下,只有散不去的空茫与疲惫。
洗过澡,倒上一杯冰箱里拿出的黑糖梅子酒,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一手撑着额头,指尖从沁凉的玻璃杯上拂过。她想找些剧看看打发时间,却有一点走神,手下无意识点击着网页,眼前忽然弹出一片红色。
是个游戏广告,大红色的灯笼图案在眼前闪烁。随手关掉,眼前红色的色块没有消失,还跳出得越来越多,直到布满她的视线。
身体猛然僵硬的徐子规:“……”这似曾相识的色块跳动。
那天在地铁上进入奇怪的世界前也是这样,难道——
失重感让徐子规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她已经站在一处空荡荡的地方,面前只有一盏亮着的红灯笼。这是个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世界,无比寂静,除了她和灯笼,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
站立在灯笼前,徐子规尝试着伸手碰了碰那灯笼。灯笼悠悠旋转着,一个声音从灯笼中传来:“徐子规,‘请帖’拥有者,即将自动邀请一位陪同的客人。”
眼熟的请帖浮现在眼前,徐子规认出来,这就是那次被人赠送的特殊道具“请帖”。
这张请帖她研究过很多次,最后将它装进盒子塞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在她的世界里请帖看上去很普通,现在在这里,自动打开的请帖散发着微微的光芒,上面原本的空缺正在缓缓浮现出文字。
那个被邀请人的名字……原来不是由她自己写邀请谁,而是随机的吗?
三个黑色文字浮现出的瞬间,徐子规感觉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脸上贴着面膜的女人,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能看出里面的懵逼。
徐子规伸手揭开对方的面膜看了眼:“果然是你啊周新芸。”
这请帖怎么找的人,怎么把她给弄进来了。还有,她化妆和素颜的样子真的相差好大。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徐子规?你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会在这?”刚洗完澡正在镜子前护肤的周新芸,快要被这超出想象的异常事件吓得崩溃了,抖抖索索地把徐子规掀开一半的面膜抚平贴回去。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身上不断有各种颜色的光点飘飞出来,钻进那个灯笼里。随着光点离体而去,徐子规心里不断掠过一些细微的情绪,好像自己的情绪正在被人翻看,这感觉令人不愉快。
很快灯笼上方浮现出一个字——恶。
徐子规皱眉重复:“……恶?”
不久前才刚不欢而散的两位,没来得及多说,就见他们身处的地方猛然变化。以她们为中心,一个崭新的场景铺展开。
一个眨眼,身旁的周新芸不见了。再一眨眼,身处的场景也变了。
身上的睡裙变成一套喜服,她坐在摇晃的轿子里,好像变成了个新娘。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徐子规拉开轿帘往外看,恰好见到旁边一个花轿,也有人正悄悄撩开帘子往外看,两人看了个对脸。
对面可不就是周新芸吗,她也是一副新娘装扮,原本一脸搞不清状况的畏惧,只不过看到她,立刻又支楞起来了。
“这到底什么地方?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对不对?你要害我!”周新芸压低了声音叫道。
徐子规的目光掠过前后长长的送亲队伍,问:“你那边有没有出现什么提示?”
周新芸下意识回答:“没有提示……不是,谁跟你说提示!是你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来的,你快把我送回去!”
徐子规啧了一声,没有思考出头绪,整个人都有点不耐烦:“你好烦啊。”
如果没有提示引导,也没有任务要求,怎么能从这里脱离回去?上一次要做什么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一次怎么什么都没有。
瞪大眼睛看着她,周新芸满脸写着离谱,如果不是这时候两顶花轿被人抬进了一扇黑漆雕花大门,周新芸怕不是要扒着窗户和她吵架。
“哎哟两位新娘子怎么能自己撩开帘子呢,快快,咱们到地方了,都出来吧!”穿着喜庆衣服身材浑圆的一位中年妇女一手一边将轿帘拉下来,又催促两人出来。
“我们的新郎来接两位新娘子了!”
从逼仄的花轿上下来,瞧见站了满院子的人,多是男女仆人,穿着形制差不多的短打袄裙,簇拥着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
喜服男人看着有点眼熟,如果不是对方眼角的那颗红痣,徐子规还真认不出这模样走形的人究竟是谁。她问旁边刚出花轿的周新芸:“这难道是陈显?他不会现在就长成这个样子吧?”
“当然是他!你难道完全没看过我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吗?你都认不出他来了?!”周新芸无法接受她对陈显这个毫不在乎的态度。
徐子规:“他有三十岁吗?好像还没到,这么早就开始发福了……你要不是真喜欢他,就为了给我找不痛快和他在一起,那你这几年是不是牺牲太多了?”
周新芸突然扑上来,拽着她喊:“啊啊啊啊啊!你在骗我!你骗我!”
院子里等着迎亲的一群人听不懂两位新娘在说什么,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那个长得和陈显一个样的新郎也不高兴了,收敛起脸上笑容,赶紧上来说:“怎么回事,不是都答应好了一起嫁给我,同时进门,一个东院一个西院各不相干好好相处吗,怎么现在一进门又闹!”
因为周新芸闹的动静更大,这话显然是对周新芸说的。勉强将注意力从徐子规身上分给“陈显”,周新芸愤恨咬牙:“陈显!我就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还想同时娶我们两个,你做梦呢!”
徐子规不得不提醒这位入戏太深的姐妹:“冷静一点,这个世界不是现实世界,这个应该也不是你那个男朋友陈显,都是虚假的。”
陈显又不高兴地盯着她:“什么虚假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和我闹,大叫大嚷的,我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光了!”
说完他吩咐周围的下人:“赶紧把她们两个请进房里去休息!”
这院子瞧着是个大户人家,脚下铺着花砖,两旁有厢房,后头有后进院落,被人推搡着往后走,这一路上周围挂满了红灯笼,照得世界一片红色。
那群仆人分成两群,要将她们两人送到不同的方向,周新芸拽住徐子规的裙子,死都不肯放开,固执地追问她:“这个世界是你想象出来的是不是?你就是也想嫁给陈显!”
徐子规:“如果这真是想象的世界,我觉得这是你想象出来的世界更合理,你现在已经不想嫁给陈显,所以要拉我一起下水。”
她们说着话,那些仆人还在拉拉扯扯试图分开她们。徐子规的裙子都快被周新芸以及这群人撕开了,她头疼地甩开那些仆人:“好了,都吵什么吵,把我们送到同一个地方去算了!”
仆人们为难:“这可不行,老爷让我们把两位夫人送到各自的院子里去……”
徐子规:“我们不是夫人吗,听我们的就是。”
面面相觑一阵,一群仆人还当真按要求将她们一起送到了东边的院落里。
这院子里栽种着花木,屋檐挂红灯笼,窗户上贴喜字,一派热闹喜庆,只是屋子里气氛凝滞,愁云惨淡。
“怎么会这样,我不要待在这里了……”周新芸坐在桌边抽泣。
徐子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不想待在这就想办法,找找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