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拜访桑大长老,说容易不容易,说难却也不难。
对方身?为?教中武功最高之人,总不会亲自打理生活中的一应琐事,所以他们需要?拜见的,其?实不是大长老本人,而是对方门下说得上话的管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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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罗山山城依山势而建,一路绵延向上,耸入云端,气魄堪称恢弘至极,孟瑾棠也久居山中,但?寒山派的地址位于山谷之内,整体?风格颇有隐士之意,系统给出的评价也是“幽微灵秀”,而新罗山山城则是从?山脚处开始,一直建造到了山顶,人在云上行走,楼阁与松柏相映。
孟瑾棠望着眼前的一幕,稍稍算了下这座山的土地利用率,觉得天华教鼎盛时期,里?面的弟子人数一定不少。
那位管事弟子的住所就?在山腰附近,在天华教内,弟子住宅位置与其?地位也密切相关,正常情况下,长老们都会在山顶处居住,而山脚下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孟瑾棠等人昨夜能肆无忌惮地从?一个民宅掠到另一个民宅,除了自身?武功高强之外,也有周围居民的功夫都不够高明的缘故。
孟瑾棠向檀无栾笑道?:“这样安排倒很合适,山上位置越高,温度难免就?越低,若换了功夫不够的人过去,不说难以适应那边的气候,就?是出门一趟,都大有不便。”
檀无栾想到自己一直住在钓山上的师父,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孟瑾棠二人今日一早爬起来,再?次跟天华教主那群人沟通了一遍后就?直接出门,此刻正沿着山道?往上走,她们得到了高无量那边足够的资金跟信息支持,通过塞红包的方式,一路抵畅通无阻地达了那管事弟子的门口。
此刻正是上午,雨势已经由大减小,路上许多人仗着身?怀武功,并不打伞,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往上走,孟瑾棠随意扫了一眼——从?步履轻捷程度上,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轻功水平都不算太差。
不过为?了贴合自己中原来的普通行商人设,孟瑾棠倒是老老实实地打了伞,至于檀无栾,她直接披了一身?蓑衣。
——很防水,也很打渔。
两人并肩而行,孟瑾棠靠着一人之力,硬是说笑出了两人的声?势,就?在她们边赏景边行走时,四个衣着雅致的中年人,携着箱笼一路快步行来,顷刻间就?将她们甩在了身?后。
这些人的衣服款式十分眼熟,应该是锦绣山庄的成员。
锦绣山庄的弟子们展开轻功在山道?上疾走,自然赶在所有人前头抵达,他们的目的地跟孟瑾棠二人一样,都是桑大长老门下的管事弟子的居所,这四人托着箱子,也不多拖泥带水,直接打开,说是请对方一观。
他们有意展示锦绣山庄的财力,看见外头的人正在向这边张望,也没拦着不让瞧,还笑嘻嘻地道?,不管是谁,只要?有意跟他们做买卖,都欢迎拜访。
箱盖还未完全?打开,就?瞧见一阵氤氲的珠光宝气从?里?头倾泻而出,连那位管事弟子的面孔都被照亮。
他是大长老门下的管事弟子,各类奇珍异宝不知见过了多少,此刻却依旧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艳之色,直到片刻后才恢复了原本镇定的神态,淡淡表示,自己会向大长老提上一句。
除了金玉宝石之外,锦绣山庄的弟子们还带了些书画之物,说是送给管事弟子赏玩。
管事弟子笑纳之余,也客气了几句:“叫李庄主破费了,真是当不起的很。”
锦绣山庄弟子笑道?:“都是些家传字画,不值几个钱,若是能入尊驾的眼,也是它?们的福气。”
孟瑾棠本来只是闲闲立在一边,悠然旁观,此刻目光却忽的凝住。
她在那副画的角落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印鉴,上头刻得正是“子渊”二字。
——子渊是陈深的表字,孟瑾棠以前进过师弟的书房,翻看过里?面的一些字画,虽未刻意留心去记,但?对武林高手来说,过目不忘属于基本配置,她清楚记得,书房中字画上的印鉴,与眼前所见的这个一模一样。
孟瑾棠以前与陈深聊天时,得知师弟早年曾被一家叫做振威武馆的势力诓骗了许多财物,里?头除了金银珠玉之外,也包含了一些字画。
她曾数次外出游历,期间也想着去找那个武馆算一算账,却得知对方因为?经营不善,得罪了道?上的好汉,已经灰溜溜地卷起铺盖,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只好暂且罢手不理,想着等遇见后再?算账。
分明是陈深遗失在外的东西,这些锦绣山庄的弟子又是从?何处得来?为?什?么说是家传字画?
檀无栾注意到身?边的同伴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孟瑾棠低声?:“我想去锦绣山庄那边瞧瞧。”
檀无栾:“一起去。”
为?了不被察觉,她们没有立马追过去,而是先把手上的东西按流程送到了管事弟子那边——有了之前的厚礼做对比,不管后面的人再?送些什?么,这位管事弟子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很是为?他在走后门方面的工作热情担忧。
孟瑾棠两人转身?离去,也不见如?何提气纵掠,仅仅三两下折身?,便已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彻底隐没在了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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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山庄到底是中原第?一流的武林世?家,再?加上这次是庄主亲自过来拜访,不需自己去山脚寻觅住所,而是被引入了山城之中山城里?头,安排到了一间不错的客院之中,位置距离山腰也只差一点。
这座客居在建筑风格上,有种?高耸陡峭之意,石磴崎岖,寒藤从?古松上垂挂而下,虽是白天,但?是雨丝绵绵无尽,树荫又遮天蔽日,竟然像是提前进入了傍晚时刻。
锦绣山庄弟子脚程再?快,又如?何快的过孟瑾棠二人,双方一前一后出发,最终却是同时抵达,他们刚刚回来,目前正跟同伴们分说方才遇见管事弟子时的情景,从?言语对话到个人神态都十分正常,就?算孟瑾棠觉得字画有不对劲的地方,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这间院子里?人不少,守卫也不少,明面上的守卫站在门户两侧,至于暗中的,则隐在树上,这些人固然算得上本事不错,但?还不到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就?算孟瑾棠从?他们身?侧经过,也没能察觉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庭院中,几个仆役正在扫地。
天色苍茫,秋意浓如?愁绪,雨丝在飘落,树叶也在飘落,这些声?响已足够轻微,但?与孟瑾棠两人的身?法相比,还是显得太过沉重。
孟瑾棠如?飞鸟般自空中掠过,自上而下俯瞰这座四进的客院,就?在掠到第?三进时,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青衣少女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穿越前在电视上见过的画面:大自然中,捕猎者会伪装成环境的一部分,只有猎物进入到攻击范围内时,才会暴起扑食。
武林中各门派一向以白云居、净华寺、七星观三大门派,还有乐吾、有常、自得、锦绣四大山庄为?首,这些门派内的弟子,孟瑾棠早就?全?都见过,其?中乐吾山庄的庄主卢乘闲还是寒山派的老邻居,除了这七家之外,她还化身?“秋露白”,与万宝楼的万大掌柜打过交道?,心里?对于这些人的武功,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
这些门派的掌门从?境界看,至少都是宗师起步,而且上不封顶,他们年纪比孟瑾棠大得多,功力自然也更高一些,但?也没高到令人无法抵御的地步。
孟瑾棠今日本没打算动手,但?就?算当真与锦绣庄主李非儒动手,有檀无栾在一边,自忖三百招之内也不会出现败相。
但?此时,她却觉得之前的想法出现了一些差错。
——如?果仅仅是从?李非儒表现出的武功看,自己自然大可抵御的了,但?若是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水平呢?
孟瑾棠感觉心脏似乎被人紧紧攥住,轻轻一搭檀无栾的手,当下毫不犹豫倒掠出去,
一线雨丝擦着她的睫毛落下。
青色的人影映在椭圆形的雨滴上,然后迅速缩小成针尖般的小点,须臾间,她已掠至十丈之外,直到此刻,这滴雨水才被带起的轻风撞得支离破碎,化作一片水雾。
孟瑾棠的速度已经发挥到了极限,在今日之前,她都未曾想过,自己居然能快到这个地步。
忽然间,眼前充满自然风情的景物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感觉,像是一张被浸透了水的画,那些屋脊墙壁明明还在原地,但?孟瑾棠却已无法捕捉到这些东西的正确方位。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自然是被高手影响了个人的感知能力。
生死关头,脑海中所有的杂念如?潮水般退去,灵台中只剩一片空明,孟瑾棠人在空中,想也不想,直接一剑刺出。
雨丝随风飘落。
那些拂在剑身?上的雨水不是被气劲震开,而是顺着这一剑的剑势,由下落改为?横飘,源源不绝地流向了前方。
同时出手的还有檀无栾。
江上雪的剑锋向前平平递出,这一招的招式异常质朴,但?就?是如?此寻常的一剑,居然让人看出了一去不返的惨烈之意。
须臾之间,被剑气激飞的雨丝就?像是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大坝上,轰然炸开,孟瑾棠发觉,在这一刻,自己视野中的扭曲之感终于消失了,四周罡气飞流,屋脊上的瓦片像落叶一般被片片掀飞,而落叶则被撞得粉碎。
乱飞的瓦片之中,一个拳头重重砸了下来。
——在孟瑾棠的诸多对手里?,邪尊也是用拳掌的好手,但?与眼前的人相比,邪尊简直像是一个刚学过武功没两天的小孩子。
剑光忽明忽灭,照影春星与江上雪的剑锋并合在一起,同时击在那枚拳头上面。
云间无电,但?在双方劲力接触的刹那间,却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雨幕中,一个穿着锦衣的人影显露了出来,看面目,正是锦绣山庄的李非儒李庄主,他的面上本来一直挂着生意人特有的和煦笑容,但?此刻却全?都化为?了一片森然寒意。
狂暴的气浪不断自拳剑相接处涌出,离得稍近的山庄弟子,受到余力波及,像是沙袋一般,纷纷被打得倒飞出去
——孟瑾棠能体?会这些人的感受,她的《流云飞絮》本是擅长借力卸力的身?法,但?眼前这一拳却是避无可避,明明只在眼前,却似乎连身?后的诸般退路都已彻底封死,她只得全?力以赴,硬碰硬接下了这一招。
敌人的真气如?潮水,顺着长剑涌了过来,檀无栾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居然连身?法都难以维系,不由自主地向地面跌落。
——这一拳力重千钧,方才她二人不管是哪一位在出手之时有片刻犹疑,另一人都是要?么身?亡要?么重伤的下场。
能接下寒山掌门跟北陵侯全?力一击的人,江湖上本已不多,更何况两人联手,但?眼前的李非儒却似乎全?然未受影响,孟瑾棠一口真气还没转过来,他的第?二拳已经当头砸下。
这一次迎上的长剑只剩一柄。
雨丝落在孟瑾棠苍白的面色上——她的帷帽已经被劲风掀落。
剑尖抵在拳头上,然后寸寸后退,笔直的剑身?弯成了弧形,照影春星本来平滑如?镜的剑身?上,也出现了条条裂纹。
孟瑾棠只要?后退半步,檀无栾便会暴露在李非儒的拳风之中,她无法用《流云飞絮》的身?法将劲力化去,生死关头当中,所有应对都出于本能,下意识运起了还不熟练的《弱水九转》心法。
剑身?上传来的真气如?江河之决,沛然莫之能御,但?此时此刻,原本笔直的水道?像是出现了一条岔路,李非儒能感觉到,自己的部分劲力像是顺着岔道?,轻轻滑到了他处。
这丝强行造成的缝隙转瞬即逝,几乎比脑海中的一个念头更短。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跟不上三人的交手,反应快地急忙闪躲到一边,反应慢的还直愣愣地站到原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在此刻,那些隐伏在树上的呆若木鸡的暗卫中的一人,忽然像是被谁点了睛一般,神色变得灵动了起来,那人像一只大鸟,自树上倒挂而下,一把将檀无栾提起,他身?未落地,便已开始向后飞纵,同时自袖中拂出片片飞花。
照影春星无法承载如?此澎湃的劲力,化为?无数碎片,孟瑾棠捕捉到这一瞬间的空隙,袖子一拂,用《万顷银波》的暗器手法,将长剑的碎片全?数打出,同时身?形急闪,借着拳风向远处遁去。
作者有话要说:前情提要:
1.陈深的字画落在振威武馆那边。
2.鱼叟跟维摩城兰水山有些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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