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是个暖冬,早中午的太阳依旧大,温沐白出门还是要抹厚厚一层的防晒,恨不得每天都穿高领。
她已经回电Y国的学校表达意向,对方希望她在下学期也就是三月底之?前到校,所以最近已经着手准备出国。
路过那家熟悉的甜品店,温沐白习惯性停下脚步,进去买了一盒千层,正付钱的时候,特地为许茶茶设置的铃声响起来。
“茶茶?”她接起来。
“姨姨,你在干嘛啊。”
温沐白牵起蛋糕袋子,“给你买吃的,一会儿过去。”
“好耶!”许茶茶高兴道,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吃的用的都行。”
她知道温沐白什么都不缺,可是一想到她即将远行,许茶茶心态就和那老母亲似的,想把温沐白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才?能舒心?。
“没什么想要的,你记得接姨姨电话就好。”两人说开之?后,温沐白也不忌讳提起这个话题,“二?十五号走,还早。”
“奥。”许茶茶小声叹气,“知道了。”
她挂掉电话,表情全表露在脸上,那嘴巴撅得能挂下一个水壶,在一旁的许言舒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不是永别,不用伤心?成?这个样子吧。”许言舒坐过去抱住那小小一团,“姐姐不是还在吗。”
许茶茶轻轻回抱住她的肩膀,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因为姐姐每天都可以见到啊,要?是姐姐出国了,我也会舍不得的。”
许言舒呼吸顿了半拍,无?声地拍拍她的背,“别不开心?,她不在,姐姐疼你。”
许茶茶从她怀里抬起脑袋,眼睛眨巴两下,“我想到给姨姨送什么礼物了!”
许言舒:就这?
许家是靠香水起家,许母也是参与新品研究的在职调香师,家里也理所当然隔出了不小的空间留给她做调香室。
许言舒偶尔做实验也会用到,所以许母给她留了钥匙。
许茶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许言舒,又撒娇求了她好久,她才同意在自己在的情况下,让许茶茶进调香室,但钥匙是绝对不会给她的。
许茶茶对调香一无?所知,但调香室有很多许母留下的手稿和资料,再加上许言舒这个行走的科普仪,她莫名?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她给自己的香水定了基调——栀子香。
之?后的工作就是在许言舒的辅佐下,一点点添加香材,调整比重,不断试错去达到自己内心?的气味。
她想要的气味是和那天雨后的栀子花田一样,清爽的雨后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栀子香,互不喧宾夺主,香味不要?太过于厚重。
世面上的栀子香水一般都做得比较甜腻,许茶茶是不讨厌那个气味,但总觉得和温沐白的气质不符。
香水在做好之后,再陈化一两个月,气味会愈发好闻,但许茶茶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几乎是赶在二十五号之前,才?勉强折腾出一小点剂量,瓶子还没有拇指粗。
她用心地在上面贴好标签,绑上白色的缎带打成?蝴蝶结,再小心翼翼地转入礼物盒中。
去给温沐白送机那天,她把那小盒子藏在背包里带给她。
“别苦着脸,安顿之后我就立刻回来看你。”
温父今天没来送机,许茶茶让张管家送自己来的,场面显得有?些冷清,她眼眶通红,是个人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在被子里闷着哭了一宿。
“知道了。”许茶茶抬手拉开嘴角,扯出一个笑,“我要?笑着送姨姨走,姨姨你别担心?我了,在那边要?好好和同学相处,认真学习,按时吃饭,还有?少熬夜……”
“你是要把我吩咐你的话,再重新说回?来给我自己听吗?”温沐白按住她的手,笑说,“知道了,你说的话姨姨都记在这里。”
她抬手指指心?脏位置。
“好。”
“要?登机了。”温沐白蹲下来,手指指脸颊,“亲姨姨一下,姨姨就走了。”
许茶茶往前挪两步,轻轻搂住她的脖子,熟练地吧唧一口,“姨姨记得想我。”
“嗯,会的。”温沐白最后揉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许茶茶下意识跟着她追了两步,很快被理智制止住。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瘦长的身影渐渐远去,鼻尖又开始泛酸,看见温沐白转身,她又立刻收起伤心的模样冲她挥手。
温沐白冲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次的转身便是毫不犹豫。
看她身影渐渐从视线消失,从心底涌上一种怅然若的感觉,许茶茶此时还不明白源自何处。
她天真的把那归为不舍,天真的把温沐白归类到和许言舒一样的位置上。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天的心?情,是一颗栀子被播种到心田的感觉。
这颗种子,需要?经过漫长的培育期才?有?成?花的那天。
……
温沐白从来没违背过她许下的任何一个约定,甚至是儿戏一般的两周回国一次的见面承诺,她都做到了。
她第一次回来,许茶茶真的开心?到爆炸,像是她离开了大半年似的,拽着她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好吃的都吃了个遍。
美曰其名“你出去了就吃不到了”。
然后是下一次,下下次,两人一直保持联系,那点漫游费在两个小富婆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温沐白努力让许茶茶没有?太大的落差感,好像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去上了个学,只不过这次返校路程有?些长。
但许茶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她看着温沐白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在一次夜晚通话的时候,直接累得睡过去。
许茶茶上网搜索了温沐白学校的名?字,扒拉了大半天才从一个疑似她同专业学生的推特上找到一张课程表。
上面的格子块几乎都被填满,光看着这张图,就能想象出温沐白那忙得连喘气都没有?的生?活。
但许茶茶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人在为热爱的事情所忙碌的时候,眼神都会不一样。
温沐白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许茶茶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对方的拖油瓶。
这不是她希望的,于是她主动将那个约定作废。
“等我长大挣钱了,去国外看姨姨,现在姨姨就先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吧,茶茶也会在国内陪着姨姨一起努力。”
说这话的时候,许茶茶也没想到“长大”会来得那么快。
上初中之后,她的那些方子似乎终于起了作用,个子一下窜到一米七,和一米五的陈茜茜站在一起快高她一个头。
薛苗苗倒是和她差不多,只是这个身高平衡在许茶茶高中蛮不讲理的二?次发育之后,被打破了。
“喝牛奶长高真的有?用?”
这是高考后的暑假,三人约出来在小时候常去的那家满记甜品店喝下午茶。
话是陈茜茜问的,许茶茶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牛奶慢悠悠地回话,“我也不是光喝牛奶的好嘛,早睡早起才?是关键,你再和薛苗苗熬夜打游戏,别说长高了,过不了多久你俩就得携手相约去植发。”
“啊!”陈茜茜捂住突然感觉有?些凉快的头顶,肉脸皱成一团,“你怎么知道我秃头。”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薛苗苗斜眼过去,“你知道个高的人看你的头顶,那简直叫一个一览无?余吗。”
陈茜茜:“你人身攻击我!茶茶帮我凶她!”
还在吸溜牛奶的许茶茶“啊”了一声,出声调和,“别说茜茜了,158怎么了,小小只也很可爱啊。”
陈茜茜听见那个数字更加无?法呼吸了,“不是158!是160!”
许茶茶点点头,哄小孩一样接话,“对对对,四舍五入我们陈茜茜身高一米八。”
薛苗苗噗地笑出声,不接话,但眼神早已说明一切。
“啊,快两点了,我先走了。”许茶茶拿着自己的包站起来,“钱我付,你们慢慢吃。”
“啊……怎么又这么早走啊。”陈茜茜苦着脸,“约你出来一次得提前预约,好不容易约上了就宠幸我俩个把小时。”
许茶茶忍笑,“下次空一整天出来,陪茜妃好好玩,行不?”
薛苗苗伸手掰回陈茜茜的脑袋,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谁在她眼里都比不上那“沐白姨姨”,你闲着和人家争什么宠。”
陈茜茜不说话了,过一会儿冲许茶茶挥挥手,“走吧走吧,不打扰你和你姨姨打越洋电话。”
“真走了。”许茶茶从包里摸出几块巧克力放到桌子上,“你们不要?不开心?哦,下次陪你们好好玩。”
薛苗苗脸上满是嫌弃样,“拿走,多大了还指望巧克力就能哄好。”
陈茜茜一把抓走,“那正好,我吃。”
“陈茜茜!”薛苗苗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太大,压着嗓子冲陈茜茜伸手,“给我。”
“你一天不傲娇能死是不。”嘴上吐槽,陈茜茜还是分了一块给她。
薛苗苗手掌没收回去,冲她勾勾,“再给我一个,我看见她给你四个了。”
……
薛苗苗吐槽的没错,许茶茶回家确实是为了和温沐白打电话。
时间算下来她出国已经进十年了,一开始许茶茶以为她毕业就会回?来,每天数着日期等她回来。
结果温沐白实习的时候,被Y国HN杂志的主编看上,硬生生?留了下来。
没多少年,主编退休,能力出众的温沐白接替她,成?了HN史上最年轻的主编,这时候许茶茶就更不指望她短期内归国了。
两人一年到头虽然见不了几面,许茶茶却总能从某某爆剧某某电影的编剧一栏看见温沐白的名?字。
一边做主编一边还有?闲心写剧本,要?不是认识本人,许茶茶都怀疑温沐白是个完全不需要?睡觉的超人。
许茶茶脱掉鞋子,屁股还没挨到沙发上,张管家就端着一杯冷饮上来。
“来喝喝看,婆婆最新研制的燕窝红枣燕麦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消暑正好。”她手里拿着个比脸还大的搪瓷杯。
“婆婆,你把我当猪喂呢。”许茶茶抱怨着还是鼓着腮帮子大吸一口。
不得不说这玩意,还真……挺好喝。
有?点像三分甜加布丁的去冰燕麦奶绿,就是少了点奶味,不过正适合她这样的养生老手。
两点整,许茶茶的手机亮起来,她立刻放下杯子,猛整理两下头发才去接起来。
这个点Y国差不多早上七点,温沐白习惯每次起床就给她打电话。
屏幕里的女人和十年前变化不大,当初稍显稚气的少女出落得更加成?熟稳重了,那股疏离高冷气质也更重,看着不好接近。
“不是说去和茜茜她们逛街了,怎么在家?”
温沐白身上还穿着睡裙,从没烫染过的黑发就那么懒懒披着就足够好看,她正仰着下巴举高双手在扎头发,拉长的颈部线条同天鹅一般优美,斜睨下来的目光带着点漫不经心。
放现在的温沐白走在街上,许茶茶是肯定没有勇气去搭讪的,她突然有那么点庆幸自己能提早十年认识这个女人。
“想回来视频。”她乖巧地回答温沐白的问题。
屏幕那头的人轻勾着唇笑了一下,慵懒带点散漫,配上轻浅的鼻音却有种恰到好处的性感。
“这么乖?”
她的声音听着比十八岁时更有质感了,是好听到许茶茶会单独把她的“晚安”截下来当铃声的程度。
以前听她说“乖”这个字,许茶茶会有?种被当做小孩对待的不服气,现在也还是。
但她只是皱皱鼻子,没吭声,温沐白太熟悉她一切小表情的来源,但笑不语,乐得欣赏她偶尔流露的小脾气。
“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一号。”许茶茶回答她。
她选了Q大的中文系,虽然温沐白只在那个学校待了不到一年,但填选志愿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它。
“怎么就突然学文了。”温沐白已经扎好头发,一点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衬衫。
许茶茶尴尬地扭开头,说话都不利索了,“就突然想学。”
对面很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衣服换好了,温沐白重新坐回?凳子前。
“许茶茶。”她突然正色起来,严肃的模样看着还挺唬人。
许茶茶下意识后背一紧,整个人坐直,“怎、怎么了?”
“你最近是不是对我太拘谨了点。”
这个“最近”其实可以延长了说,并非温沐白敏感,随着许茶茶的年纪增大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态度的变化,不爱撒娇了,说话也懂分寸很多。
懂分寸也可以换成更有距离感来理解,或许是长大之?后都会变得独立一些,但温沐白总觉得,许茶茶就应该是那种无?论多大都能被捧在手心?宠爱的女孩。
“啊?”
看许茶茶一脸茫然的疑惑,温沐白摇摇头,告诉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算了,和笨蛋说不清。”
许茶茶眉头皱起来,“谁是笨蛋,我马上十八岁了,你少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我。”
“你不就是小孩?”温沐白轻声反问,“以前是可爱的小孩,现在是有点别扭的小孩。”
“哪里别扭了。”许茶茶小声嘟囔。
温沐白和有?顺风耳似的听见她的话,手撑着下巴,懒懒地靠向镜头,目光仿佛能直接穿透屏幕,“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就当是我太想念以前那个,一口一个甜甜的‘姨姨’的小奶包好了。”
许茶茶被她说得不自在起来,手指戳到按键上,“挂了,你快点去吃早饭,每次都磨磨蹭蹭的,年轻不注意老了百病缠。”
说完,许茶茶趁温沐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摁下挂断,然后捂着在胸腔里疯狂乱窜的心?跳靠回?椅子上。
“干什么一直把我当小孩。”
她拿起已经快恢复常温的张管家牌养生茶喝了一口,心?绪终于恢复一些平静。
但总感觉脸还是热热的。
许茶茶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双手捧起水龙头的水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终于让她感觉舒适一些。
抬头,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脸。
这张脸唯一和小时候有?些相似的,就是那双形状流畅充满灵气的杏眼,往下是笔挺得精致秀气的翘鼻,小时候的婴儿肥小圆脸出不知不觉已经落成高雅古典的鹅蛋脸,柔软的唇即便不涂口红也总泛着淡淡的润粉色。
许茶茶扯开嘴角,尝试学着以前的样子眯眼笑,却显得格外僵硬,就好像这脸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小声叹气,“不合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锵!大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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