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芽也是头一回用西瓜和黍米熬粥,是以,对于这道菜的味道她稍有些不太自信。
待到从锅里盛出西瓜黍米粥,她昂着头满脸期待地等着小乔一的评价。
乔一端着小瓷碗,砸吧了几下小嘴,眯着眼细细品尝了下味道,蓦的抬头,瞳孔霎一下放大,
乔芽以为是味道不对,笑着拍了下他的小脑袋,
“小饕餮,怎么?不好吃?那娘给你重新做一份其他的。”一边说着,一边去拿他的碗准备将里面的粥倒掉,重新再给他做一份别的吃食。
结果,乔一死死的扒住碗边,鼻子都因为用劲的缘故而一抽一抽的,
“啊呜!娘,超级好吃啊!你怎么拿走啦!”
这应季的西瓜味道是最好的,甜而不腻,咬上去又香又脆,黍米自带的甜味本身不够明显,但和西瓜放在一起熬粥,连冰糖都不用加入便已经十分入味,黍米香香糯糯的,如若细细品,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粥喝到嘴里既有西瓜的清凉,又有黍米的清香,就她们现代的说法,不仅可以祛暑健脾养胃,又可补充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
乔芽有些不太相信,毕竟这东西她在现代还未尝试过,要不是现在食材缺失,又想节省点开支,她必然想着做其他的吃食来代替,她默了片刻,轻轻舀了一勺灌到口中,
味道确实不错,只是她尝着似乎还差点香味?
乔一等不及她慢慢品尝,踮起脚尖爬上凳子重新抢回他的小瓷碗,接着连着几个小跑跑到了角落里,缩在角上悄悄背对着乔芽喝起粥来,就怕再被她抢了去。
“小馋虫,娘不抢你的了,你要再蹲在那儿可有虫虫咬屁屁咯。”乔芽‘嘲笑’他道,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娘过会要去小宝家,你要不要一起去?”
乔一皱了皱小脸,赶紧将小勺在碗里扒拉了几下,不一会儿就心满意足的舔舔小嘴,腆着小肚子站起来。
他今日可是有任务的,可耽误不得。
乔一慌忙用袖子抹了一把小脸,“娘,一一和你一会儿去。”
白日里,贵宝哥哥早就和他打好商量了,叫乔一一会去他家喊他,说自己一个人儿睡不着,要叫贵宝哥哥陪他一起睡。
乔芽心里猜出了他的所想,她思虑一番,“你是不是想让贵宝哥哥陪你过来睡?”
乔一睁着大眼点点头,也不知道娘肯不肯。
他绞着双手有些犹豫,思虑半晌后绕到乔芽身后撒娇道,“娘,能不能让贵宝哥哥一直陪我过来睡呀?”
今日贵宝哥哥同他说,这几晚他后娘都要在家里砸锅摔碗,他好害怕,害怕的好几日都睡不着,而且还发烧,娘说发烧会变成傻子,虽然他不知道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真的很可怜。
幸好,乔一的娘亲很温柔,很爱他,还这么会做好吃的。
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小拳头轻轻给乔芽捶了捶背,“娘,你对一一可真好。”
乔芽转身乐呵呵摸了摸乔一的小肚皮,“那以后娘做的好吃的也要分小宝一半,娘对一一的爱也要分一半给哥哥,你还愿意吗?”
乔一低头有模有样的思考了一番,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嘴巴瘪了瘪,“呃”了一下才义正言辞地发声:“我愿意把吃的和娘亲的爱都分贵宝哥哥一半。”
娘之前与他说,有好吃的要懂得和别人分享,不然一个人吃独食,就算再美味的东西,也会没滋没味。再来,贵宝哥哥的后娘真的好凶哦,如果有娘亲疼爱他,那他就不用怕他后娘了。
小人儿如此说话,却让乔芽心中蓦的一恸。
没想到乔一如此小小年纪,却有这般的觉悟。
乔芽弯了弯唇,轻拍了下乔一的脑袋,“小傻瓜,贵宝哥哥有自己的家,他不能与我们同住的。”但为了不打击乔一的同情心,乔芽还是接着说:“虽然贵宝哥哥不能长期与我们在一起,但我们以后有好吃的都分贵宝哥哥好不好?娘也会把他当成我们一一好好疼爱的……”
见小人儿从绷着一张小脸到突然喜笑颜开,乔芽才放了心。
乔芽站在门边,忖度半晌,霎那间,一股微风飘过,屋前的四季桂的香味迎面而来。
她心中一动,终于想起到底缺了哪股味道了,原是少了桂花香。
她折了几只桂花,在井水中冲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洒入西瓜黍米中一并炖上。
在熬粥的同时,她又将清洗干净,放进清水里面浸泡过几个小时的黍米,和水一起磨成稀糊状,然后再放到比较温暖的地方发酵,等到面发好,她取出一小块发面搓成圆形再按扁,把拌好的豆馅放进原皮上面,然后十指旋转,用指尖掐着包裹住,又放在湿布上面按成圆片,最后锅里面加芝麻油,烧到六成热,再把按好的圆饼放进去,炸到金黄色,再捞出来,洒上一朵朵小桂花便成了里酥外脆的桂花黍米面炸糕。
两人吃过夕食后,乔芽端着一大碗西瓜黍米粥,粥上摆放了十几个金黄酥脆的黍米面炸糕牵着乔一出了门。
那厢,安菜花被昨晚乔芽“教训”一番,今日的态度稍稍有所改观。
但也只限于没有对贵宝发脾气,她今晚没处撒气,却将气撒在了胡大贵和胡老贵的身上。
夜间,风呼呼的刮过,引得小乔直直地打了个寒颤。
幽深的巷子里响彻而来的是安菜花骂骂咧咧的声音
“啧啧啧,我都是造了什么孽啊,人家娶媳妇都是过来享福的,我却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哎喂喂,田宝有你这个窝囊废的爹爹也是造了孽啊!”
这会儿骂的还不过瘾,又朝着缩在角落里只能啃硬馍馍的胡老贵开了口,“你个死老头,还好意思吃,今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支了一日的摊子,连半个铜板都没见着,你说,你是不是私吞了。”
胡老贵都到了两只脚都快迈进棺材的年纪了,他老眼中禽着一包泪,嗓子也因天天叫卖,愈发变的嘶哑起来,他佝偻着身躯重重咳了两声,实在忍无可忍地沙哑着嗓子对着安菜花说了一嘴,
“菜花,你…你也够了…”
他这辈子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一向与人交好,客客气气,和人友善相处,可不知为何上天会如此惩罚他。
自打三年前,贵宝娘走了以后,大贵将安菜花和田宝带回了家,这个家就再也没有家的样子了,每到夜晚,上到他,下到小贵宝,都在安菜花的谩骂声中度过。
他真是受够了。
这家伙,安菜花更加狗急跳墙了,她急急冲着胡老贵吼了一声,“你个死老头子,还敢和我顶嘴,还吃,给你吃个屁。”
说着便一手夺过胡老贵手中的硬馍馍,重重往地上一摔,还用脚趾捻了个粉碎。
胡老贵被她这么一激,胸口猛的一堵,一个踉跄,朝后倒去。
“爹!”
“爷爷!”
胡大贵和贵宝急急冲过来扶住胡老贵,得亏也是跑的快,胡老贵才没有头朝地,被戳个地穿。
乔芽在胡家大门前便听到惊呼声了,她急切的敲了几下门,但都没有回应。
她轻轻推了推门把,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弹开了,原来是安菜花的小儿子田宝正在门后头端着碗晃着一条小腿儿吃饭,小碗儿面前放了一堆的好菜。
田宝也随了他娘安菜花的张扬跋扈,看到乔芽探了探头,八九岁的男孩立马叉起腰,用手指着,并凶悍悍的对着乔芽和乔一,“你们是何人!怎么来我家!还不快滚!不滚我可要叫我娘来收拾你们了。”
乔芽没打算和小孩儿置气,但在巷子里听到安菜花那些乌七八糟的言语,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于情于理,她都觉得应该给安菜花一点警醒,如果再这样下去,胡爷爷一家,迟早得给她逼死,当然她不过是个外人,这事儿追根究底还是得胡大贵出面解决。
如果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没辙。
田宝见她一点动静都无,便迈着小短腿走到她跟前,歪着脖子看她。
立着看了她一小会,田宝疏忽间看到她手里端着的那个碗里,正盛着满满当当一碗西瓜粥和看起来十分好吃的炸糕,风一吹,还散发着桂花的淡淡清香。
他往下咽了几口口水,顿时感觉面前干巴巴的肉都不香了。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抿紧嘴唇,假装不屑的问,“你这是何物?”
乔芽没回答他,只是对乔一努了努嘴,示意他先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乔一立马授意,“娘,我去找贵宝哥哥,你先和这个小哥哥说着话,我去去就来。”
乔芽点头,眸子里含着笑意地看向田宝。
看来是没有什么不能用美食解决的了,更何况是小孩儿。给他点甜头呀,可能就什么话都说了。
“小孩儿,想吃?”乔芽微微眯了眯眼,端着碗绕着田宝的鼻腔四周转了几圈。
田宝强咽呼之欲出的口水,被她这么一引,眼里心里满满都是西瓜粥,黄金炸糕了。
“那你和姐姐来做个交易,你看好不好?如果可以,那这里的好吃的,都归你……”
小家伙思虑了好几番,才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