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满月酒之后,八皇子被赐名李景焰。或许是为了庆祝这个崭新的生命的降临,两个月后,皇帝特意办了一场家宴。

一大早,李景焕还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耳边就模糊的传来符珠的声音,“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家宴该开始了。”

李景焕凭着强大的自制力睁开眼睛,头脑发懵,一时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愣愣地起身,呆呆地走了两步,就砰的一声撞到了桌子,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的话,辰时了,奴婢服侍您穿衣?”

“我自己来吧。”李景焕拿过衣服,迅速地套在身上,收拾完后,就直奔御花园而去。

李景焕看着张灯结彩的御花园,心道,不愧是皇宫内院,黄瓦朱门,楼阁殿宇,都比平常人家更显富贵风流。

这次的家宴规模不大,来的都是些皇子和他们的母妃,李景焕来的不算早,在他前头已经有好几个皇子都到了。

皇子们各个都穿着淡黄色的四爪蟒袍,戴珠瑛宝饰之帽,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天皇贵胄的气派。

天家规矩多,相见自是免不了好一番见礼,待到大家都纷纷寒暄了一遍之后,李景焕这才得以松了口气落座。

“太子哥哥,坐我这边!”李景煜开心地招呼他。

李景焕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发现敏嫔正抱着八皇子李景焰坐在另一边,不禁有些为难,他也好想和八弟坐在一起啊。

“太子哥哥!”那边的李景煜还在催促,李景焕只好走到李景煜身边,坐在了他殷勤地为自己准备的位置上。

三皇子李景烨和大皇子李景熔也坐在附近,李景烨带着儒雅的笑容,主动和李景焕寒暄,小小年纪就颇有君子如玉的气质,“太子哥哥近日一下学就跑去看八弟了,弟弟都许久没有和你说过话了呢。”

李景焕拱手道:“是孤疏忽了,以后三弟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孤就行。”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三皇子,许是整日读书拿笔的缘故,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比自己的看起来更纤细秀气一些,温润得如同上好的白玉。

“呵,”大皇子李景熔冷哼了一声,“这个小太子现在心里只有他的八弟了,哪儿还有你们其他弟弟的位置啊。”

李景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也不像啊。

“大哥胡说!”李景煜反驳道:“太子哥哥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呢。”

“我可没胡说!”大皇子有些气不过,“你看看他来了这么半天了,有看过你一眼吗?眼睛盯着八弟根本就没离开过。”

李景煜立刻转脸看向李景焕,等着他解释。

李景焕也很无奈,不就是简单地客套寒暄一番吗?怎么就搞成这个局面了?

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三皇子李景烨连忙打圆场道:“大哥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子哥哥对我们这些弟弟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从没有厚此薄彼,对八弟也不过是因为他还小,所以才多关心一点罢了。”

“是啊是啊。”李景焕感激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应和道。

大皇子不屑地把头别过去,小声嘀咕道:“那也没看他多关心七弟一点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帝才姗姗来迟,众人纷纷起身接驾,以太子李景焕为首,其余诸皇子按长幼顺序一排站定,再往后是抱着孩子的后妃和各位公主,脂香隐隐,环佩叮当。

皇帝一来,就对着众人和颜悦色地道:“今日是家宴,朕虽是一国之君,平日倒也难得享受天伦之乐,因此大家不必如平日那般拘礼。”

众人连连称是,然后按照顺序入席,只是,谁也没敢率先动筷。

“母妃,这个好吃!”突然,一道清亮的童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纷纷侧目,就看到瑜嫔怀里的七皇子李景焓正大快朵颐着,还时不时把食物塞给瑜嫔。

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后,瑜嫔忍不住脸红了,轻轻拍打了一下七皇子的手,嗔怪道:“你父皇还没动筷子呢,你怎么就吃上了?”

七皇子吃痛地“哎呦”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母妃,然后低头继续埋头苦吃。

皇帝被他憨直的样子给逗笑了,爽快地道:“无碍无碍,今日是家宴,瑜嫔不必如此拘束,焓儿要吃就让他吃吧。”

李景焕也被这位七皇子吸引了目光。李景焓今年两岁了,长得黑黑胖胖的,全然不似其他几位皇子那般白嫩,要不是眉宇之间和皇帝还有几分相似,他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皇帝的种了。

不过,有了这么个调剂,大家也都放松了下来,纷纷开始动筷。

“太子哥哥,你吃这个”李景煜拿着一块桃花酥凑到李景焕嘴边,希冀地说。

李景焕虽然喜欢喂小孩吃糕点,但是他自己对于这种甜腻腻的糕点向来是敬谢不敏的,不过他也不忍心看小孩失望,所以还是从善如流地吃了下去。

“好吃吗?”李景煜用期待的小眼神望着他。

“好吃。”李景焕用力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坚定地道。

皇帝端着酒杯,乐呵呵地看着那几个孩子的动作,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庆幸。

被李景煜按着吃了好几块糕点,李景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红烧鹿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来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满足地尉叹了一声。

皇帝喝了半天酒,觉得有些无趣,便道:“这样干吃也是无趣,朕看咱们不妨行个酒令,焕儿,你说个法儿,大家聚着取乐。”

李景焕站起身,想了想道:“儿臣听闻这民间喝酒享乐有些花样,譬如击鼓传花,曲水流觞之类的,不过今日不便,儿臣看不妨就猜谜吧。”

李景焕得意地想着,猜谜可是他最擅长的了,前世元宵节的时候,只要有那种猜谜的活动,他去了保准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如此甚好,不过这猜灯谜讲个彩头,朕书房里还有一把宝剑,今日得中最多者,就把那把宝剑赏给他;猜不中者,十岁以上的就要罚酒三杯,十岁以下的嘛,就罚他少一盘菜。”

“儿臣遵旨!”

“好!既然主意是你想的,那么太子,就从你开始吧,说得不好,要先自罚三杯。”

李景焕略略思索了一下,笑道:“有了,无头无尾一亩田。”

三皇子立刻接道:“莫不是一个‘鱼’字?”

“三弟果然才思敏捷。”李景焕道。

“这个谜不好,一下子就猜到了,太子必须自罚三杯。”皇帝起哄道。

李景焕也不矫情,当下端起酒杯,潇洒地喝了三杯下肚,顿时满堂叫好。

前世作为律师,各种各样的应酬总是少不了的,所以这酒量自然也就上去了,何况这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喝下去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三皇子微微一笑,“那我也来一个,观不见有鸟飞来。”

李景煜悄悄撞了下李景焕的肩膀,朝三皇子努努嘴:“太子哥哥,谜底是什么啊?这个我要答。”

李景焕挑眉,“怎么?四弟也对那柄宝剑感兴趣吗?”

皇帝远远地瞧见两人在那儿嘀咕,笑道:“怎么还私下商量?这可不行,太子,你可要自罚三杯;还有四皇子,撤掉一盘儿菜。”

李景焕痛快地又灌下去了三杯酒,别说三杯了,这个酒,就是三十杯他也喝得下去。

反而是提出罚酒的皇帝有些担心了,“焕儿,少喝点儿,当心醉了。”

李景焕自得道:“父皇放心,儿臣酒量好的很,没那么容易、容易……”他说着说着,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晕,越来越沉,到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

皇帝见状哈哈大笑,“焕儿这是有些醉了啊!”

李景焕已经无暇理会皇帝的嘲笑了,此时他已经头脑发懵,身体行为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

李景焕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毓庆宫的床上,头剧烈地疼着,脑子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在家宴上猜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头,除了疼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符珠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扶着他,“殿下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李景焕按了按太阳穴,皱着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孤怎么回来的?”

“呃……”符珠不说话了,脸色有些尴尬。

“怎么了?”李景焕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昨天……昨天喝多了,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李景焕急切地问。

“然后您拉着皇上,说、说,这些都是小场面,不用慌,有哥在肯定护着你,别怕,我告诉你,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记住哥这句话了……”

“行了行了!”李景焕捂脸打断了她,他都可以想象当时皇帝的脸色会有多黑,说不定已经暗中草拟废太子的诏书了。

他怎么就忘了,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具没有喝过酒的十岁小孩的身体,而不是他前世那个千杯不醉的身体啊!

“你怎么不拦着孤啊!”李景焕悲愤地大喊。

符珠也很无奈,“我拦了啊,三个人拉着您,没拉住。您还说,我没事儿,你们别拉着我,我们哥儿俩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老天啊!”李景焕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