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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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来就生?挨了一下,姜洵脸瞬间黑了。他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大逆不?道的亲生?儿子:“招你惹你了,就这?么迎朕?”
父子二人一个怒而瞪眼?一个无知傻乐,徐嬷嬷则眉眼?挂笑地看着曲锦萱:“姑娘回来了。”
曲锦萱将目光从姜明霄身上移回,耳根有些赤红地对徐嬷嬷福了个身:“这?些时日,辛苦嬷嬷了。”
徐嬷嬷亲昵地搀起曲锦萱,乐呵呵地回她道:“不?辛苦,小殿下不?是个磨人的,反给老奴添了不?少乐趣呢。”她关切道:“这?些时日,姑娘过得可好?”
曲锦萱微笑着点头:“一切都?好的,谢嬷嬷关心?。”说?着话,她眼?神不?受控地往姜明霄身上飘,喃声道:“霄哥儿长大好多……”
见得曲锦萱眼?睛微潮,姜洵心?中也是隐隐抽痛。
本也不?用母子生?离的……
他转身走向她,温声道:“抱抱霄哥儿罢。”
曲锦萱十指微蜷,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忐忑起来,她试探着摸了摸姜明霄的手,怕极了他的抗拒。
姜洵懂她心?间顾虑,展了展唇道:“莫怕,他只对朕动?武的。”
虽是有意?调侃自己以宽慰曲锦萱,但姜洵这?话音中,多少有些幽幽闷闷的。
曲锦萱被逗得心?间莞尔,神色轻松了些,她小心?翼翼地,自姜洵手上接过姜明霄。
姜洵腾着手,口中嘱咐道:“小心?些,这?小子比以前沉了不?少的,用右臂托他会?轻松些。”
说?着这?些话,姜洵有些发恍。
头回见自己这?小儿子时,还是她教自己怎么抱,才半年多,就换他反教了。
曲锦萱自姜洵手中,顺利接抱过姜明霄。
奶娃娃还是软软的一团,确实比先前沉了不?少,眉眼?口鼻也有了不?少变化,若非是这?般情境,就算偶然遇见,她也不?会?得知这?是自己的孩子。
姜明霄确实不?是个认生?的,被换了人抱,还咧着嘴笑,高兴得乳牙都?露了出来。接着,惯性使然,他又将小拳头伸到了嘴边啃咬。
姜洵在旁边拔掉他的手:“不?许吃。”
姜明霄也乖,不?让吃就不?吃了。他小嘴微动?,作弄着口水,冲姜洵吐了个泡泡。
姜洵头痛不?已,却也瞬间没了脾气?。
他有心?想留曲锦萱在宫中用个膳,却又怕她拒绝,只得自我安慰了一番来日方长之类的话。
静静地瞧了会?儿曲锦萱母子二人,姜洵出声道:“晚些,让嬷嬷随你出宫罢,霄哥儿她带惯了,这?小子有时顽劣得很,若没嬷嬷在,你定?要头疼的。”
都?不?用姜洵示意?,徐嬷嬷立时便对曲锦萱笑道:“姑娘可莫要嫌弃老奴这?腿脚不?灵便,不?怕您笑,老奴啊,也是真真离不?开小殿下了。”
话已说?到这?份上了,曲锦萱又怎好拒绝,她冲徐嬷嬷感激地笑了笑:“那便有劳嬷嬷了。”
徐嬷嬷面上兜满了笑意?:“桑晴不?在,将好把巧茹给带上,这?丫头懂事不?少,也比以前要沉稳了。”
听徐嬷嬷夸自己沉稳,侍立在侧的巧茹及时将嘴里的夫人咽下,她泪光闪动?地,跟着徐嬷嬷唤了声:“姑娘”。
旧日也是主仆一场,曲锦萱亦记得这?伶伶俐俐的小丫头:“巧茹,许久不?见。”
巧茹激动?地点头应了:“许久不?见,姑娘没有变,还是这?般好看。”
姜明霄的东西?早便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宫了。
姜洵特意?绕去?曲锦萱身后,严肃地叮嘱儿子:“以后乖些,莫要折腾你娘亲。”
姜明霄被娘亲抱着,两只小胖手主动?箍住曲锦萱的颈子,只顾盯着她头顶的发簪瞧,姜洵的话完全入不?了他的耳。
姜洵见状,眼?底露出些无奈来。
小没良心?的,见了亲娘,马上便把他这?个亲爹给忘了。
……
临出宫时,曲锦萱满心?感激地向姜洵福了身:“谢陛下将霄哥儿予了民女。”
徐嬷嬷亦随之说?道:“陛下保重。”
姜洵应下,唇角翘得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保什么重?他的儿子他的女人,同在一座城中,能见的机会?多了去?了。
他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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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二年十月,整个奉京城,被两个消息给炸得沸沸扬扬。
头一个,自然是原来的曲大公子,其真实身份竟是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虽兄弟二人并非自小一起长大,表面瞧着关系有些疏淡,可到底血浓于水,从那庆王府的宏敞华奢程度来看,便知今圣对这?位兄弟,亦很是看重。
而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便是今圣之长子,竟被其生?母给接出了宫。
于此间,各色说?法俱存。
有说?是今圣不?喜皇长子,故意?借口将其贬出宫的,亦有说?今圣根本就是为了讨那曲府三姑娘、亦便是今圣登基前那位发妻的欢心?,才不?惜忍痛让出长子。
纷纷扬扬的臆测中,摸不?透上意?的有心?之人俱是留了心?眼?,静观其变。
当然,也有那心?急的,直接上表催促姜洵尽快遴选后妃,生?养子嗣以事宗庙。而有迂腐更甚程老侯爷的,则是上表痛陈这?一做法有悖礼制,皇室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请求姜洵尽快将皇长子接回。
于姜明霄方被曲锦萱接出宫时,各色奏本便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将御案堆成了几座山丘,可下场却无一例外,均被无视。而若有那蛮板的,直接于朝间提出,则会?被晾着站一整个早朝,受百官侧目。
自然,也不?乏那脖颈子着实梗的,不?惧侧目与冷落,下朝后仍旧求见圣颜,姜洵亦不?会?拒绝。多数时间,他都?是在东华殿一边批奏本一边耐心?地听,只是听着听着,处理完奏本后,他几句话间,便会?将话题引绕到边事之上去?,比如近来频繁有异动?的东汤与南涉,虚心?请教来人有何等高见。
东汤与南涉亦是大昌之外患,倒也有臣子心?系于此,一本正经地与姜洵探讨起这?事来,可这?聊着聊着,直到被苗钧水给亲自送出了东华殿,才惊觉自己早便忘了真正的来意?。而本因私心?觐见的,多数是硬着头皮提几句浅见试图胡弄,再被姜洵堵噎得无话可说?。
就这?般僵持半个月左右,渐渐地,那奏本也就少了下去?,姜洵自然也清净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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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庆王府。
崔沁音在坐凳楣子上,看着自己一双小儿女嘻嘻哈哈地在荡秋千。
这?王府处处穷侈极丽,移步换景,随处可见一片胜概,可她眼?中,却只有小兄妹二人。
原本早些时日,她已给崇州的母家去?信,言明要与夫婿和离,却不?料得来的,是母家的断然拒绝。尔后,她那夫婿接到外祖来信,去?了一趟外地后,回来后却摇身一变成了庆王。这?下她更是和离无门?,只能被硬逼着,做了这?风光无比的庆王妃。
苦思?无果?后,便觉得只要聪哥儿靖姐儿与她肚子里这?个好好的,她也不?想那许多事了,就守着孩子们慢慢长大罢。
万般无奈之下,崔沁音如是安慰自己。
这?会?儿,看着一对活泼的小兄妹,崔沁音摸着高高隆起的孕肚,浑身都?盈溢着温柔。
晨阳洒金,浮云如柔丝般,在天际悠然漫游。
静谧的府邸,忽起了一阵喧闹声。
崔沁音遣了丫鬟采芳去?探,片刻后,采芳回来与她报:“王妃娘娘,是曲姨妈来了。”
果?然。
一听到温氏,崔沁音的心?头,便掠起丝丝缕缕的浮躁之意?。
按说?,既庆王非温氏亲生?,那温氏与她的关系,也就是姨娘与外甥女罢了,可偏生?她那位王爷夫婿又是个极念养恩的,对温氏仍是一如既往的尊敬与孝顺。而温氏亦总借着看她,或是看聪哥儿婧姐儿的名头,三天两头便往这?王府里头跑,简直恨不?得住进这?府里头来。
不?仅如此,温氏还随意?对王府里的下人呼来喝去?,在这?府里享尽了太夫人的威风,而对崔沁音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妃,她亦是惯常拿着旧日婆婆的威风来训导。
好比现下,那喧哗的来源,便是温氏又在对王府中的下人指手画脚了。
崔沁音听着那阵喧哗,眉头拧得跟绳结似的,心?间堵得气?都?要透不?过来。她正准备将小兄妹唤回屋内去?玩耍,可将才起了身,温氏便神气?活现、高视阔步地走了过来。
见了崔沁音,温氏劈头就是一句训:“你这?肚子月份大了,怎还这?般随意?在外走动??合该在房里头好好歇息才对。”说?完这?话,温氏接着又问道:“舟儿呢?怎就你和孩子在?”
心?间不?悦至极,崔沁音抿了下唇:“夫君许在前院书房。”
温氏拧眉:“许在?他在哪里你不?清楚么?你身为他的妻,怎能对他不?闻不?问?”说?着,温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有,他现下可是王爷,身份尊贵了许多。你本就生?得不?如人,而今又大着肚子伺候不?了夫婿,可知多少狐媚子盯着梢,想进这?王府跟你抢男人,你还不?懂提防着些?”
温氏语意?指责,且字句跟带了热刺一般,扎得崔沁音心?下难堪。
崔沁音撇开脸去?:“姨母放心?,夫君不?是那等乱来的人,况且……夫君也不?见得会?接受那些女子。”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舟儿如今可是这?大昌难寻的贵人,就算他行止周正,可避不?了有些人心?思?龌龊得很,明的不?行,还有来暗的呢?比如去?外间宴饮,把他灌醉后,将自己府里女眷往他怀里头一塞,届时他就是不?想纳,也得纳进府来。更有那腌臜下作的,直接给舟儿下药也不?是不?可能。”温氏扯着嗓子说?教道。
恰逢小兄妹二人入了长廊中,闻言,齐齐仰头好思?求问道:“姨婆,下什么药啊?”
崔沁音面色一变,立马制止道:“姨母,莫要在孩子跟前说?这?些。”
温氏满脸的不?为以意?,反而蹲下身去?,将聪哥儿半抱住:“正好聪哥儿也大了,你现在可是庆王府的世子,有些事啊,姨婆也要提前叮嘱你。平素与你爹爹出府宴饮时,若有那不?要脸面的小姑娘主动?寻你玩,你可莫要随便搭理,指不?定?她们就是想在你跟前讨个眼?熟,日后好做亲呢。”
“够了!聪哥儿才几岁?他只是个孩子,姨母与他说?这?些作甚?!”崔沁音忍无可忍,一把将聪哥儿扯离了温氏。
温氏愣了下。
她近来很是春风得意?,脾性越发大,又兼在崔沁音面前拿惯了婆婆的架子,哪里受得了这?话,回过神来当即怒目而视:“反了你了,我这?也是对聪哥儿好,你冲我嚷嚷个什么劲?还分不?分个尊卑了?”
崔沁音何尝不?是气?得满脸通红:“若分尊卑,姨母合该向本王妃行礼的,本是你不?敬在先,又如何敢反过来来训本王妃?”
温氏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伸手攀着身边婆子的手站了起来,怪腔怪调地说?道:“哟,如今当个王妃了不?得了,还敢在我面前拿腔拿调了?好哇,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是,你姨父虽升了品阶,却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权兵部侍郎,我这?身份在你眼?前自然是不?够看的,可你别?忘了,舟儿是我养大的,他如今身为王爷,都?不?敢这?么与我说?话,行止颇为尊长,怎到了你这?处,反拿起王妃的架子来训我了?”
“姨母若行止有度,我又怎会?与你辩驳?”崔沁音咬牙切齿地回敬着,口吻泛冷:“若无事,还请姨母回自己府里罢,我与孩子要歇息了,恕我今日无心?待客。”
在温氏心?里,这?庆王府就等同于是她的府邸,现下被崔沁音这?般变相驱赶,她面上立时现了愠色,双目都?皱成了三角眼?,马上气?咻咻地与崔沁音叫嚷道:“我本是好心?叮嘱你几句,你倒好,还敢这?般对我?罢罢罢,我看你就是瞧我老婆子不?顺眼?,既如此,不?如你我二人便去?舟儿面前掰扯掰扯,看是我这?一番好心?多余,还是你仗着身份欺负我这?个尊长有理?”
说?着,温氏向前两步,便想强行去?拉崔沁音,可她眼?角余光一晃,似是瞄到什么似的,忽而眼?中淬出精光,顺势在崔沁音跟前将腿一软跌坐在地,旋即扯着嗓子呼天抢地起来,活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被这?情境吓到,小兄妹二人也张嘴齐齐哭起来。
这?般突如其来的撒泼,直令崔沁音眉头颦起。她不?欲理会?温氏,正想去?哄自己一双小儿女,却突闻身后传来一道沉朗的声音:“怎么回事?”
原是她那王爷夫婿来了。
庆王露了面,温氏更像打了鸡血似的,她号天跺地般哭了几嗓子,面上尽是无尽委屈:“舟儿啊,可不?得了了,你这?位王妃娘娘要打罚我,还要把我给哄撵走哩!”
崔沁音气?不?过,瞪眼?反驳道:“信口雌黄,我几时说?过要打罚你,又几时说?过要撵你走了?”
“你听听你听听,她连声姨母都?不?唤了。”温氏作势抹了两把泪,振振有辞地回道:“不?是么?我方才不?过见王妃娘娘大着肚子在外头吹风,想着秋风入体怕你感风寒身子不?适,便想劝你回屋子里头休息,怎知这?就得罪你,触了你不?快,斥我不?分尊卑……”
“舟儿啊,你们这?庆王府啊,我往后是不?敢再来了……”
庆王沉默了下,继而上前去?,亲手将温氏给搀了起来:“姨母莫伤心?了,昨日宫里头赏了些金玉服玩与上等的良药补参,当中还有几匹貂鼠皮的料子,姨母若不?嫌弃,不?如随本王去?瞧瞧可有钟意?得使的。”
闻言,温氏目光闪了闪,佯作推拒道:“宫里头赏的东西?,那可都?是天恩御赐,怎能给我们这?些低鄙的臣妇人用呢。”
庆王只淡声道:“无妨,陛下应当不?会?追究。”
温氏顿时喜溢眉梢,晶亮的双眼?骨碌碌地转了一转,矜持道:“既如此,那我便随王爷去?瞧瞧罢,这?天儿啊,眼?见着就要入冬了,我瞧瞧可有合适给聪哥儿和婧姐儿做裘皮护兜的料子。”
扶起温氏后,庆王抬眸,见崔沁音绷紧嘴角,撇了脸不?愿望自己,便转眸去?与侍立的下人吩咐了声:“看好世子与姐儿。”
下人连忙应了。
待庆王与一路聒噪的温氏走远,采芳担忧地看了崔沁音一眼?:“王妃娘娘……”
崔沁音一声不?吭地盯了远行之人的背影几瞬,末了,疲惫地收回目光,淡声道:“无妨,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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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蓝的晴天,日头驻足于穹隆之上,暖阳四散,中和了暮秋的苍凉与萧瑟。
这?日,接近午时初的时辰,姜洵到了别?庄。
彼时曲锦萱与徐嬷嬷几人,正抱着姜明霄在画舫中玩闹。
这?会?儿,姜明霄正坐在铺了桌布的长案上,被逗到昂着头笑得两瓣圆嘟嘟的面颊红扑扑的,画舫中一派欢声笑语。
姜洵立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画舫中作耍的画面。他静立不?出声,也不?让人唱报,许久,画舫中的人也没发现他,最后还是姜明霄眼?睛尖,笑到眯成一条缝时,尊贵的目光扫到了他这?个爹。
也得亏姜明霄没有无视姜洵,当即朝他呀呀有声地叫唤起来,兴奋到喉音都?发出来了,脚丫子也在用力,甚至两手撑在桌案上,往这?位亲爹的方向爬了几下。
“陛下来了。”几人连忙起身行礼。
姜洵步入画舫,徐嬷嬷等人便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得了姜明霄给的脸面,姜洵甚是满意?,上前便抄起了热情的儿子:“这?是识得朕了。”
与姜明霄亲昵了会?儿,姜洵笑望曲锦萱:“这?小子近来可有闹你?”
曲锦萱摇头:“霄哥儿很是乖巧,不?曾哭闹的。”
曲锦萱在说?话,姜洵的目光便不?着痕迹地端详着她,从鲜妍的面容,到被日光照得泛光的发簪、晃荡的耳珰,俱是一一扫过。而曲锦萱亦在这?当口,见得了姜洵的大拇指上,戴着枚沙枣青、刻着蝙蝠纹样的玉扳指。
她自然识得那枚扳指,知晓此物由来,当下心?间便有些慌乱,正逢被抱着的姜明霄开始津津有味的啃手,她便望了望天时:“霄哥儿饿了。”
姜洵也听到了儿子咂摸出的声响:“确是饿了。”
曲锦萱移开眸子:“民女去?给霄哥儿弄些吃食来,陛下带着他罢。”
自打接了姜明霄回身边,曲锦萱便寸步不?离,对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似要弥补母子这?几个月来的缺憾,她恨不?得事事亲历亲为。这?段时日来,姜明霄的吃食,都?是她亲自下厨间料理的。
而姜洵正好选这?个时辰,自然也是为了能顺势蹭个午膳,闻言当即眉目微动?,顺势询问道:“他吃的何物?可否给朕也来上一份?”
曲锦萱脚步微滞,又听姜洵幽幽地对她解释道:“今晨早朝时辰长了些,毕朝后又处理了好些政事,朕还不?曾用过膳。”
堂堂帝王这?般乞食似的请求,委实让人不?好拒绝,可是……
“霄哥儿尚小,脾胃要弱些,民女打算熬些稀白粥,方便他克化。”曲锦萱迟疑道:“民女记得,陛下好似不?爱喝白粥?”
闻言,姜洵微哽。
他哪里是不?爱喝白粥,只是这?味吃食与他在宁源时发的某个怪梦晓有关联,一见到那物,便让他想起那堵心?的梦来。可人要识时务,眼?下这?情形,就算他再不?喜吃那也不?能认,况且……
姜洵心?念微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无妨,朕近来茹素,清淡些正好。”为了增强可信程度,他还特意?补充了句:“无小菜也使得的。”
……
片刻后,正在厨间忙活的曲锦萱听到脚步动?静,抬头望去?,确见姜洵抱着姜明霄踏了进来。
曲锦萱直起身:“陛下怎来了?这?厨间油烟大,没得熏着了您,还是快些出去?罢。”
姜洵理由充分:“不?是朕想来,是这?小子要来的。”
姜明霄正用秃秃的指腹抠着姜洵外袍上的纹绣,听到曲锦萱的声音,当即转过头去?,用混着大量口水的声音朝她嘻嘻发笑。
曲锦萱净了手,抽出帕子给儿子拭了拭嘴角晶莹的口涎。
姜明霄误以为曲锦萱要抱他,兴奋到啊哇啊哇地叫,两条小短腿不?停蹬踹着姜洵,整个身子都?向曲锦萱倾斜而去?。动?作大了,被姜洵轻轻拍了拍背:“还不?乖些?”
姜明霄这?会?儿脾性好,挨了打也不?介意?,复又回正身子,窝回亲爹怀里,伸了手去?玩他的嘴。
姜洵扭着头狼狈避开,自随侍手中接了只布老虎塞给姜明霄,这?才得了片刻清静。
沸腾声汩汩,厨间粥香四溢。
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心?思?昭然若揭,加之曲锦萱亦开始躬着身子搅动?锅中物,一心?熬粥再不?搭理自己,姜洵只敢抱着姜明霄在厨间打转,并不?紧盯着曲锦萱。小片刻没有声响后,姜洵便自觉且颇有些灰溜溜地,抱着姜明霄回了画舫。
听说?姜洵没用早膳,徐嬷嬷倒是好心?送了几碟糕果?子预先给他充饥,只姜洵哪里有心?思?吃这?个,一心?惦记着自己那‘白粥’,便掰了小块粉糕,心?不?在焉地喂着姜明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曲锦萱端着吃食来了。
吃食摆上桌案后,姜洵开始干瞪眼?起来。
无旁的,只因他跟前摆着的,还真就独独一碗白粥。
姜洵望向曲锦萱,目光逐渐幽若。
他说?可以喝白粥,她还真就只熬了白粥,还真就配菜都?不?给自己备一碟,这?待遇比起在宁源那回,可真是天差地别?了。
曲锦萱目无旁物,自他手中接过姜明霄,便开始喂食。
因为姜明霄不?能吃盐巴,这?白粥便比白水还要寡淡。这?便算了,用膳时,姜明霄忽显霸道一面。见这?个爹与自己吃着同样的吃食,便急得啊啊乱叫,张着手臂一幅想制止他的模样。
姜洵气?笑了,好儿子不?给他吃,他偏要吃。
气?性上头,姜洵故意?舀了满满一勺入嘴,还大幅度地嚼攘着给姜明霄看。
半堵气?半哀怨间,姜洵几口便将那白粥喝下了肚,与缓慢进食的儿子大眼?瞪小眼?,直到儿子吃饱。
午饭后,姜明霄开始犯起困来。
像是入定?了一般,他眨眼?变得极其缓慢,可周边若有动?静,他还是第一时间循声望去?,咧嘴笑两下,继而又活像失了灵魂似的,眼?皮开始耷拉。犯困到了最后,缩成拳头的两只小手不?停揉着眼?睛。
曲锦萱见状,便低声与姜洵说?道:“霄哥儿要午憩了,想必陛下也是政务繁忙,陛下还是请回罢,莫要耽搁要事。”
姜洵凝噎,再没借口留下。他沉吟着,正想要说?些什么,曲锦萱看了那扳指一眼?,垂眸道:“还请陛下今后莫要来这?处了,若是想霄哥儿,陛下遣人来告,民女可让嬷嬷带入宫去?。”
姜洵目光顿住,俄而艰涩道:“你不?想见朕?”
曲锦萱拍着姜明霄的背,摇哄着他入睡,压低声与姜洵回道:“按民女与陛下先前约定?,待霄哥儿长大成人后,是回宫还是待在民女身边,都?随他的意?愿。可霄哥儿现下还小,离他长大还有许多年,陛下也不?该与民女这?般往来,况且……民女并不?想耽误陛下。”
姜洵气?噎又躁郁:“不?想耽误朕,你的意?思?是,当真让朕去?选妃?”
曲锦萱不?语。
姜洵如何不?知这?是默认的姿态,他狠抿着唇,定?定?地盯着曲锦萱,一阵阵地冲动?激着他去?问她,是否当真分毫不?在意?。
理智回笼,小半晌后,压下乱蹿的焦虑,姜洵似是而非地说?道:“眼?下大昌内忧外患俱存,朕并没有那些个心?思?……你亦无须感到负担。”
话毕他起了身,再望了长睫遮目,阖眼?半半睡着了的小儿子,闷闷地说?了声:“朕走了,你带霄哥儿去?午憩罢。”
曲锦萱抱起姜明霄,恭敬地向姜洵福了个身:“恭送陛下。”
望着眉目如山的曲锦萱,姜洵捏实了拳,觉得自己再不?走,也差不?多要被憋死在这?儿了。
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姜洵咬着牙槽,丧眉搭眼?且步伐紊乱地离了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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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东华殿。
玉阶染淡影,月夜凉如水,凄冷的疏星光芒,照得殿宇屋脊都?像盖了层影布似的。
素来稳如山顶苍松的身影,这?会?儿岺寂地立于殿前,不?用看,苗钧水也知这?位定?是面沉如水,脸上尽是挥不?去?的阴霾与郁色。
他提着脚后跟靠近,小声问道:“陛下可是在为娘娘之事忧扰?”
姜洵未答,只徐徐叹了口气?,悔自己操之过急,让她这?便生?了警惕,急着要跟他撇清干系,要推开他。
苗钧水仔细想了想,支招劝道:“陛下莫要总提那破镜重圆之事,与娘娘相处也自然些,娘娘便也没那么负担了。”
姜洵头痛地揉了揉额心?:“朕并未提及此事。”
接连被拒,生?怕惹她反感,他哪里还敢频繁提及?
苗钧水试探道:“不?知陛下可愿听奴才几分愚见?”
闻言,姜洵侧身望他,扬了扬眉骨:“说?罢。”
苗钧水便徐徐说?道:“既陛下知自己先时操之过急,便将这?事缓缓。况娘娘不?是说?了么,可让徐嬷嬷带着小殿下入宫来的。”
“不?时让嬷嬷给带些女子的钗环首饰回去?,虽您不?明说?是给娘娘,但娘娘见了,总会?知晓的。”
“烈女怕缠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拼的不?就是坚持二字么?”
“等娘娘心?软了,您再加紧些攻势,慢慢测意?慢慢加进,有些事儿,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说?完上头这?些,苗钧水复又请示道:“奴才还有一计,可慰陛下相思?。”
得了姜洵眼?神首肯,苗钧水嘿嘿笑道:“陛下不?能去?那别?庄看娘娘,可偶遇总成?陛下不?是本就安排了宫卫暗中保护娘娘么?对娘娘的行踪陛下了如指掌,不?如……”
闻言,姜洵心?念乍响,他向苗钧水投以惊讶的一瞥,展了展眉道:“苗钧水,你倒是个有大才的。”
“为陛下解忧,是奴才分内之事,担不?得陛下夸。”苗钧水揣着手,呵呵笑道。
眉宇平复,姜洵心?下掂缀一番后,迈着畅然轻快的步子,转身向殿内行去?:“朕明日微服私访,你随侍。”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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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又是流云飞渡,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奉京城西?一条纷攘的街中,神采焕发的姜洵满心?舒展,他在旁边几头铺子中装模作样地转悠了几圈后,便佯作路过,朝斜对向某间还未来得及挂招牌的新铺子门?口行去?。
待到了对向那铺子门?口,姜洵不?经意?地抬头暼去?,却见得让自己两肺直炸的一幕。
那铺子一楼中,立着个郎君。
清俊修长,玉冠襕衫,赫然便是那戚蒙昭。
而他那好儿子,则正被戚蒙昭手中的拨浪鼓给逗得满面笑容。
姜洵脑中空白一瞬,继而气?得泼天火气?直冲额中穴。
他怎么给忘了,奉京还有个戚蒙昭在。
合着他把人给弄回奉京,反倒便宜了这?戚蒙昭?
作者有话要说:姜狗:朕不着急、朕不生气、朕最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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