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古代女子嫁人早，十四五岁尚是待字闺中，可若二十还未曾许配人家，按现代的说法，就是“大龄剩女”。
明荷郡主今年整好是双十年华，但因着贵重的身份，京中贵女们鲜少有谁敢当面议论。
只是这些人表面奉承，却免不了背地里嘴脸各异，不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其久未许配人家嗤之以鼻者。
转眼，就到了赴约之日。
明荷郡主早早便将小聚的地点定在了南街巷尾的如意楼，不同于寻常贵胄消遣之处，此地更为雅致，极具诗情画意。
自然，也是上京城内颇负盛名的销金窟。
不过明荷郡主显然不将这三瓜俩枣放在眼里，毕竟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金银于她而言不过是俗物。
如意楼外，明荷郡主的贴身侍卫奉命将鹿家兄妹迎进去。
啧啧啧。
郡主的贴身侍卫，人家接的是她们么？明显接的是鹿寻啊。
鹿灵依旧走在吊车尾的位置，目光游离在鹿氏兄弟二人身上，忍不住同系统道：【真是看不懂了，明荷郡主怎么就看上鹿寻那家伙了，明明是我大哥更帅更温柔更聪明更有风度啊！】
走在前方的鹿寻莫名后背一凉，回过头来，刚好看到鹿灵头顶蹦出来的字。
什么叫“怎么就看上鹿寻那家伙了”？
他鹿寻哪里比鹿峥差了！
还有，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该唤自己二哥！
一口一个“鹿寻”的喊，成何体统！
鹿寻怒气冲冲瞪了鹿灵一眼。
鹿灵被他狰狞的表情丑到，险些要哭出来。
鹿寻见状，以为她忌惮自己的威严，满意地勾起唇角，心想：臭丫头，你也知道怕？
等等！鹿寻突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方才鹿灵头顶那句话的重点分明是——明荷郡主看上他了！！
鹿寻的表情瞬间古怪扭曲起来。
正想着，就见鹿灵头顶又冒出一行字，寥寥一语，却硬生生被他品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味道。
——【好丑！】
——【真是吓死我了！】
——【快让我看看美男子洗洗眼睛！】
“美男子？”鹿寻眯眼，不动声色打量起鹿灵，果然见她躲在几人身后，偷偷摸摸东张西望起来。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鹿寻专门停下脚步走到了她身侧。
“好看么？”鹿寻顺着鹿灵所看的方向一同望去，就见如意楼内三楼的楼梯旁，矗立着一道玄色的修长人影。
墨发高束，束于发间的红绸飘逸潇洒，侧脸轮廓舒朗分明，唇红齿白。
这丫头的眼光好像的确不错，不过这个人，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段栩周！
段栩周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疼爱的六皇子，上京城内有名的药篓子，虽然鹿寻承认此人的确很出色，可只是病弱这一点，就绝非鹿家女儿的良配！
不成！鹿寻当即用肩膀撞向身侧的鹿灵，阻止她继续朝着那人看。
见她一脸呆滞地回神看向自己，鹿寻忍不住奚落道：“鹿灵，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色了，出门在外，竟盯着旁的男子看直了眼。”
鹿灵没说话，抿着唇低下头，就差在脸上写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然而她的头顶上却当即跳出一行字。
【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么？】
鹿寻扫了一眼，没全看懂那句话的意思，但丝毫不妨碍他品出小丫头的两幅嘴脸，于是勾起食指便重重敲在鹿灵脑门上。
“小脑袋里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就乱七八糟了！鹿灵不服，撅着小嘴正欲反驳，旁边刚巧经过一个同鹿寻打招呼、作书生打扮的清隽公子。
鹿灵将嘴边的话咽下，小跑几步走到鹿寻的另一侧，避开那位陌生的男子。
等那陌生男子与鹿寻寒暄过后转身离开，鹿灵才再度抬起头，看向鹿寻。
皱起眉，煞有介事又义正严词地同他讲理道：“祖母说了，今日便是让我出来开眼的，若我真瞧见合眼缘的，祖母还要出面为我说亲呢！”
这话鹿灵是专程说给鹿寻气他的，虽然侯老夫人的确说了让鹿灵自个也斟酌考量一番，但她是现代人的思维，实在接受不了十四五岁就议亲嫁人。
不过不急着嫁人，又不是不能先饱饱眼福。
那些漂亮的脸蛋，她光是瞧着就打心底里高兴。
至于说再多的......鹿灵本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鹿寻听她故意与自己唱反调，怒火中烧的同时，又忽而想起方才友人同自己打招呼，鹿灵下意识躲到自己身侧的反应。
他意识到什么，先前的怒气荡然无存。
再看向鹿灵那张写满挑衅的脸时，突然心生一计。
“我四妹开始操心自己的婚事了？”鹿寻挑着嘴角故意道。
鹿灵不甘示弱地点了点头。
“成。”鹿寻闻言一把抓住鹿灵纤细的手腕，便牵着人往前走，“正好今日二哥的诸多好友都在场，我便带你去同他们见个好，顺便帮你参看参看。”
鹿灵一听，脸色瞬间一白，身子不听使唤，已先一步越过大脑做出反应。
她哭丧着脸，反拽着鹿寻的手腕将人往后拖。
然而她区区十四岁的小身板，又如何能与鹿寻做抗争。
还没等鹿灵被鹿寻带着走进人群，鹿灵已经被四周投递过来的探究目光看得浑身血液逆流。
鹿灵没骨气地哼唧一声，讨好的看向鹿寻。
今日立冬，鹿灵身上披了一件兔绒披风，颈间雪白的绒毛托着少女尖尖的下颌。
鹿寻看得有些出神，恍惚想起这丫头几月前似乎还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近几日少女忽然就抽了条，不仅身量高了不少显得更加纤细有致。就连原本略圆润的脸都悄悄发生了变化，脸颊依旧饱满圆润，可下巴却变成小猫一样尖尖的。
好像是有了该议亲少女的模样。
就在鹿寻这愣神的半瞬，鹿灵一把挣开对方的手，撒腿便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跑。
死社牛！你自己去相亲角吧你！
她只想着避开鹿寻，不愿意被他带着同那些陌生人尬聊，便胡乱往人少的地方走，也没有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何处。
等撞上“南墙”，她才终于知道要停下来。
好硬。
鹿灵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抬眼看向眼前的人墙。
不是，大兄弟，你cos史泰龙啊你，出门怎么还偷偷往衣服里藏凶器呢？
等鹿灵终于仰起脖子看清对方的脸，先前的想法瞬间消散一空。
什么史泰龙！对面明明是一朵柔弱小娇花。
刚才一定是她感觉错了！她的钢铁翘鼻一定把他撞疼了吧。
“是在下冒犯了。”
“鹿四姑娘还好么？”
胡说！
冒犯的明明是她！
好！
她好的不能再好了！
是甘愿再来一次的那种好！
“还......还好。”鹿灵低着头，小声回道。
她说完这句话，周围就变得静悄悄的。她不开口，对面的人也没再言语。
许久没听到动静，鹿灵不免心生疑惑，难不成她真将人撞坏了？
他那么娇弱，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鹿灵偷偷抬眼。
段栩周低着头，漆黑含笑的眸子刚好撞上她。
鹿灵瞬间心慌。
不是，他为什么要盯着我看啊，难不成是要记住肇事者的脸么？
可我刚才撞完人，也没打算逃逸啊。
她心中纠结，犹豫半晌，猛地意识到——她撞了人，是不是理应关心一下对方？就像他刚才做的那样。
鹿灵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她斟酌好措辞，礼貌道：“那你呢？你还好么？”
说话间，鹿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段栩周胸前瞟，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自己刚才那一撞将人撞坏的可能性。
对面，段栩周先是一愣，继而扯唇笑道，似乎觉得新奇又无奈。
自己在她眼里，究竟是有多脆弱？
或许自己应该同她解释，他并没有那么虚弱不堪。
可话到嘴边，对上那双略显担忧的眼，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摸着胸膛忍不住改了口。
“可能是不太好。”
鹿灵一脸“看吧，我就知道，我把人撞坏了，负责吧”的表情。
然而还没等鹿灵说话，由远及近的一声冷笑突然闯入两人间。
鹿寻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毫不客气地挤走对面的段栩周，然后才回眸看向身后又缩回自己壳里的鹿灵。
正准备行使作为兄长的责任教训妹妹，想到身后还有外男，而对方身份又是皇子，便又忍了忍，将鹿灵拽到一旁的角落处。
确保远处无人能听到他们兄妹二人间的对话，才盯着她一眨不眨道：“鹿灵，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你哪里看出他被你撞得‘不太好’了？”
“就你那全身都没几两肉的小身板，你能撞坏谁啊？”
“我看是你脑子被撞坏了吧！连别人是不是装的都看不出来！”
鹿灵心里忍不住回怼鹿寻，面上却一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吭的模样。
鹿寻见她默不作声，刚捋顺了气，就见她头顶突然冒出两行字。
——【他装没装我不清楚么！】
——【真是够了，鹿寻这种糙汉，能不能别这么敏\\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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