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家离开后,谢之权行驶在车流不息的道路上,操控方向盘的动作稳妥淡定,按着记忆中祈愿者最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路线走,她面色淡然,实?则却是在分着神?想谢知言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也没想到这场矛盾会来的这么快。
但大概就是天意,在谢建国将她喊去书房说了一通丧尽天良的话之后,她本来是想要装作低落失神?地去找谢知言一起出门散心,期间最好是能够将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慢慢逐一渗透。
只是她还在疑惑白莲怎么会站在谢知言门口,转而看到她过?来就目光躲闪着匆匆离开,但当听到房间内传出谢知思的说话声,她便了然了。
不过?谢知思会这么沉不住气,也是她失算了。
她还以为至少还得在他面前晃荡一段时间,谢知思才会忍无可忍地私下找谢知言,妄图重新夺回在谢知言这里的话语权,这时候尚未真正意识到谢之权对他来说是什么意义的谢知言,必然会因为从小到大灌输的错误思想而感到动摇。
这时候谢之权只要撕开谢知言不断自我蒙蔽的想法,愤怒直面他的敏感自卑和侥幸逃避,将在他那里属于非常畸形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讲,让他真正明白这不是交易,不是他单方面的忍受,不是他来同情谢之权,而该是谢之权来同情他,并将从小缺失的亲缘寄托放在了他身上。
他必须明白,在谢家,只有孑然一身的他们才能相互依偎。
谢之权也会教?会他,什么才是真正的长辈,什么才是一个人该拥有的正常生活。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谢知言正视他们这段关系上?面,如果他始终无法摆脱谢之权并非真心实?意对他这个念头,那谢之权也永远无法获得他真正的信任。
就像原轨迹上?的祈愿者,踩了狗屎运在谢知言最寂寞的时候给了他独一无二的一颗糖,从此收获了他一份微小的感动和欢喜,祈愿者借机对他示好并玩弄他差遣他,谢知言才那般无怨无悔,甚至为了报答祈愿者那些施舍般的好意,最后用命来偿还。
但直到生命终结,他始终不曾信任过祈愿者一分。
还好,谢之权不是傻子,她接着谢知思无意间送来的机会,一举破了谢知言的防。
思及此,谢之权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
为了慢慢消磨去谢知言和她之间必然对立的关系,谢之权一边得忍受谢建国时不时高高在上相当施舍的语气,一边得时不时拉着谢知言在别人面前演出你觉得是你觉得,我非要和私生子一起玩儿排挤另一个你管得着吗的这种离经叛道的感觉。
这样渐渐在别人眼中,她和谢知言走得近才勉强合理正常。
好在她想看到的转折点来了,谢之权也没必要再多忍受那些侮辱耳朵的话,准备蓄起背后势力了。
转眼深夜。
谢之权喊了几个近来商业上?有接触的合作伙伴在清吧喝点小酒,顺便随意谈谈拉近彼此的关系。
她这边谈笑风生,面上丝毫不见苦楚之意。
谢知言却是抱着毛绒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十二点了,姐姐还没回来。
所以她一开始问喝不喝酒,是真的准备去而不是转移话题啊。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绒毛里,干涩的眼睛却是一直睁着。
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回响着那句,你别叫我姐姐,谢知言强迫自己不去想,快些酝酿起睡意才好明天在谢之权回来的时候,跟她郑重地道歉。
谢知言已经不奢求谢之权同他可以冰释前嫌了,因为任谁这样质疑抹黑另一个人的真心和好意,除非是世间难得的究极大圣母,不然怎么说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想到这,迷迷糊糊的谢知言又被一阵刺痛的心脏给弄清醒。
他还是很难过。
从此之后想要叫姐姐是不是只能对着毛绒熊叫了。
谢之权觉得自己很想哭,充满涩意的眼眶因为绝望的想象而温热起来,他感觉有液体在眼内翻滚涌动,可是最终却依然是一颗眼泪也掉不下来。
自懂事起,他就没哭过了。
唯一哭得险些背过?气去的那一次,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他羡慕妈妈老是表扬夸奖让她面上有光的谢知思,因此他那一周就稍微努力了一下,得到了小班唯一的一朵小红花。
回去的时候他想将这件事分享给妈妈,可是他看见谢知思在妈妈怀里哭,说自己唯一一朵小红花被哥哥抢走了,妈妈便大声斥骂他,说他坏,不仅夺走弟弟的健康,还要夺走弟弟的快乐。
他那时候不懂妈妈为什么这样,可是从小到大大家都说,是他害弟弟变得这样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的,因此他那天将小红花让给谢知思之后,也没敢在妈妈面前哭,而是一个人偷偷找了个地方哭,哭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糊了一脸。
哭着哭着,他突然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和为自己而活的意识。
从那时起谢知言便不哭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上背负的枷锁,这辈子都挣脱不开。
直到谢之权出现。
这个大家口中嚣张跋扈不干人事的大小姐,谢知思口中又蠢有毒的继姐,白莲口中抢儿子家产的劲敌,谢建国口中可惜不是个男儿身的不成器女儿,她出现了。
她恨着闯进谢家的人,也恨不愿意爱她的谢建国,她老是喜欢说刺人的话,高高在上地拿鼻孔看人,可是对着同样不被人在意的谢知言,她却是难得流露出了本性。
她开始傲娇地用利用为借口来接近他,她开始在谢知思面前故意和他走得很近,她又突然对他很好很好,说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然后谢知言一边留恋依赖着她的好,一边催眠自己这都是假的。
他怕呀,万一哪天她发现了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就不要这个弟弟了。
所以他要告诉自己,不要深陷不要深陷。
可是当谢之权愤怒地将他摁在床上?怒斥他,质问他,最后甚至是冷漠地丢下他,谢知言却是发觉自己再也离不得她。
这是姐姐,他唯一拥有的,特别的姐姐。
比起她对他特殊的亲缘寄托而产生的需要,谢知言觉得,自己才更需要她。
这种需要已经无关任何人任何事,他对她产生的感情已经让谢知言无法轻易割舍,因此他醒悟之后咬着牙拼命追赶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想再度拥有她,却该死地听话,不敢再叫她姐姐。
可是。
不知道明天,他捧着一朵来之不易的小红花跪着求她原谅,会不会被接受?
估计不会,她可能会臭着脸把小红花踩得稀巴烂。
但是,他会把碎渣一点点捡回来复原。
然后再次献给她。
至于其他,谢知言该背负的,该偿还的,不会改变。
却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动摇到姐姐的位置。
谢知言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思绪翻涌。
一夜未眠,他眨了眨眼看着天微微泛光,最后显露出鱼肚白的天际。
他听到谢家的佣人开始了一天工作的声音,听到了谢建国准备去公司前嘱咐谢知思好好学习的声音,他听到了白莲在谢建国走后对佣人颐指气使的声音。
就是没听到引擎震响的跑车的停靠声。
他抱着毛绒熊一整夜没有换过姿势,像是紧紧怀抱着失而复得的人一般那么没有安全感。
谢知言就这样大脑空白地在床上?从昨夜十一点躺到今早七点,再从今早起点躺到了中午十二点。
没人来喊他,也没人关心他为什么不下去用餐。
谢知言不在意了,他还在认真侧耳听着窗外的声音。
终于。
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
谢知言一把推开被跟他相依偎了十几个小时的毛绒熊,匆匆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就冲下去。
谢之权从正门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邋遢憔悴的少?年。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还有着淡淡红血丝。
他下楼的动作又快又急,但距离谢之权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却是犹豫蹉跎了起来。
谢知言紧张地手背在后面,想看谢之权又不敢看。
连姐姐也不敢喊。
更不敢亲昵地说,你回来啦。
谢知言在原地踌躇着,谢之权淡淡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句话都不说,就无视掉谢知言极其想要和她说话的欲望,走向客厅懒洋洋地瘫着了。
她的冷漠再次让谢知言身体一僵,抿紧干裂起皮的嘴唇,想哭。
但谢知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追上去,他这次绝对不会再把人跟丢了。
谢之权歪着头看谢知言,他来到自己跟前后,两手抓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姐...唔...对不....”
他习惯性想要喊谢之权姐姐,在触及到她疏远的目光后,却是又咽了回去。
谢知言越发觉得心里疼得狠,谢之权的不闻不问比暴躁愤怒更令他不敢面对。
最后心一横,谢知言咬紧要关,弯了膝盖就要跪下去求她。
谢之权见状,抽了下眼角,一脚踹翻旁边笨重的木椅,突如其来的巨响触不及防地在谢知言耳旁炸起,本来一夜未眠神?经有些脆弱的他,被这骤响吓得身体一颤,脚下失了力道和方向。
他一把摔进了谢之权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woc啊邻居一直循环放小苹果,我一边疯狂码字一边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人差点没给裂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