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二十六章*

远方的大帐内寂静无声,皇帝看?着李景熔的奏折,揉着额角,心中有些烦闷。

老大这孩子勇气可嘉,可是这行为实在是……

他几?次提笔,想要写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落笔。

……

“大哥!”李景焕朝李景熔挥了挥手,招呼道。

三个月没见了,李景熔黑了些,也健壮了些。现在的他有着经过战场洗礼的肃杀之气,但气质上又多了一分沉稳,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随时准备出鞘一般。

这个莽夫,总算也稳重了,虽然锋利,却也多了几?分厚重。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李景熔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李景焕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但是知道要和他一起迎侯诚的灵柩之后,李景熔就很矛盾了。

此次出征,他意气风发,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父皇和这个太子看?到他的能耐,更想让弟弟们为有他这样的大哥而骄傲,但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做成,还被皇父从前线撤下来了。

他想过很多李景焕见到他的反应,或许是嘲笑,或许是安慰,但独独没有想到一见面是这样的:太子嘴角微弯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失望,没有嘲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显得那么温柔。

李景熔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李景焕慢慢走到他面前,抱住他轻念了句:“大哥,欢迎回来!”

“你……”李景熔愣愣地看着他的脊背,温热的体温,一瞬间让他有些晃神。三个月风餐露宿的辛苦似乎突然不算什么了。

战场上的刀剑交接、血腥死亡没有吓倒他,只让他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他必须活着,他要还要和太子一起守护这江山社稷。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荣归,一道谕旨却轻易地撤下他,这让他怎能不恨!

回程路上,他慢悠悠地驱着马,不想那么快面对父皇和弟弟们,父皇却还让他与太子一起迎灵,这让他很是难堪。

但是,当?他看?到李景焕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欢迎回来的时候,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大哥?”

感受到李景焕的动静,李景熔立刻松开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咧嘴一笑,“三个月不见,你看?着似乎结实了不少啊。看?样子骑射也没落下啊!”

李景焕也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感觉你也不一样了。”

“这是肯定的,你当?我这三个月在战场是白混的啊?”

提到战场,李景熔有些失落。李景焕看?着他那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刚想说些什么,李景熔却抢先道:“太子,你一路赶来估计也很辛苦了,赶快去休息吧,护送侯大人灵柩的人还有一会儿到呢,我在这等着,明天我们一起赶路。”

“大哥,我……”还没等李景焕说什么,李景熔就赶着他下去了。

李景焕无奈,只得跟着侍卫去休息,路上还不时地转过头看看?李景熔,李景熔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休息。李景焕明白他有心事,也知道他没有打算告诉自己,细细盘算了一下,还是没有问他。

晚上,护送灵柩的人也到到了,李景熔安排好了各项事宜后,便独自一人待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长长的,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寂。

“大哥,”李景焕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在想什么呢?”

“是你啊,”李景熔转头看?向他,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很单薄,让李景熔不禁皱了皱眉,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替李景焕披上。

“大哥?”

“现在晚上这么凉,出来怎么都不多穿几件?那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李景熔帮他把衣服拉好,嘴里还念叨着。

李景焕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到了李景煜。或许自己的这些兄弟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吧,穿越至今,他一直想要珍惜这一切,有时又怕自己太过贪心,也怕那既定的命运会真的降临。

“发什么愣啊?”李景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回神后道:“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李景焕看?着自家大哥,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们聊聊天吧!”

“有什么好聊的?”

“你在逃避。”看?着李景熔的反应,李景焕毫不客气地指出。

“胡说!我能逃避什么……”李景熔别过头去,欲盖弥彰地道。

对于他的反应,李景焕也只是紧紧皱起眉头,抿着嘴盯着他。面对这样的太子,李景熔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算了,你想聊些什么?”李景熔挫败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李景焕看?他服软了,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他周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大哥,跟我讲讲你这三个月在战场的事吧。”

“我写的信你没看吗?”李景熔瞪了他一眼。

“看?了,”李景焕点点头,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很认真地道:“但是我想听你亲自讲。”

“真麻烦!”李景熔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李景熔回忆起刚刚出征的那会儿,他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但是父皇的谕旨,叔父的制约,让他只能对着地图空想。

随着战事的不断深入,他对地形也越来越了解,和叔父的过招、将士们的呐喊、战场上的血腥,这些让他振奋不已,但也让他开始越来越目空一切,以致冒进?出兵,导致损兵折将。

三个月了,这些事情似乎都生动地再次出现在他脑海,原来这其中不仅仅有焦躁和失落委屈,也有兴奋骄傲,他怎么会将这些忘了呢?

李景焕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述,感受着他的雄心无畏,也感受着他的低落委屈,更感觉到了他的坚定倔强。

李景熔抬起头,朦胧的月光穿透出云雾照在他身上,他转头看?看?李景焕,有些踟蹰地问:“喂,你会对我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李景焕对上他有些失落的眼神,反问道:“你这三个月过得不是挺精彩的嘛!比你的信可精彩多了。”

“可是……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英勇,说什么保护你们,守护边界,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

“大哥,你知道武字该怎么解释吗?”李景焕笑了笑道。

“啊?”李景熔完全都没有听进他的话,只能本能地摇摇头。

“止戈为武,战场上最高明的战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焕的话让李景熔想到了叔父的话:“以大局为重,皇上要的不仅仅是战争的胜利。”

“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李景熔抱着脑袋颓丧地道。

“自以为是?”李景焕重复了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认为自己是对的,这没有错。”

“可是……”

李景焕抬头,看?着被层层的云雾掩盖住的月光,轻声道:“大哥,你毕竟还年轻,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没有经验、急功近利,也是正常的,父皇不会责怪你,叔父不会责怪你,百姓和士兵们更不会责怪你,何况你也没有错啊,你只是战略和父皇不一样罢了。”

李景熔思索着他的话,却仍旧低落,“但是因为我而造成的后果呢?”

“大哥是那种不敢承担自己责任的人吗?”

“当?然不是!”李景熔斩钉截铁地道。

他仰望天空,此时空中层层的云雾已经散开了,那半轮月亮正努力地散发它温和的光芒,这光洒让李景熔的心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他转过身,看?着李景焕笑道:“没想到我们也有一起兴平气和地聊天的一天啊。”

“呵。”李景焕白了他一眼,这个莽夫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李景熔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见李景熔好不容易重拾了信心,李景焕也不好意思再打击他,趁势又来了一发鸡汤,“大哥,我们想要变强,想要让自己走得更远,首先就要承认自己的不足。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唯有正视才能真正将事情解决。”

“我们立身处世?,要不断从周边人的身上获取知识和建议。就比如?你和叔父这次吧,你就是不愿意听别人的建议,一昧地只相信自己,所以才会冒进?的,但凡当时你多听叔父一句话,也不至于被父皇撤下来。”

“你小子今天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果然是牙尖嘴利啊。”

“哼,”李景焕颇为自得地扬了扬头,怎么说他原来也是从事语言文字行业的,说两句心灵鸡汤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何况还是忽悠大哥这个莽夫呢。

李景熔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很晚了,我们赶快去休息吧。”

李景焕挑眉,对着他反问道:“那大哥也打算去休息了?”

“当?然。”

“那我就走了。”李景焕站起身,往房间走去。李景熔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也回房休息了。

翌日,李景焕和李景熔将侯诚的灵柩送回家后,便回宫向皇帝交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