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对不起

第二天醒来,阮星遥一脸迷茫地被柏风禾催着去洗漱,然后将人带去了高铁站。昨晚阮星遥睡着之后,柏风禾订了两张回去的高铁票,然后给清风教练发了个微信。

【明天我坐高铁回去,不用等我。】

这边消息立马回了过来。

【???】

【给你薅苗子呢】

【啥?】

【我发现一个中路打得特别棒的小孩,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把人拐过来】

【!!!】

柏风禾没再多说什么,关了手机然后躺下,搂着怀里熟睡的小朋友慢慢地合上双眼。

回到X市后,柏风禾拦了一辆出租车死皮赖脸地跟着阮星遥回了家,美名其曰“白天也有坏人,得确保你安然无恙得到家。”

阮星遥别无他法,说又说不过对方,只好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此刻阮星遥正站在家门前,忐忑不安地掏出钥匙,然后缓慢地插进锁孔里。

“咔哒”一声,锁开了。

阮星遥率先进门,柏风禾随后跟了进去。

入目是一间狭小的客厅,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单人沙发和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水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右侧是厨房,虽然也不大,但是总的来说器具齐全。

白色的墙壁由于年久缺乏保养,顶部已经出现细微的裂痕。地板虽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是有的地方似乎是被水泡过一样,鼓涨了起来。

柏风禾四处打量了一眼,得出了一个评价“干净整洁,但是没有人气”。

见柏风禾脸上表情一如既往,阮星遥内心偷偷地松了口气。

他心里知道柏风禾家庭条件应当是相当不错的,而眼下这个租来的略微寒酸的房子不知道在对方眼里是否能接受的了。

他有点害怕对方会有什么他接受不了的言语或者表情,但是好在对方什么的没有说。

“柏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阮星遥斟酌着开了口,然后转身想去找找看有没有一次性纸杯。

柏风禾叫住了对方,然后将对方按在了沙发上,“这不有现成的杯子吗?你老老实实地坐着,毕竟坐了那么久的车。”说罢,没等阮星遥开口,柏风禾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两三步走到厨房门口的小饮水机旁,弯腰接了杯水。

阮星遥愣愣地看着对方一边喝水一边缓步向自己走来,而柏风禾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上,片刻不曾离开。

对上那幽如寒潭的双眸,阮星遥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脸上的热度不断升温。

直到对方在离他一步之遥处止住了步伐,阮星遥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话,眼看着对方将空了的水杯放在茶几上。

“砰”玻璃相撞的声音响起。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缓缓靠近,逐渐地在他眼前放大,温热的触感随即覆在了脸上,冷冽的雪松气息在周围弥漫开。

“怎么呆呆的,想什么呢?”柏风禾轻轻地捏了捏眼前人的脸,不出意外对方立马酡红着脸。

阮星遥感受着耳朵上火辣辣的热度,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柏哥哥,对...对不起,我之前...之前骗了你。”

眼泪一点点涌了上来,阮星遥低下头,咬着嘴唇,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拼命地忍着泪意。

“嗯?说说看。”听了阮星遥的话,柏风禾内心并没有什么起伏,因为他打心底里就认为阮星遥是一个很好的小孩,他看人一向很准。

何况还是令他心动的人,怎么可能差?

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颤颤巍巍地,令人心疼。

“我...我其实...早就知道了柏哥的身份,就是...咱们相遇的那天,我...我听到了你们队里有个人...有个人喊了你名字,那时我就认出了你。”说完阮星遥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向下掉。

闻言柏风禾并没有立刻搭话,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半蹲下身子。

“抬头。”

阮星遥缓缓地抬起头,强忍着心中的恐慌,红着眼睛看向柏风禾,手中的衣角因为用力攥着而泛了褶皱。

看着眼前人那双眼睛泛了红,脸上布满泪水,原本泛红的脸也失去了血色,害怕无助的表情令柏风禾不由得心下一紧。

柏风禾勾着嘴角,双手轻轻地覆上对方白皙的脸庞,一点点地帮对方擦着泪水,说出的话和手中的动作是如出一辙的温柔,“怎么又哭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知道就知道呗。连你这种不上网的老古董都知道我,那说明我超级火,高兴都来不急呢。”

“可是我...我骗了你...”阮星遥小声呜咽着

“等好了后,能说说原因吗?小骗子。”

虽然听到了对方称呼他为“小骗子”,但是阮星遥心里就是知道对方没有怪他,没有生气,更没有对他失望。

瞬间阮星遥哭得更凶了,猛得扑进对方的怀里,将头狠狠地埋在对方的肩窝里放声大哭着。

柏风禾一手摩擦着对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安抚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有多好我知道的,谁都会说谎,可是说了谎就不代表不是好孩子。你看你明明自己晚饭都没吃,还买了火腿肠喂流浪猫,怎么会不好呢...”柏风禾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直到怀中人情绪稳定了下来。

哭了许久,阮星遥不断吸着鼻子,等心里那股热度退下。

阮星遥慢慢地离开了对方的怀抱,然后抬眼偷偷地看了眼略带笑意的柏风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好丢人啊!

“眼睛都哭肿了,下次可不许这么哭了。”柏风禾笑着弹了一下对方的脑门,然后站起身缓了缓酸麻的腿。

太霸道了!还不许我哭!!!

阮星遥鼓了鼓嘴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理解错对方的意思了。

看着不断反复踢着腿的柏风禾,阮星遥内心充满疑惑,而后突然想到刚才对方一直是半蹲着的姿势,一瞬间泪意再次涌了上来。

见状,柏风禾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颇为无奈,“怎么又要哭了,以后改个名吧,就叫‘灌汤星’如何?”

“不要!你欺负我。”

柏风禾轻声一笑,双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阮星遥被对方的视线盯得满脸通红,颇为心虚地移开视线。

手足无措的双手张张合合,小幅度地打着圈。

“我…我有话跟你说。”阮星遥红着脸,娇软的声音听得人酥酥麻麻。

这个狭小的房间似是渐渐地被一股悲伤笼罩着,压抑而又阴郁,令人喘不过气。

“其实以前我一直想打职业来着,后来我就去MAX队报名了,但是里面有个教练跟我说,我这个技术可以,但是想要成为青训生是需要缴纳五万块钱才能进行训练的,然后才有机会上场。可我当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后来那个教练说拿不出钱也行,让我请他吃一顿饭,到时候他会跟上面的人说一声,破格收下我,因为我的实力远超于一般水平。我当时特别高兴也没有多想,就立即拿出我所有的积蓄找了一个特别好的餐厅。”

“期间他点了一瓶红酒,我不会喝酒,他非要坚持要我喝。那时我从没喝过酒,想着一杯应当也不碍事就同意了。喝完后我就有点上头,走路有点不受控制,被他强拖着去酒店。我当时一直在挣扎,可是没有什么力气。好在出租车司机见情况不对出言制止,最后司机威胁着要报警,那个教练就下车离开了。”

刚开始柏风禾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后面的内容时那一瞬间的怒火差点将柏风禾的理智吞噬,脸上的表情是阮星遥从没有见到过的阴沉和凶狠。

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对方的阮星遥被吓了一跳,连带着接下来说的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想过去找哪个战队,但还是有点不死心,想要去职业赛场,但是我害怕。直到那天我遇见了你,后来知道你就是当年一战封神的疯情。那时你没有怪我弄洒了那么贵的汤,我就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后来我就上网去找关于你的消息,看了那么多我愈发坚定你不会是那种人。接着你主动接近我,我们慢慢地有了很多的交际。”

“我原本…”说到此处阮星遥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攥着衣角的手越发用力。

听到这柏风禾大概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的话,但是他并没有阻止,而是选择安安静静地听着对方讲完。

“我原本…想着通过你然后去打职业,毕竟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我已经努力地打了好几份兼职,有的因为我年纪小不肯用我。这里的房租和消费真的好高,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攒够那五万块钱,职业赛场从不等待任何人。可…你真的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碰见像你这么好的人。但是我骗了你,你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而我却别有用心...”越到后来声音越小,时不时的哽咽声打在柏风禾的心头,似乎是被猫爪子抓挠般微痛,也微痒。

“对…对不起,柏哥。”

阮星遥咬着嘴唇,看着直至现在仍沉默着的柏风禾,泪水再次滑落,滴在黑色的卫衣上,晕染开来。

那年的委屈和现在的愧疚交织在一起,压在他的心头,几乎令他喘不过来气。

柏风禾俯过身,伸出手指按在了对方的唇瓣上,轻轻摩擦着,沙哑着声音,“再咬就破了。”

闻言阮星遥松了力气,见对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但是没有完全贴合。

阮星遥不明所以,歪了下脑袋,将脸贴在了对方的掌心中,然后轻轻地蹭了几下。

感受着手心中光滑软嫩的触感,柏风禾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我不怪你,别害怕。想打职业是吗?”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本意也想拉你入队,正好春季赛结束后我们缺一个中路。你的实力非常强,但是没有经过职业训练。按照你的天赋,我觉得用不了多久你能完全适应职业赛场。而且加入青训生不需要钱,包吃包住还发工资。介于你加入的是WinKing,不仅有更高的工资,还有我这个顶级选手照顾你指导你。如何?”

话音落下,死寂般的沉默蔓延开来,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似乎是被无限放大开来。

过了许久,一道语气轻柔却又包含着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我..我愿意。”

阮星遥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兴奋地点了点头。虽然眼眶通红,但眼里的光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接下来,不知这位未来队友是否愿意陪伴着我出去散散心,喝杯奶茶呢?”

说罢,柏风禾笑着接住了扑过来的某人。

一番短暂的安抚过后,柏风禾拉着脸颊烧红的阮星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