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谢涔之,你得逞了。”……

汐姮毁不了天劫石, 乎已经认定,是谢涔之在暗中捣鬼。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轻而易举地去死呢?

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利用她, 或是利用他的死惊动天道,这样她就无法再轻而易举地毁了这三界, 身为陵山君, 看似背弃正道,实际上却是在保护那些人!

一定就是这样!

汐姮满眼都是杀意, 冲进鬼蜮的刹那,所有黑雾自觉退散, 原本还围在谢涔之身边叫嚣的阴灵妖兽,都顷刻在她的剑下化为齑粉。

像是黑夜坠落的一颗流星。

那是流昆剑的剑光。

她手持流昆剑,骤然打碎轮回境,在他将死的刹那, 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黑发在身后张扬舞动, 所立足之处, 万鬼退散,仿佛重回人间。

动的眉眼, 干净的红裙,高不可攀。

她站在他的面前。

谢涔之耳膜嗡嗡作响,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的眉眼, 眼神涣散, 又含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温柔。

好像他还在握着她的手,让她再看一眼那花灯。

然……是假的啊。

像是才从那痛苦的幻境之中回过神来,猛喘一声,唇边却涌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是濒死的征兆。

像是了然,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然,微弱地喘息着,脏污的手指扣进被血染红的泥土中,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混着血吐出来。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像是漏了气的风箱,拉出嘶哑的哀鸣,的心跳很快,眼睛却毫无焦距地睁着。

躺在地上。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确定,自己真的会死了。

遂了她的愿,死在阴暗的角落。

也许他死后,魂魄并不会消散在这天地间。

也许他会觉醒成神,也许他会投胎转世。

可谢涔之,会真的不在了。

带着记忆的阿姮,长长久久地死了,再也回不来。

谢涔之还是未曾如愿看到那一幕,也许,如在幻境真的如愿,此刻连感慨死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可是,唯独就是堪不破这人世,还是不甘心。

想再拥有一次阿姮啊。

哪怕只有一秒。

眼前的女子说了些什,声音很微弱,听不见。

四周卷起阴冷的风,将血腥气吹散,送入她的鼻尖。

汐姮蹙眉盯着。

她本满心杀意,劈头便质问了一句,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更凄惨,一张口就吐了这血。

她几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涔之。

从天山上高不可攀的雪莲,到跌入污泥里,何止是污泥呢,乎舍弃了自尊,连为一个人活着,都变得如此勉强。

汐姮不明白,到了现在,为什还不拔剑。

只要召唤灵渠剑。

何须费这周章?

她又冷冷叫他一声:“谢涔之。”

听不见。

她心惦记着天道的事,又将眉头拧得更紧,终于朝迈了一步。

汐姮蹲了下来。

剑锋一抬,将锁链悉数割断。

她抬起洁白的掌心,缓缓拂过的眉眼,血和泥土在她眼底褪去,俊逸无双的一张脸,格外熟悉。

她为度了丝灵气,续住的命。

风中蔓延着属于她的气息,贪婪地呼吸着,含着满口的血笑了,“阿姮。”

汐姮说:“你得逞了。”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确定是故意铤而走险,料到她会来在他死之前来找他。

得逞了。

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哑声道:“真好,还能再见到你一次。”

她现在坐在他的身边,距离这近。

在幻境中,一难以企及。

汐姮觉得语言疯癫,愈发没了耐心,站了起来,冰冷地看着,“少说废话,我劝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否则,我定让你求不得,求死不能。”

她折磨人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她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比现在还惨。

但实际上,她现在根本威胁不到他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在幻境饱受折磨的人,还怕什不如死呢?可他唯独看不得她这样冷漠的样子,又闭上眼,低低道:“我不会再害你,无论是什事上。”

“可是。”喘着气,艰难地笑道:“你能来找我,至少证明,我还对你有用。”

只是提前料到了还会有用。

把自己送给她,是因为他还想到她身边来,还能救下一部分人的『性』命,也能为她做些什,至于投靠她之后,还会发什,都未曾去想过。

可是他说这些,根本无济于事。

她不会信他。

她只信任她认可的人,而,被排除在外。

谢涔之垂下眼睛,缓缓道:“万年前,天衍神君陨落,一半元神融入剑中,与剑灵融合,受神剑灵气滋养,与藏云宗地下的天道神脉建立联系,万年后,元神借腹孕育而出,便是我谢涔之。”

这是他的来历。

在谢姮“死后”,一字一句,亲口从师尊口中『逼』问出来的真相。

是天道之子,也是唯一的神剑之主。

命中注定,就是要杀她的。

们都知道。

只有谢涔之,什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对的感情,竟是一场他们提前设下的局。

直到她觉醒后,才知晓这一切。

原来她濒死之际冒着命危险去找灵渠剑,不是因为想不开,而是因为,她想觉醒。

她拿不到剑,宁可活剖心,也不愿意告诉。

她就认定了是知道的,认定了宁可封印她,也不会让她觉醒的。

所以她没有求。

一切都错了。

错得彻底。

原来那个时候的阿姮,就已经不信他了。

当夜急火攻心,险些直接入魔,若不是灵渠剑续命,早就死了。

谢涔之本是不甘的,不肯相信那些错过,可轮回境一遭,血淋淋一棒,又将打回了现实。

的确……不值得她的信任。

谢涔之没有看她的眼睛,继续低低道:“想必你来找我,是因为天道变强了罢?”

“天道变强是必然之事。”说:“无论我死或不死,它都会开始反抗,天道并不傻,不会任由旁人挑衅它亲自定下的法则,你要毁了它,它便会想办法……先一步杀了你。”

“它会越来越主动、强大,威胁到每一个神族的『性』命,并会阻止你接下来的每一步。”

天道欲让弑神,如不动手,它便会亲自动手。

谢涔之抬眼,殷红的唇『色』,惨白的脸,沧桑得如同老,唯独眼睛炙热如火,深邃幽黑。

说:“这些难题,我都能为你解决。”

“让我留在你身边。”

这便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细密的痛苦被抚平了,很少有人刚从轮回境出来,还能这冷静的说话。是个合格的上位,就算身陷囹圄,也会榨取自身最后的筹码。

汐姮蹙眉沉思。

然是与天道有关系,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她原本想着,如是利用她刺激天道,还敢继续和她作对的话,她一定会立刻杀了。

没想到他是用这些事情为筹码,要留在她身边?

她扯了扯唇角,眼底没有什笑意,只透着一抹嘲讽和怜悯,“你真的,很可笑。”

淡淡一笑:“人活一世,总有可笑的时候。”

“不后悔?”

“不悔。”

汐姮说:“想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行。”

她转身背对着,往前走了步,头也不回道:“那你便,做个奴隶罢。”

-

汐姮亲自将谢涔之带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那陵山君非但没死成,汐姮还信守之前的承诺,放了地牢里关押的仙门弟子。

很人都难以置信。

对此反应最激烈的,是鬼都王麾下的那些妖魔,但没有魔敢质疑什,随后,汐姮又让下属把谢涔之带去洗干净,说今后只需把一个奴隶看待便是。

奴隶?

那些魔听闻,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谁不想看着陵山君做一个奴隶呢?

们太恨陵山君了。

比杀了还令魔愉悦,简直是狠狠在打那些仙门的脸。

但那些魔将这件事当成一桩笑话,说给们的鬼都王听时,原本安静坐在轮椅中的少年,脸『色』却倏然变得无比阴沉。

“你说什?”

卫折玉蓦地抬手,狠狠掐住了眼前这只魔的脖子。

少年的眼睛在瞬间变得血红。

那魔惊恐地被掐着,不知道又是那句话得罪了魔君,连挣扎都不敢,只哆嗦着,惶恐道:“是、是汐姮公主把陵山君带回来了……说是今后让做个奴隶,就留在她身边……”

“咔嚓”一声,那魔在少年纤细的指尖灰飞烟灭。

卫折玉死死地咬着牙,表情越来越扭曲。

阳光洒在少年如玉雕琢的脸颊上,却阴冷得让人背脊发凉。

怎么可能?

汐姮她……明明是在为出气,怎么又突然把谢涔之救回来了?

她不是已经没有心了吗?

她不是已经不爱谢涔之了吗?

她现在……分明应该最亲近卫折玉才对!

卫折玉死死捏着手,血沿着手指滴滴砸落,许久,猛地闭目。

听到自己压抑着癫狂,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

“好啊,谢涔之,算你命大。”

少年如玉身影随着轮椅化为一缕缕黑气,转瞬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群跪在原地瑟瑟发抖的魔。

当事人谢涔之匆忙且狼狈地洗干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洁白的衣服。

血和尘土褪去,深邃的黑眸掠来,又让人感受到了压迫感。

仿佛又成了那高不可攀的少年仙君。

只是沉重的铁链镣铐格外刺眼——这是她亲自为下的禁制,有了这些,只是个无法用法术的废人,就算想要召唤灵渠剑杀她,也做不到。

她还是时刻防备着。

谢涔之对此置之一笑,当年他废了她的修为,如今被如此对待,便当做是在还债。

跟随着那些押送的人,步入宫殿,看见上方穿着红裙的女子,背对着站着,背影高贵凛然。

她以前,也定是这样仰望着的背影。

原来仰望的感觉,是这遥远。

抬起头,唤她:“阿姮。”

她转过身来,一句话也没说,身边的人已将狠狠一踹,冷声训斥道:“放肆!面对汐姮公主,应该尊称殿下!”

谢涔之一个踉跄,也没有反抗,很快改了口。

“殿下。”

汐姮没有应答,只抬手让其他人下去,淡淡俯视着,直截了当地说:“你说过,你有办法替我解决天劫石。”

“蓬莱的那颗天劫石,要怎么才能毁掉?”

谢涔之拖着沉重的枷锁,重新站稳,广袖垂落,端得是风姿清雅。

“天劫石不会排斥我。”说:“先让我去接近它,你再寻机毁了它。”

“好。”汐姮走下台阶,从他擦身而过,“跟我来。”

谢涔之转身,艰难地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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