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广市地铁三号线
上班早高峰,挤在地铁里的上班人们,脸上带着短暂周末没能休息好的疲惫,麻木等待着被运送到目的地。角落里几声私语停下后,车厢里一阵没有情绪的静默。
徐子规一手搭着身上的包,一手抓着扶手靠在门边,车厢里冷白的灯光让她掩藏在妆容下的困倦无所遁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半垂着眼皮,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外面隧道里一闪而逝的广告牌灯箱。
太累了,累得不想动弹,就连察觉到身后一个男人在做些猥琐的小动作,她也懒得理会。
直到那男人动作逐渐变大,越靠越近,徐子规才不耐烦地皱起秀气的眉毛,骤然扭头烦躁瞪视身后的男人,张口骂道:
“磨针呢?有完没完?控制不住的话这边建议去找个兽医院做节育。”
那贴到她身后磨蹭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廉价西装,提着个旧公文包遮在身前,面对徐子规突然的暴躁骂声,脸上有几分做坏事被揭穿的慌张和羞恼。
附近好几个人听到呵斥,再一看那边穿着雪纺裙,长相秀美的小姐姐似乎遇到了猥琐事件,纷纷精神一振,拿起手机就要拍摄这场热闹。
中年男人有些畏惧那些镜头,别开脸一副不想和她多说的样子,扭头往后挤。
“干嘛呀!别挤了!”
“本来就挤死人,靠!别往这边挤了!”
车厢里因为这插曲有些骚乱,徐子规正想喊住那男人,眼前明亮的场景突然一闪,出现了许多卡顿的色块。
这诡异一幕打断了徐子规的思绪,她迟疑了一下,亮白灯光再次闪烁,眼前人满为患的狭窄车厢在她眼前骤然远去,光线由亮变暗,抓住的扶手一空,整个人失重了大约三秒钟才重新站稳。
原本困倦烦躁的双眼,看清楚周围环境后,慢慢睁大,盛满了不可思议。
真是见鬼了!这是什么地方?
脚下踩着的是深色的青砖,砖缝里长着青苔,被时间腐蚀过的地面顺着她的目光延伸出去,铺陈出一个宽阔的圆形广场。刚才还充斥鼻端的地铁车厢人群混杂气味,变成了清冷的木头腐朽味。
周围,高耸宏伟的古老砖木建筑围成一圈,建筑上方翘起的屋檐大得夸张,高高的几重台阶镶嵌在建筑上。
许多挨挨挤挤,形状不规则的巨型黑影,如同角斗场上的观众,陆续入场,逐渐填充了那些台阶。
徐子规愣愣抬头看着头顶上被遮蔽成一个圆形的暗沉天空,还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先被那些看不清的涌动黑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地铁上吗!”
听到这声惊慌喊叫,徐子规扭头,见到刚才在地铁上对着她“磨针”的那个中年男人站在附近,和她隔着一段距离,提着公文包紧张又不解地环顾四周。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沉闷的鼓声回荡在空旷场地。
当这突兀的鼓声停下后,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本场资格争夺赛,徐子规对战赵负,两人入场——”
“争夺彩球,胜者生,败者死——”
那一个死字带着长长的尾音沉重,砸进徐子规的脑子里,搅得她原本就不清明的脑子越发混乱。
死?什么死?争夺赛?彩球?这都什么和什么?
她看一眼那个同样茫然的中年男人,发现他浑身颤抖,比她还要害怕的样子。
两人前方的高墙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凶兽石雕,像是麒麟又像是狮子,口中衔着一个鲜艳的红绸彩球。
就在这彩球出现的瞬间,凶兽上方,同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牌子,悬浮在空中的牌子上写着“拾伍”——当“拾伍”变成“拾肆”,徐子规才骤然反应过来这大写的15、14是在倒计时!
争夺赛、倒计时,哪怕徐子规还弄不清来龙去脉,也明白眼下这情况不妙。
四周台阶上的拥挤黑影传来听不懂的窃窃私语,徐子规感觉自己被无数人注视着,她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蛐蛐,正被斗蛐蛐的人俯视观察。
她仍在迟疑,那个叫做赵负的中年男人突然率先冲向前方的墙。看他有所动作,徐子规下意识抬脚追了上去。
她穿的鞋子跟高五厘米,还是细跟,不适合奔跑,理所当然落在了后面。赵负看了落在身后的她一眼,面露喜色,夹紧公文包跑得更快。徐子规啧一声,弯下腰就这姿势脱下鞋,勾着鞋跟往前甩去——正中赵负后脑勺!
“啊!”赵负痛得大喊一声,脚下不停。徐子规另一只鞋子还没扔出去,赵负已经摸到了那只浮雕凶兽。
凶兽高大,想要拿到紧紧镶嵌在凶兽口中的彩球,只能爬上去。可这么一位常年坐办公室,缺少锻炼的中年男人,仅是跑了这么一段就已经气喘吁吁,努力攀爬了半天,还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摇晃。
凶兽身上雕琢的爪子鳞片毛发细致,有许多深深浅浅可着力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攀爬。徐子规穿的裙子比赵负的西装皮鞋更方便些,再加上人年轻动作更敏捷,不一会儿竟然超过了赵负。
见她要越过自己,喘着粗气的赵负立时急了,想也不想伸手拽住她的脚往下摔。
攀爬这种事没有经验做不好,徐子规仗着一口气爬到这里,被赵负一拽,松了那口气,整个人往下跌去。下跌的一瞬间,她反手拽住赵负,要将他一起拖下去,两人你来我往互拖后腿。
赵负终究在力气上更胜一筹,最终只有跨在手上的公文包被徐子规拽下去,他成功吊在空中。
摔到地上的徐子规躺着缓了一会儿,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嘶嘶吸气。
看一眼上方还吊着的赵负,徐子规没有再次尝试攀爬,而是打开手边掉落的公文包。里面放着证件、两沓现金、一份厚厚的企划案,还有两份已经盖章的合同。
这么紧张的时刻,赵负还要紧紧带着他的包,可见这包里的东西对他很重要。
虽然生死问题是大问题,但如果能活着回去,因为失去资料和合同导致失去工作,对一个需要养家的中年男人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
同为社畜,徐子规对此再明白不过,当下举着他的文件威胁道:“给我下来,不然我就撕了这些!”
“不要!有话好好说,别撕!”吊在半空的赵负紧张大喊。
“崽种!”徐子规朝他比了个中指,“赶紧给我下来!”
瞧着那已经变成“零叁”的倒计时,徐子规整个人都冷静了,反正她不可能拿到那彩球了,这男的也别想,要死一起死。
谁知赵负竟然在上面呜呜哭了起来。
徐子规:“……”她都没哭,他倒是哭上了?在地铁上做猥琐动作的时候不是挺快乐吗,刚才摔她更是干脆,现在有种别哭啊?
赵负一边哭一边往上爬,看来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徐子规撕拉一声撕了文件,抱着摔痛的胳膊在下面冷眼看着。
可惜,倒计时变成了零,赵负还是没能挨到那个彩球,仍在石雕上磨蹭。
倒计时结束,空气都仿佛寂静了片刻。
接着,变故陡生!
赵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下方的徐子规第一时间看见了那一幕,惊得往后退去。
那墙面上足有十米高的凶兽浮雕正在变成活物!它从墙上活了过来,狰狞的大嘴合拢咬住彩球,一双赤红的大眼咕噜噜转动一圈,直直瞥向自己身上趴着的“蝼蚁”。仅在转眼间,它身上鳞甲毛发也已成型,从墙面上活生生钻出。
这样只存在于想象或传说中的怪物出现在眼前,只一眼,徐子规头皮发紧,扭头便跑。
身后传来赵负的一声惊恐大叫,他从凶兽的身上摔下来了。眼角余光一瞥,徐子规看到那只凶兽的巨爪踩上了地上趴着的赵负,又是一声惨叫……
脸色煞白收回视线,徐子规在四周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是这个广场四周都是高墙,场中毫无遮蔽,更没有藏身之处。
难道真的让她直面这怪兽?这谁特么打得过,空投个奥特曼过来都不一定能赢啊!
眼神这么四处巡视,她没能找到掩体,但发现了一个新的东西。就在不远处出现了一块约三米高的半透明光屏,上面时不时刷过一些文字。
这面板和弹过的字,这不就是……弹幕吗!这种时候,这样的场景,出现弹幕?!徐子规脑子里的问号简直要破脑而出。她的脚非常诚实地跑向了那片弹幕,边跑,边辨认那些弹幕内容。
上面的弹幕一共分成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最开始从右边出现时是一片奇怪的图形,随后才会变成她能辨认的正常文字,就好像有什么在自动翻译。
【那个男人就这么被踩死了?没踩死的话赶紧起来,不要偷懒啊。】(蓝色)
【这个奔跑的女性看上去不错的样子,都没听到她尖叫呢。】(红色)
【我倒是想听她尖叫,不然太没意思了。】(红色)
看清楚那些弹幕内容,徐子规嘴唇微动,吐出一串绿色环保的“草”字。
【啊,她注意到我们的发言了,正在看我们的话……你好啊。】(红色)
【别看了,兽要追上来了,再跑快点!】(红色)
【男人还没死呢,还在喘气,连个女人都比不过,真是废物。】(蓝色)
【兽赶紧去补一脚,把那个没用的男人踩死!】(蓝色)
徐子规当然知道怪兽已经追上来了,毕竟它那么高大,她无论如何都是跑不过它的,所以逃跑恐怕没有用。可是她们之间战斗力悬殊,设置必死的局也不太可能,这里一定还有什么能对付怪兽的东西。
在这里,最怪异的就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弹幕,徐子规感觉到身后的震动逼近,抱着试试的心态朝那片弹幕扑去。
她穿过半透明的大面板,右手无意识挥动时捞住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连着屏幕,那里还有半截红色的文字。徐子规用力拽了一下,屏幕上剩下的一半文字也被她拽出光屏,变成了一根完整的锁链。
拿着手上弹幕化作的锁链,徐子规一晃神……这也行?
她又试着伸手在屏幕上抓了一把,那一条红色的弹幕【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发现武器了。】被她拽出屏幕,变成另一条锁链。两条锁链碰在一起,链接成一条长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