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事,坐。”池青昭起身端坐,瞧着看似恭敬,实则狡猾的少年,有些头疼。
“小的谢夫人。”朱栋老实不客气的坐下,他脑子灵活,吃了教训,知道不能和池青昭硬碰硬,他要能屈能伸。
不大一会儿,朱栋将丫鬟端上来的一盘荔枝全吃了,而对池青昭的问话一通鬼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说。
“谢夫人赏,小的还有几笔账要算,夫人若是没事了,小的先回去理事了。”朱栋扬着清秀的脸庞貌似恭敬,“夫人许是不知,咱们侯府上上下下有百十人,再加上外面的田庄铺子,亲朋应酬,小的实在比不得夫人清闲。”
池青昭默了默,她算是肯定了这个叫做朱栋的少年的确对她有几分敌意,她旁敲侧击询问关于李公公的事,他一通胡扯,末了还要故意讽刺她。原因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朱栋一离开凉亭,眉开眼笑,颇有一种扳回一局的得意。先前是他想错了,以为侯爷娶了池夫人,就忘了池家做过的恶心事,现在看来并不是。侯爷压根不管池老贼的死活,而且府里的管事大权侯爷也只字未提,根本没有让夫人管的意思。
至于敲打下人尊敬她,送玻璃镜、鲜荔枝这些金贵玩意儿,毕竟她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他们侯府的女主人,侯爷是绝不会让人落了她的颜面。
而没有亲信,没有钱财,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就算夫人再有手段,也只能在府里乖乖听话。
“还是侯爷厉害。”朱栋想道。
......
“那个小矮子真可恶。”小梨很生气。
池青昭并不生气,朱栋说的不算错,她的日子的确十分清闲,府里大事小事都不用她操心。说实话,这种万事不操心还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很喜欢。但什么事都不知道,仿如聋子瞎子一般,就不太美好了。
“甜甜嘴,笑一个。”池青昭给小梨塞了个荔枝,轻轻笑了笑,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
宫里来人这么一耽搁,庙会是去不成了。京师之中,最出名的庙会是万福寺的庙市,据说百货云集,珠玉绫罗、字画笔墨、花鸟虫鱼等等无所不有。然而,这么些年,池青昭一次都没去过,所以,她才想去。只是,这万福寺庙会每月逢三才开,错过了今日,需得等十日之后。
得了皇帝赏赐的荔枝,第二日傅寒铮入宫,不知领了什么差事,好几日未回府了。而富贵闲人池青昭每日的生活几乎一样,只有翻开历书,才知道日子呼啦啦的过去那么多,转眼间就要到了万福寺庙会了。
提前一日,池青昭命人备好了车马,因夏日晒,她还特意放了几把油纸伞,可以遮阳,万事俱备,只等明日了。
当日深夜,傅寒铮风尘仆仆的回了府。
池青昭睡得正香,忽然做了个噩梦,她梦到一只刺猬滚到了怀里,坚硬的刺扎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怎么甩都甩不脱,她吓醒了。
还迷迷糊糊中,池青昭觉得她脖子以下真的刺拉拉的,有些痒,有些疼,和那噩梦一映照,她猛地睁开眼睛,乍然见到一道黑影覆在身上,尖叫一声。
“是我。”傅寒铮声音暗哑急促,见池青昭醒了,不再顾虑,直接扒了她的寝衣。
“你……”池青昭微弱的声音很快消失,被他吞入腹中。
傅寒铮虽然强撑着洗了澡,依然很热,紧实的肌肤上密布着汗水,动作急迫而疯狂。
池青昭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不再踢打他,反而揽住他的脖颈,予以安抚。
当一切平息之后,天色已露出了鱼肚白,池青昭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听得傅寒铮去而复返,她有气无力的撩了他一眼。
“我抱你去洗澡。”看着她一身青青紫紫,傅寒铮眼神心疼,他失控之下,伤到了池青昭。
“你出去。”池青昭一开口,嗓子哑哑的,她脸色青红交错,颤着手拽过皱巴巴的纱被盖在身上。
傅寒铮不理会她的话,俯身双手一抄,将池青昭抱了起来。池青昭挥手拍他,拍在他的下巴上,反而被他的胡茬扎到了手心。
“发生了什么事?”池青昭又一次问。
而此时神志清醒,甚至可以说神清气爽的傅寒铮,依然什么都不说。
进了浴房,浴桶里的水温度适宜,池青昭泡进水里,舒服的眼睛眯了眯,但是,看到傅寒铮的动作,她掬起一捧水冲着他的脸泼过去,“出去,出去。”
傅寒铮什么都不肯说,池青昭不太开心。
抹掉脸上的水珠,傅寒铮顿了顿,大步走了出去。
池青昭更生气了。
洗了澡,床褥已经重新换过,池青昭接过小梨捧上的参茶,小口小口的吞咽。
“夫人,侯爷去书房了。”小梨小心翼翼道。
池青昭气笑了。
这些天,她只知道傅寒铮出去办差,办什么差,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一概不知道,没有人告诉她。
现在,他回来了,还是这种样子,池青昭问了两遍,他一个字都不说,更是躲去了书房。
池青昭放下盖碗,躺在了床上,她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小梨:“到辰正叫我。”
“夫人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小梨不解。
“要去庙会,你忘了?”池青昭闭着眼说。
“夫人,还要去庙会吗?”
“去,车马都备好了,为什么不去?”池青昭赌气道。
“是。”小梨不敢多劝,放下床帐,轻轻走了出去。
到了辰正,小梨还在犹豫,池青昭自己醒了。喝了点粥,吃了两个蒸饺,池青昭上了备好的车,带着小梨,主仆两人预备出门。
书房里,傅寒铮得到消息,只说了三个字:“拦住她。”
下人领命飞奔而去。
傅寒铮烦躁的踱步,京外深山里盘踞了数百匪徒,因传出这些人不是流匪,是废帝麾下的精锐,皇帝才命他去剿灭。这趟差事本来极简单,不论是作恶的流匪还是废帝的流兵,灭了就完了。
不成想,在他刚要领兵出发时,皇帝遣人传了口谕,给他塞了个人,忠信侯的次子,也是泰顺公主终于点头择定的驸马。
皇帝塞人的心思傅寒铮能领会,皇帝一向爱重皇后,而皇后对一手养大的泰顺公主几乎百依百顺。想到泰顺公主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人,傅寒铮不悦的皱眉。
有皇后的撑腰,泰顺公主极为骄纵,在择婿一事上尤甚,挑拣了几年都不愿意。最后,终于选中了忠信侯的次子。忠信侯次子模样生得极好,惯会伏低做小哄女人,只是他是次子,无法袭爵,又无军功。皇帝将这人塞过来,也是想让他跟着蹭军功。
傅寒铮领会了皇帝的心思,又想着此人最好早些娶了泰顺公主,也算是一桩功德,便尽心尽力的带人。
轻松的剿灭了匪徒,从匪窝里救出数十个貌美女子,有些竟然出身望族,傅寒铮下了军令,不许人伤害她们。哪想到,忠信侯次子是个十足十的小人,一路上他都很老实,让做什么做什么,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说的话极为中听,傅寒铮放松了警惕。在回京的最后一晚,喝了忠信侯次子端来的水,水里下了药,他要败坏傅寒铮的名声。
傅寒铮察觉不对的时候,一掌劈晕了忠信侯次子,然后一路快马加鞭回了府。
这种事情,傅寒铮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池青昭。
而且,忠信侯次子在即将迎娶泰顺公主的当口,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就算他出了丑,凭他的军功、圣眷,除了被人议论私德有亏,朝堂之上不会影响他。
那么,忠信侯次子是图什么?想起泰顺公主曾经做的事,傅寒铮眼神倏然一冷。
“夫人,小的们是奉命行事,不然就是再给小的一个脑袋,也不敢关了府门啊。”武威侯府的门房哈腰抹汗。
池青昭坐在车里,抿着唇瓣,在想傅寒铮发什么疯?
“夫人,咱们先回去吧,这儿连片叶子都没有,太晒了。”小梨小声说。
“回去吧。”
刚回到正房,朱栋倒腾着小短腿来传话:“侯爷说烈日高晒,这些日子夫人想要什么,侯爷使人送来,别出去遭罪了。”
这话一字字的虽让人不喜,但也挑不出大毛病,可经朱栋一说,有种轻易挑起人怒气的阴阳怪气。
“你!”小梨气得发抖。
池青昭看着朱栋缓缓笑了。
“这,这是侯爷的话。”大夏天的朱栋觉得后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