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疏不知道自己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当着众人的面把手机捡起来，又恍恍惚惚地按着站台走下了公交车，只知自己站在天纵公司门口时，还有一种踏在云上飘忽的感觉。
开玩笑吧，她咋不知道随随便便选个公司面试都能选到楚寒筠头上去，更何况，那人不是应该很穷吗？
温云疏想起前世楚寒筠哭唧唧跟她说当游戏主播有多么多么累，还赚不到钱，把她哭得一阵心软，顿时便觉一阵火气从脚底开始往上窜，直直冲进天灵盖。
愤怒使人清醒，温云疏很快就想到昨晚跟Zero的私聊中，她也建议她去天纵面试，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倒还是应当怪当时担心楚寒筠胃疼的她没怎么注意。
温云疏深呼吸了几下，二月份的Z市还有着透着一股凉意，带着清晨味道的冷空气进入肺中，让她的心绪勉强沉回心底。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四十五了，温云疏先给田可发了一句“我到了”的信息，接着便拎着包走了进去。
天纵集团是Z市近些年来声名鹊起的游戏公司，素以包罗万象著称，除了不少知名的手游外，最能打的便是昨晚温云疏她玩的那款《纵横》——一个以对抗竞技为主的MOBA游戏。
温云疏在过去那么多世里尝试了许多不同的职业，唯一没有丢掉的便是画画的功底，虽没针对天纵的风格进行专门的练习，但相比她认真起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问题是她现在不是很想去天纵了怎么办？
温云疏勉强对接待的前台露出了丝笑容，礼貌地跟她上了三楼，进入了所谓的面试准备厅。
“温小姐，我们天纵是需要现场操作的，您可以先在这里翻阅一下资料，等到十点整，会有面试官前来接待您。”
前台收走她装着作品的U盘，礼貌地退了出去。
温云疏敏锐地听到关上门后前台似乎像是在对人发语音。
“那个温云疏态度好差啊，见我要笑不笑地板着个脸，明明我们公司面试期都过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关系非要挤进来……”
温云疏垂着眸泛着手上的例图，大拇指的伤口被有些锋利的书页边剐蹭到，带起一丝疼痛。
9:55
一朵卷卷云：我听说天纵面试是有固定时间段的，是不是你帮忙了？
一粒可可豆：！！我发誓我没有，可能是看上云疏你的才华开的特例了吧。
一粒可可豆：不过我真没听说过有什么固定时间段的，云疏你是听谁说的？如果不让你面试的话，我可以帮你。
一朵卷卷云：不必了，只是偶然发现的而已。
温云疏将垂挂下来的一丝碎发拨到了耳后，心中逐渐明朗。
不用说了，肯定是昨晚打游戏时楚寒筠得知她要找工作才给她暗示的，不料温云疏还真的投了天纵的简历。
只是不知道楚寒筠究竟为什么对她一个打游戏的水友那么上心，以及她究竟有没有去查她的信息，要知道田可虽说帮她修改了个人信息，但能不能瞒得过有心人还是另一回事。
温云疏按捺下心中的惊疑，将注意力放回了册子上。
十点整，一位穿着整齐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用摩丝固定在脑后，凹处一个干练又笔挺的发型，温云疏看到他胸口的工作牌上写着“郑铎”两字。
他走进来对温云疏露出一个歉意地笑：“温小姐久等了，我是郑铎，负责面试您原画设计岗位的面试官，您直接跟我去房间里实操一下吧。”
“好的。”温云疏拎起包，穿着高跟鞋的身高正好和郑铎持平。
郑铎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笑容，他推了推眼镜：“温小姐的身姿很高挑，跟楚总看起来不相上下。”
“多谢夸奖。”温云疏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冒昧地提女性的身高，其实显得非常没礼貌。
不过温云疏在Omgea里面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高，甚至能跟发育良好的Alpha相比，楚寒筠有个178，她也不甘示弱来个175，穿上高跟鞋的确能傲视不少的人。
这么一算，那个所谓的天纵楚总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楚寒筠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郑铎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失言，进入房间后安静了不少，只是问了温云疏几个专业性问题，再让她自行发挥了一下基本功，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整场面试。
出门时，郑铎似乎还想挽救一下他不靠谱的形象，用很专业地话语跟温云疏通知道：“温小姐的手绘功底扎实，对绘制软件也非常熟悉，英语水平也是极佳，相信未来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温云疏：“嗯……”
看起来还是不太靠谱。
两人维持一种半尴不尬的气氛地站在电梯面前，郑铎按下了按钮，看着上面的数字从15开始向下跳跃。
“温小姐为什么打算来天纵呢？”
温云疏转头看着郑铎，清亮的眼中仿佛蕴着一池水，转眼间激荡开去：“只是对天纵有信心而已。”
郑铎木讷地点点头，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温云疏在心中叹了口气，天纵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派一个一点也不专业的人员来给她面试，这郑铎一看就不是负责这一块的好吧！
好在电梯恍若一个救世主，缓解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只听见“叮”的一声，沉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另一个瘟神。
温云疏看着电梯里带着墨镜，一副尾巴往天上翘的骄傲模样的温云溪，在心中缓缓打了个问号。
怎么回事，天纵这风水这么不好吗？为什么她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一个正常人。
不仅温云疏的内心是懵的，就连站在电梯里的温云溪也是懵的。
只见她“啪”得一声按住电梯的开关键，让电梯门无法关闭，接着便一脸惊讶地对温云疏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云疏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郑铎解释道：“温小姐是来面试的。”
温云溪“哈”了一声，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没想到曾经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大小姐也要来面试了啊，看样子应该不怎么好吧？”
又来了，温云疏在心中想着。
只是在别人的主场里，温云疏并没有什么怼人的想法，只是指了指电梯：“你让一下，让我们下楼。”
“我不！”温云溪得寸进尺，昂着头往外走了一步，像是一个胜负欲极强的公鸡，让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助理无所适从，也只能跟着她跨出了电梯。
郑铎皱着眉：“这位小姐，若您有与温小姐有什么矛盾，可以私下解决，请不要在天纵内部争执。”
温云溪瞟了他一眼：“你又是哪位？”
“我是负责温小姐面试的面试官。”郑铎皱着眉，右手拿着手机背到身后按下了几个键。
温云溪听他这么说，暗忖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技术成员，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是代表温家来跟天纵集团合作的，希望你能对合作对象稍微客气一点。”
郑铎：“好的小姐，那么希望您先让一让，我们要下楼。”
温云溪见面前这人软硬不吃，又见温云疏一副吃瓜看戏的悠闲样，心中更是气愤，她拿起放在助理手上的资料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这是我跟你们集团合作的资料，但是现在我希望再加一个条件。”
她指着温云疏，露出一个快意地微笑：“把她给我辞了。”
温云疏“噗”得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摆了摆手。
“你还笑！”温云溪摘下墨镜，跟温云疏如出一辙的眼睛瞪着她。
“咳，没。”温云疏敛了敛笑容，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温小姐，我才刚面试，并没有入职。”
这孩子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呢？
郑铎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姐，这是我们天纵内部的事情。”
站在温云溪身后的两个助理也发出了细细碎碎的笑声，让独自一人激动的温云溪气得直跺脚。
“不行，不能通过她的面试！”
郑铎正色：“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希望您说话的时候能有说明您的理由，而不是无理取闹。”
温云溪咬着唇，恨恨地瞪着依旧平静、仿佛丝毫没把她放在心上的温云疏，放下了狠话：“温云疏她根本就没性别分化，你们应该知道如果把一个尚未分化的人放在工作环境中有多危险的吧！”
“她只是一个到22岁都没分化的残疾废物！”
一般人的性别分化都是大学期间，有着学校的安全看护会少很多风险，不少延迟分化的人也会选择在家等待性别分化再出去择业，向温云疏这种22岁还没分化的确实很少见。
更何况无论是分化成Alpha还是Omega，都会有剧烈的信息素反应，如果在公共场合分化后果可以说不堪设想。
——这也是温云疏始终没有出去应聘就职的原因。
也就田可那个小妮子丝毫不在乎她的身体问题，估计是觉得不管有什么意外她家里也能派人摆平。
温云疏敢答应她也是因为自己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自己究竟会在哪一天分化、分化成什么，有恃无恐罢了。
故意把这件事情当众揭露出来……温云疏定定地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亲生妹妹，心中终于觉得有什么事物破裂了。
气氛一时就凝重了起来，看不见的压抑在众人间传递，郑铎欲言又止地看着眉目淡淡的温云疏，似乎在想帮她解释，但又不太好代为开口。
“不必了，我已经……”温云疏叹了口气，刚想接话。
“她已经分化成Alpha了。”却有人比她更快接上话头。
众人目光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重新张开的电梯里走出一个人。
她有着一头黑色柔顺的细发，用皮筋松松地束在脑后，脸型有些瘦削，嘴唇微薄，鼻梁高挺，狭长的眼眸仿佛带着寒芒，刺扎地看着众人。
正是楚寒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