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芽猜测的没错,这条小径虽看似是通往狭窄的居民区,小贼却不知晓,这原先便是富贵人家特意造的小径,好方便家中的仆人来菜市口购物,是以,小径那头竟是集市最繁华的地段。
刀疤小贼绕着绕着便已经是晕头转向,此时正站在四通发达的十字路口泛起了难,
“走左,还是走右?”
“走大牢里去咧!”乔芽冷哼一声,不顾雨水的冲刷,她咬咬牙将头上的斗笠卸下,轻轻一抬手,就见斗笠朝着小贼方向飞了过去。
过来这么些日子,她别的本事没有,却空有一身的力气使也使不完,让她隔山打牛都可以!
在刀疤小贼栽倒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的漂亮小娘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震的他脑子都在里面嗡嗡直响。
不过刀疤小贼总也算偷摸界的练家子,被重物一击,朝前踉跄了好几步,却还不忘使劲捂好兜里刚抢过来的钱袋子。
“把大婶的钱袋子还给我。”乔芽面色直接冷了下来,神色微怒。
“嘿,瞧不出来你这小娘子还真够辣的啊,不过你有本事自己来拿呀!”
被逼急了的刀疤贼人眼中带着血丝,愤怒似只抓狂的鸡崽子,他趁乔芽听话的瞬间,狠狠朝她跟前扑了过来。
乔芽淡漠地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疤小贼,没有一丝畏惧,但紧抿的双唇却暗示了她心中的些许不耐烦,她动了动手腕,径直抓住小贼伸过来的手,高喊一声,“捉贼啦!救命啊!”
一边又攥紧他的手腕轻轻往后一扭,
只听到咔嚓一声,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
听她这么一喊,原本四散的行人一瞬间全部拥到她跟前,
有年轻力壮的男人过来一把揪住小贼的衣领,直接让他不能动弹,又有温柔的小婶子,急急抱住她的手腕,东瞧瞧西看看,
“小娘子,伤哪里啦!可要紧。”
乔芽缩回手,瘪嘴硬挤了几滴泪出来,“他抢我婶婶钱包,还想趁机非礼我!我呜呜呜……呜呜呜!我现在手还断了!以后我可怎么活呀我!”
“我呸啊,明明是我的手啊被她扭断的…哎呦,哎呦,疼。”
骨折了的小贼疼得嗷嗷直叫,汗都快要冒出。
“这刀疤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再这装呢!小娘子身形纤弱,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你这小贼就该送到大牢去,免得又叫你害人。”路人纷纷替她抱打不平。
边上的婶子用娟子替她抚干眼泪,又用力从被绑住的小贼兜里扯出钱袋子,递给她,
“小娘子,这是你家婶婶的钱袋子吧,赶紧拿回去。”
“嗯,嗯。”乔芽伸手接过,眨了眨湿润的眸子,这才抬头拱了拱手向周围的人群表示感谢。
她并未急着打开钱袋子,而是将手掌递到小贼面前,“我哥哥的应试文书呢?”
小贼脸上瞬间慌了一下,连连否认,“什么文书?我没见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就是没你要的所谓的文书?”
“哎呀呀,没了文书我婶婶可得打死我了,我哥哥应不了试,考不到功名,可就没办法娶我咧!”
乔芽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怕是在场的没一个不会动容。
“小娘子,你确定文书在这小贼身上?”为首掐住小贼不放的大哥对她晗了晗首。
乔芽用手绢捂住眼睛,抽泣两声,“对,我婶婶就是如此和我说的。”
大哥在小贼身上东摸摸,西摸摸,终于在他月匈口附近摸到一块叠起来硬邦邦的物体。
“这可是你说的文书?”他将硬邦邦的块体展开,乔芽凑上身子瞧了瞧,上面涂画着一堆她看不懂的文字,她想了想,这应该就是类似她们从小到大考试用的准考证,换到古代,应也是所差无几的东西罢。
“嗯,就是这个。谢谢大哥。”乔芽欢欢喜喜的去接,却没看到小贼眼中一道戾光乍现。
“小娘子,小心。”
边上的大婶惊呼一声,但已来不及。
没曾想到,被揪住衣领的贼人趁他们说话的档子里,抽出双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朝乔芽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从空中骛的飞来一把剑鞘,直击小贼手心,将他手中的刀刃也一击落地。
小贼捂着血淋淋的双手抱头鼠窜,不料被刚走过来的剑鞘主人刘平安用手铐锁了起来,刘捕头将小贼交给了与他随行的小捕快,踱了几步走到乔芽跟前。
乔芽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只觉右手手腕处有丝丝痛意,她撩起袖子检查,彼时正覆上一道清晰的血印子,她拧了拧眉,不疾不徐地放下宽袖。
还好只是被刀刃轻轻割了一小道,不然差点就被交待在这儿了,想起来心就有些抖。
“你可是刚才菜市口带着娃的小娘子。”
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声音传来。
她抬起头,捂住仍旧砰砰直跳的胸口,回答道:“啊…正是。”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身皂青色长袍傍身,衣服穿的服服帖帖,面上严谨中又带着些许威严,
“您就是刘捕头吧?方才真是多亏了您。”
乔芽仍是心有余悸,刚才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她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此时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紧,一看就是吓得不轻。
刘安平顿了一下,看着便是不苟言笑的人,他默了半晌才露出一个稍显严肃的笑容,“你这小女子,真是胆大心细。多亏了你,不然我那小侄儿的前途可就明白断送了,想来咱俩也算扯平了。”
乔芽原以为这刘捕头会骂自己不自量力,险些丧了命,没想到…
她竟无意之中救了他的侄儿!还被人当成女中豪杰了?
刘安平还想继续接话,
结果从他身后走出一位约摸十七八的年轻男子,身形颓长,生的白白净净,只一身寡淡的灰布衣裳套在身上却已彰显气质不俗。
他弯腰,拱手对自己作了一揖,“谢谢你救了我娘,还有帮我拿回应试的文书。”
此时口中一张一合与她说着道谢话语的正是刘捕快的侄儿,也就是那位婶子的儿子……
刘滕。
后来据刘安平透露,刘滕小小年纪已经参加过乡试,并且更是一举占据了窑镇唯一一个年轻举人的名额,过不多久,便要去京城参加会试,而且就他的学识,轻轻松松拿下贡士的头衔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这老刘家为了让刘滕做学,真心是耗费了太多的财力,人力,物力。要是为了这一纸通关文书而败了刘滕的未来…
怪不得那位大婶会如此焦急,敢情她这还真是做了件大好事,能积功德的咧!
但方才……她胡诌那些哥哥娶不了自己的胡言乱语岂不是也一并叫他听了去?
真是太丢人了……
她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下刘滕的反应,见刘滕面上无异常她才放了心。
ˉ
“娘!”
乔芽的小奶音?
乔芽楞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前方,原是方才那位瘫坐在地上的中年妇人怀抱着乔一往他们这个方向徐徐踱来。
只是中年妇女身边……
与她一起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不就是刚才想要用二十文铜钱诓骗自己,结果累睡着的那位大叔?
真是冤家路窄!
“小娘子,我替小儿谢谢你,你可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哪!”
刘安氏从老远就见着她,立马就甩开了边上的中年男人,飞一般的速度跨步到她跟前,如亲人一般亲昵地牵住乔芽双手,哭的稀里哗啦。
乔芽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等到她哭声慢慢低了下来,拿出刚才“拼了命”夺回来的钱袋子和文书,双手捧着递上去,“大婶,下次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放身上了,不然丢了可就麻烦。”
想他们现代都那么高科技了,但每次要补办个东西都极为困难,她顺道给刘安氏提了个醒。
“小娘子教训的极是,下次可不敢带身上了!”说着一手悄咪咪的转向乔芽刚递给她的钱袋子,从里面挑拣了一两银子出来,“小娘子,这银两你收着,你也别嫌少哈,今日我儿险些就因为我断送了美好前程,多亏有你。”
乔芽面上慌了一下,一两银子在现世都够买二百多斗大米了!
寻常百姓人家哪能一下掏出一两银子,更别提随意赠予了,这大婶身份似乎瞧上去还不简单。
乔芽骛的怔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拉过刘安氏怀中的乔一,轻轻抱在怀里。
不曾想,还没等她打量出银子究竟长什么样,便被伸出来的一只恶爪挡了个去路。
中年男人急吼吼的扯过刘安氏递来的银两,“夫人!你抽什么风,方才这小娘子还骗了我二十铜钱,你倒好,又要给她一两银子!你这小娘子到底是何方妖精,怎么讹完我,又来讹我夫人!”
刘安氏狠狠瞪了他几眼,又将阻拦他的男人推嚢到边上,“这小娘子可没有骗我!相反,他还救了我,救了刘滕。小叔,滕儿,你们说是不是!”
刘安平收回正在擦拭的刀鞘,对着自家哥哥刘安齐紧了紧眸子,“人家小娘子方才为了嫂子的钱袋子和滕儿的应试文书险些丧了命,给点银子聊表一下心意也是应该。”
那言语里明晃晃的就是人家小娘子真心不容易!一两银子还嫌少哩。
刘滕虽未说话,但连连点头亦是十分同意母亲和小叔的想法。
“婶子,其实不用…”乔芽思索了一阵,决定还是将方才“诓骗”刘安齐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自己也有错,不应该顺手牵羊。
“事情是这样的………”
乔芽吧啦吧啦了一阵,才将事情的经过原委说了出来。
未预料到的,刘安氏比她还要激动,走过去在刘安齐背上刷刷刷重重拍了几巴掌,“这哪里是人家小娘子的错!明明就是你这个轧钱眼子的家伙有错在先!家里又不是缺银子!还非得去讹人家二十铜钱!我让你讹,我让你讹!”
乔芽似乎都能瞧见,那大叔背上被印上了几道红红的掌心印子。
刘安齐疼得呲牙咧嘴,刚想嗷嗷直叫便被刘安氏一个眼神吓得住了嘴。
揍完了刘安齐,刘安氏还宽慰她道:“小娘子,莫怕,我回去定会替你好好收拾我那猥琐的相公,这银子就该是我刘家给你的,这要给多了,你肯定也不会收!你可别嫌弃。”
这一两银子在寻常百姓家里,俭着些用可够的上一年的吃穿用度了,这她哪能收,而且可能换作是旁人也会同她一般挺身而出。
“婶子,您这银两我真心不能收,再者,刘捕快不还救了我一命嘛,都该扯平了,令郎过些日子要入京考试,多些盘缠傍身也好的。”乔芽对着刘方氏温柔一笑,客客气气的婉拒道。
见乔芽实在没有要收的意思,刘方氏只得欲言又止,她沉了沉眸子,突然来了主意,“方才你说,你在我家布匹铺子底下支了个临时的摊子,要不,这样……”
ˉ
待乔芽回过神来,她与乔一竟已不知不觉回到自家泥坯屋中。
方才那位婶子说什么来着?
那一条临街的铺子全都是她家的…那位婶子还说她愿意租一个小铺子给她卖些散食。
另外,租金还不足她给别人的十分之一?
还说租金不急着给,可以等她挣着钱了再给???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这也太大发了吧!
她竟救了一个包租婆!还是豪爽不用给钱的那种!再来,还有刘捕头作保,这等美差事,她做梦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