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池和秦舜带着工具离开了,裴青时以了解情况为由,单独留下来,想跟桃树再交流一下。
这棵桃树能向她求救,不代表它就成精了。
事实上,万物皆有灵,越是自主意识差的生物,想要修炼成精就越难。
像裴青时自己,也是生长了上百年才开灵窍,这株桃树才五十多年就能有自主意识,已经很厉害了。
这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诞生,是从作者下笔那一刻开始的。也就是说,这株桃树在这个世界的历史里,算是有记载的最早的一批生灵,自然是有其特别之处。
如果它能一直活下去,几百年后,或许也能修炼成精。
但现在它还只是有简单意识的一棵树而已。
不同种类之间,其实很难互相沟通,桃树虽然有意识,但就跟个婴儿一样,自己都懵懂着,还不太会表达。
裴青时试了下,发现沟通很难。
她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别人看到,直接咬破手指,蹲下去滴了两滴血在土里。
其实有很多种修炼的方法,都能让她读懂其他生灵的想法,但修炼太辛苦了,咸鱼的裴青时最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几滴血而已,她给得起。
桃树只要吸收了她的血,她就能感受到它的世界。
一枝细长的树根从地下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左右晃晃,然后“嗖”一下直奔那两滴血。
血已经渗进土壤里,但这难不倒它,树根的根尖伸出无数细小的长须,朝地下钻去,瞬间几乎要将这片土壤包裹住。
很快,它们就吸收完土壤里的灵芝灵气,在裴青时面前打了个滚,然后其中一条根须试探性地搭上了裴青时的手指。
“你还挺贪心!”裴青时一巴掌将它拍了下去。
所有根须一瞬间全收回去,树根卷着裴青时的脚踝,轻轻碰触,那是在道歉和示好。
裴青时这才满意:“想活命就乖一点。”
树根急忙上下点了点。
裴青时朝它伸出手,树根便乖乖爬到她的掌心。
对一棵树来说,五十多年的岁月大部分时候用一个词就能概括:无事发生。
偶尔也有意外,裴青时看到有人在桃树旁边烧符纸。
因为隔着时空,她不太确定那些符纸的含义,但很显然,就是那些符纸,让桃树有了意识。然而,也是这东西,差点要了桃树的命。
“我试试吧。”裴青时略一思考,缩回了手。
回到四合院内,秦舜还好奇地等着,一见她就问:“怎么样?你真能救?”
“能啊。”裴青时说。
“怎么救?”秦舜问。
裴青时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说:“明天早上早点去鹭泉山,搜集一瓶露水回来灌一灌就好了。”
秦舜:“……你搁这写剧本呢?”
“不信就算了。”裴青时无所谓。
秦舜有种被耍的气愤:“你当我没上过学吗?露水其实就是空气中的垃圾和水汽凝结而成,又脏又没有营养。”
“原来你真的读过书啊。”裴青时笑道。
秦舜:“……我再跟你说话,我就是小狗。”
裴青时本来就没觉得秦舜会信,也没有解释。
可第二天早上,天边才亮开一条线,她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裴青时其实已经醒了,但打开门的时候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不等她发脾气,秦舜就抢着开口:“汪!”
裴青时:“……”
到底是没忍住,裴青时笑出声:“不要跟你哥抢名字。”
秦舜:“……”
反正都学狗叫了,他也懒得计较这些,低声道:“不是说要搜集露水吗?再不走,等太阳出来就没了。”
“你不是不信?”裴青时微微挑眉。
“出去再说。”秦舜看了眼季西池的房间,似乎怕被他听到。
裴青时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过会儿拿了个矿泉水瓶出来。
“真的就搜集一瓶露水啊?”秦舜忍不住怀疑。
裴青时懒得多说,直接上车:“去鹭泉山。”
秦舜认命地去开车,追着问:“到处都有露水,为什么非要去鹭泉山?”
“你自己不也说了吗?外面的露水很脏。”裴青时打了个哈欠。
“也对,鹭泉山没什么污染,空气肯定比其他地方干净,但是……”秦舜求知欲很强,“干净的露水不就是普通水蒸气?我可以给你蒸一大锅出来。”
裴青时:“……”
“你就告诉我吧。”秦舜好奇死了。
裴青时睡惯了懒觉,这时候觉得很困,转头看了他一眼,懒懒地说:“你再‘汪’一声,我就告诉你。”
秦舜:“……我真是疯了,为什么要大清早跟着你出来发疯!”
裴青时看他憋屈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鹭泉山很快到了,裴青时直接让秦舜将车开到能上去的最高处。
清晨的山上温度低,裴青时搜集露水的时候手一抖,居然失败了。
她摇摇头,正暗自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太懒了,这点活都干不好,手里一轻,瓶子被人拿走了。
“我来吧。”秦舜叹了口气。
“那株不行。”裴青时也不跟他客气,拢紧身上的衣服,下巴缩进衣领里,站在旁边指挥,“要那朵白花上的,左边那棵树,不要偷懒,换一棵……”
“你够了啊。”秦舜有点生气了,“都是露水,有区别吗?”
“没区别,我们干嘛跑来鹭泉山?”裴青时说,“不同植物伤的露水,成分不一样。”
秦舜想了想,恍然大悟:“因为露水也会吸收植物的营养。”
裴青时点点头:“《本草纲目》记载,露水能‘愈百疾、止消渴、延年不饥’,不是没有道理的。”
民间有些地方有给小孩子吃“百家米”的风俗,据说可祛病免灾。
裴青时的做法跟这类似,草木皆有灵,它们的清洁能力很强。
桃树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那些符纸虽然帮它开了窍,却也招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东西还没成形,差不多就是一些气体,裴青时要去抽丝剥茧很麻烦。这样更快,还能给出一个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解释。
秦舜听到《本草纲目》,顿时热情不少,指着旁边岩石一棵大树:“那上面的露水是不是会更好?”
裴青时看了眼:“是,但不好爬上去,搜集下面的也……”
话还没说完,秦舜已经爬过去了:“我可以……啊!”
春暖花开,万物疯长,包括地上的苔藓。这地方少有人来,完全就没路,秦舜经验不足,踩在苔藓上,脚底打滑,直接朝山下滚去。
裴青时急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她力气比不上秦舜,跟着往下滑。
好在裴青时偷懒,没走太危险的地方,这里树木多,秦舜及时抓住旁边的小树,才停下来。
“露水没事吧?”秦舜稳住后,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
裴青时微微一顿,说:“没事,你能走吗?先到空地上。”
秦舜倒是能走,但走得一瘸一拐,显然受伤了。
“崴脚了?”裴青时示意他坐到旁边的石块上,“我看看。”
“没事。”秦舜自己挽起裤腿,看到小腿上有大片擦伤,“小伤。”
伤势说大不大,但也不小,还在不断渗血。
裴青时转身回车上找了半天,找出一件秦舜自己的衬衫,简单粗暴替他包扎了一下:“回去再处理。”
“露水够了吗?”秦舜还惦记着这事。
“够了。”裴青时将他扶上车,自己上了驾驶座。
秦舜系上安全带,忽然笑了。
裴青时没看他:“笑什么?”
“看来受伤也有好处。”秦舜说,“能让你这懒虫开车。”
裴青时:“……”
顿了顿,她问:“你不是该阻止我吗?为什么这样拼?”
秦舜安静了一会儿,说:“为了季哥啊。”
裴青时:“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季哥身体不好,他们都说……这就是命。”秦舜看向窗外巍峨的大山,“虽然桃树和季哥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我喜欢你那句‘逆天改命’。如果桃树能救活,季哥的病……没准也有救?至少给他一点希望也好,你坚持要救桃树,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裴青时还真没想那么多,但她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明说,只是道:“你和季哥的关系很好啊。”
“我是孤儿,到季家之前,住在福利院。”秦舜声音低了点,“有一次,季哥跟着家里的长辈去福利院做慈善,看到我被人欺负,就想办法将我带出了福利院。季哥身体不好,我从小就学武,长辈希望我能保护他,但其实一直都是他保护我更多……”
这话裴青时是相信的,从秦舜现在有点傻白甜的性格就能看出来,他其实没受过太多苦。
相比武力上的保护,情感上的保护其实会更难。
裴青时忽然想到原书中,季西池跟秦舜决裂那一段。
季西池找到治病的方法,心情大好,开始暴露本性,做了很多让挑战秦舜三观的事情,导致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然而,季西池找到的方法有问题,他最后还是死了。
看书的时候站在主角视觉,只觉得季西池又毒又蠢,活该没好下场。
可如果换一个角度呢?
假如他从来就没有找到所谓治病的办法,假如那些挑战三观的事情就是故意做给秦舜看的,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没有可能,那其实是季西池保护秦舜的一种办法?
他不希望秦舜看着他死去,不希望秦舜为他难过,才赶他走。
大反派季西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回到四合院时,季西池房间的门还关着。
两人溜进客厅,裴青时去找医药箱。
“小声点。”秦舜提醒道。
裴青时好笑地看着他:“等下你动静会比我更大。”
“什么意思?”秦舜有不太好的预感,缩了缩腿,“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裴青时拧开酒精瓶盖,狰狞一笑:“我带你出去的,害你受伤自然要负责,你且忍一忍……”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白净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的酒精:“还是我来吧。”
裴青时抬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季西池,撇撇嘴起身给他挪位置。
不能戏耍秦舜,少了很多乐趣。
可她刚站起来,就被季西池拉住了手腕。
“怎么?”裴青时不解地看着他。
“你手也受伤了。”季西池皱了皱眉。
裴青时这才发现,她手掌侧边确实也有点伤,估计是在拉秦舜的时候擦到的。
说实话,就这她自己都没感觉的伤口,根本没处理的必要,可季西池还是拿了棉签认真消毒。
秦舜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季哥,她那伤……你能找着口子在哪里吗?”
“不太好找。”季西池动作轻柔地贴上创口贴,眼底含着温软的笑意,“所以得先替她处理,不然等下愈合了更找不着。”
秦舜:“……”
裴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