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雷劫,一道比一道凶猛。
张若无皮肉焦黑,鲜血喷涌而出,似是随时都要崩溃的模样。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林芝想要靠近,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拦。
丹田内的优昙婆罗花有所感应,也是蠢蠢欲动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未能成行。
第九重雷劫落下,劫雷在平地炸开,修为低一些的硬生生?被荡开的气劲推开老远,胸口沉闷。
林芝离得更近,劫雷炸开的气劲分明绕开了她,她却心口猛地一痛,仿佛劫雷也落在了她身上一般,若不是被优昙花及时护住了心脉,她恐怕会当场晕死过去。
她身形摇晃了一下,看?见张若无倒下了化作?一片虚无,脚下有细如雨丝的花朵在生长。
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林芝解下手腕上瑟瑟发抖的大花,取出近十枚用它的血炼成的丹药碾碎成粉,洒在它的头顶上。
“在周围布下幻境,别让他们看见!”
大花骑在小黑身上跑远了。
天空中乌云破开,降下金色的祥雨,沐浴在金雨之中,每个修士都感到精神一振,灵台清明了许多。
这是天道给予跨过劫数之人的奖赏。
他们看见尘烟散去,雷劫中心的人还站着?,虽然模样有些许狼狈,但是眸光清亮,飞身而起意气风发地离开了。
事实却是,林芝踩在焦土上伸出手,洁白而孱弱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攀上她的手。
原本在周边围观的修士皆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之中,眸光放空,呆立在原地遥遥看着?虚空。
曾经在秘境之中,就被人看见了优昙婆罗花现世?,若是被他们知道优昙婆罗花竟是张若无本人,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追逐和狂热。
林芝不?敢猜测那样的结局。
她垂眸看着?攀附在手心的优昙,钟形的花朵低垂着?,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
等众人从短暂的幻境中醒来,焦土上只剩下了一簇青色的小火苗。
李随风张望着?四周:“张师弟走了,林道友呢?方才怎么没见?”
朱泰清也是一副回忆的模样,“刚才好像看见了来着……后面就……”他皱眉苦思,却想不起来林芝是何时从视线中消失的了,“或许是专注看着?张师弟渡劫的画面,一时没有注意到吧。”
执法堂所在的山头几乎都被雷霆万钧之势夷为平地,却没有人说什么。
从今天起,张若无便成了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真君。
这元婴真君原本会成为他们明霄宗的荣耀,却在渡劫当日宣布叛出宗门。
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中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当初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希望张若无这个异类早日离开宗门,可如今他真的脱离宗门了,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院内,林芝挥袖关上房门。
“你们把门守好,别让人进来。”
为了方便行动,小黑变成了一人高的大小,在明霄宗上驮着大花快速地完成了任务。
此时正是神气凛凛的时候,回到家却被要求守门,顿时显得有些愤懑,它一屁股坐在门前,苦大仇深地盯着紧闭的门扉。
大花十分?关切前?辈的伤势,甚至想在前辈疗伤的时候蹭到他旁边去修炼。
但因?为林芝下达的命令,一兽一花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守在门前。
张若无曾经说过,他化作?本体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
原本玉色的花朵周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微光,此时却光芒黯淡。
若是张若无人还在,林芝还知道要怎么照料,对于一株植物,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浇水、松土之流。
灵植需要呆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也需要充足的水分。
优昙花看起来蔫耷耷的,林芝想给它移植到一处土壤肥沃灵气充裕的地方,但没有意识的优昙花却格外难缠,死死地扒在她的手上不?下去。
林芝无法,只能自己走到院中,把自己的手伸进缸中,优昙的根部浸了水,却是整个一激灵,齐齐往上挪,一路攀到了林芝的肩窝。
林芝:??
“下去!”
长出来的花朵蹭到林芝的下巴,有些痒痒的,林芝感觉有些奇怪,凶巴巴地说道。
但似乎是她的音量有些大了,优昙花被吓了一跳,又往下面缩,直往林芝的衣襟里面钻。
林芝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放轻了语调:“好,停……回到刚才的位置。”
不?知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觉得刚才的位置确实舒服,见她的态度平缓下来,优昙试探着伸出了jiojio,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它们扎根在肩窝凹陷处,十分?惬意的模样,周身又散发出微光来。
它们的位置很奇怪,林芝要看?它们还得歪着脖子看?。观察了几天,见它们状态还不?错,周身的微光在慢慢恢复的模样,索性也不?再关注。
只是肩窝长了这样一丛小花,实在有些奇怪,林芝穿了高?领的衣裙想要遮挡,但它们仿佛有些气闷,又从角落里探出了头,显得更加奇怪。
林芝:……
她有些不?明白了。
张若无做人的时候分?明还是个正人君子,变回本体的行径怎么处处都透露着过分?。
大花看着?林芝肩窝上顶着优昙好几天,眼馋得厉害,也蹦跶哒地走到她面前,垂着?叶片小声说:“那个……我看?你左边还空着,能不能……”
林芝笑得温和:“小青好久没出来晒太阳了,你去陪它吧。”
小黑翘脚蹲在门口,看?着?院内的大花被一个青色的不?明物体撵得上蹿下跳,顿时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是不错。
林芝原以为就这样养花种草,就可以种出一个张若无来。
但某天醒来,她如同?置身火海,四肢百骸都仿佛有火在烧,十分?燥热;如同?在沙漠行走的旅人,喉咙冒烟一般的干渴。她模模糊糊地踢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双手无意识地扯着身上的中衣。
“热……”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半睁的眼眸里是碾碎的玫瑰汁一般的艳色。
她想要一杯水,或是一块冰,怎么样都好,只想让身上的温度赶紧降下去。
但双手无力地摸索着?,滚烫的脸颊贴在手心,感受到的是同样的灼热。
扎根在肩窝的优昙婆罗花晃了晃,分?出丝丝缕缕的细丝来。
模模糊糊间,林芝仿佛看?到了雪练一般的白发垂在了脸侧。
她贴上了一具冰凉的身躯。
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但很快又不满足于此,手胡乱摸索着?,贴得更紧,想要更多的清凉。
一只微凉的手扼住了她的手腕,有松软而湿润的唇贴上了她的,一泓甘泉顺着唇齿滑入咽喉,淌进干旱的池底。
浓郁的优昙香味包裹着她,仿佛置身花海。
燥热稍解,林芝想要睁开眼,但身体却仿佛倦极,眼皮十分?沉重,索性也不?再挣扎,放任自己坠入黑甜的梦乡,手上还紧紧地抱着那冰凉的躯体不?肯松手。
……
“主人!不?好啦!有和尚找上门啦!”大花急匆匆地从窗台跳进来,大大咧咧的声音吵醒了林芝。
她睁开眼,还有些困倦,“什么和尚?”
她揉了揉眉心,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已经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在做梦。
身上衣衫干燥而齐整,体内灵力运行流畅毫无滞涩之感,想来应该是梦。
林芝摸了摸肩窝,发现原本扎根在那的钉子户竟然乖巧地挪到了她的手腕上,原本微弱而黯淡的光芒凝实了许多。
大花属于精怪之数,要说也算是妖怪,看?见佛修有天生的畏惧。
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也没说清来人的身份。
林芝起身出门,小黑还守在门边,只是模样有些瑟缩,似乎是不想被看?见的模样。
“你们都进屋里去吧。”知道他们怕佛修,林芝也不?为难他们。
小黑如蒙大赦,一溜烟地钻进了里屋,和大花蹲在一起瑟瑟发抖。
林芝整理了一下袖袍,将优昙掩在袖底,又设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在手上,才打开门。
林芝以为,门口顶多来了一个不知有何目的的佛修。
却不想开门,望见了两排锃亮的光头。
他们都穿着?整洁的月白僧袍,连持珠的姿态都是一样的,垂首而立仿佛是菩萨低眉的慈悲。
佛修的气势并不?慑人,但骤然看见这么多佛修,林芝还是呆了一下。
她仔细看?过,确认其中没有熟悉的面孔。
不?,林芝眼神一定。
确认在最后面站着?的那位,她曾经是见过的。
正是那一日领着?一干佛修拜访隔壁贵客的领头人。
而他如今,只能站在队伍的最末尾。
林芝的手按在大门上,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已经在思考从这么多修为精深的大和尚手中逃脱的可能性。
片刻后,林芝脸上带笑地把大师们都请进了院内。
他们中修为最低的那个便是队尾的佛修,乃是金丹期的修为。
前?面的人修为俱是高深莫测,林芝看?不?分?明。
持丈佛修很客气,脸上笑得和善而慈祥,自报家门道:“贫僧法号太虚,乃是灵隐寺方丈。”
太虚。
林芝目光呆滞。
修真界中屈指可数的几位化神期大能之一。
太虚方丈。
兴许是佛修待人都如此平和有礼,太虚方丈竟十分?谦和,身上没有分?毫架子。
心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还好她刚才没想着逃跑,若是跑了,指不?定就被当成做贼心虚当场被超度。
转念一想,她一不?是邪魔歪道,二?没有杀人放火,佛修看起来是讲道理的,应当也不?会对她如何。
心态放平,林芝回问道:“不?知……大师们上门,有何要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能锁我吧,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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