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回面色数变,最后叹了口气:“小姑娘,老夫怕是解不了你身上的毒。”
对此,孟瑾棠早就有了准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老先生无须介怀,只是些老毛病罢了,习惯了便也不怎么妨事。”
常九回想了想,道:“这样罢,老夫手上有一本前人留下的无名手札,里面记了一些解毒的法子,你若是能在解毒中胜过老夫,老夫便将这本书传你,好生研究,或可解除你身上的毛病。”笑了笑,露出些畅意之色,“能与同道中人较量,也算没白来南家堡一趟。”
孟瑾棠:“……”
虽说不好对上门宾客为南老堡主贺寿的诚意要求太高,但好歹人在屋檐下,在相关情绪的抒发上是不是应该稍微含蓄点?
作为资深游戏玩家,孟瑾棠其实预判到了跟常九回的见?面后的传道授业环节,但没想到人老爷子不用年龄眼光看人,并没说是给小孩子一个考验,而是用相对平等的语气,表示要互相较量。
万旺德也注意到了常九回言辞中的细节,当下稍稍调整了对孟瑾棠医术水平的判断。
——连一个年幼的小姑娘都有资格跟神?医常九回相提并论,也不知那个神?秘的寒山派,究竟有多么?深厚的底蕴。
[系统:高级医师常九回向孟瑾棠发起解毒挑战。
任务要求:战胜常九回。
倒计时:无。]
孟瑾棠笑:“老先生盛情拳拳,却之未免不恭,但不知要如何比较才可?”
常九回:“老夫解不了你身上的毒,算是你给老夫出了一个题,老夫没能解出来,待会老夫也服一粒毒/药,由你来解,若是你也解不出来,那就是咱们打了个平手,那本书老夫送你一半,若是能解出来,便是你赢了老夫,如此一来,整本书都归你小姑娘所有。”
这个挑战的条件极其优厚,还没开始,孟瑾棠就已经稳稳站在了不败之地,区别只在于具体能赢多少。
学徒苦笑两声:“常先生,您千金之躯,怎好亲自冒险?还是让弟子试吧?”
常九回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身为大夫,自己试药是常事?,你小娃儿功夫不够,一颗药下去,立时毙命当场,这样做,岂不是欺负人小姑娘?”
左陵秋&万旺德:“……”
所以重点不在于毙命当场,而在于毙命当场后孟瑾棠不好解毒吗?
陈深听到“身为大夫,自己试药是常事?”时,下意识地看了师姐一眼。
他现在有点微弱的怀疑,孟瑾棠经常咳嗽吐血的根本原因,是不是研究生活技能的副作用?
孟瑾棠猜到师弟想到了些什么?,笑道:“我一般会拿兔子试。”
因为体弱,孟瑾棠一般不会对自己下手……除非实在迫不得已。
同样在医术上有所造诣的左陵秋,也参与到了谈论之中:“那治疗外伤是如何练习的?也是用兔子?”
也不是说不行,只是比之人类来说,兔子的体积未免不够大。
孟瑾棠想了想,实话实说道:“看情况,需要的话,也会选择一些狗熊灰狼类的小动物。”
其他人:“……”
不管是灰狼还是狗熊已经不能算是“小”动物了吧?所以这姑娘不愧是隐世门派弟子,平时真没白住在山里……
万旺德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深跟孟瑾棠——虽然没有证据,但通过对两人相处时的细节进行判断,他依旧敏锐地发现了陈深与孟瑾棠之间的差距。
——不止是本代掌门与非掌门之间的区别,还有点别的因素在里面。
学徒受到孟瑾棠的启发,调整了建议内容:“那不如捉只狗过来试药如何?”
常九回感觉小学徒的脑子有点不灵光,瞪了一眼:“那你是觉得狗的体质比你好,还是觉得你的体质比狗差?”
左陵秋等人倒是了解常九回的想法——武人的综合抗性总是比猫猫狗狗要好些的,能毒死学徒的药,显然也能直接清空狗的血条。
孟瑾棠悠悠道:“虽然考不了解毒水平,但能考一下我的验尸水平。”
常九回有些惊喜:“原来小姑娘还会验尸?”
孟瑾棠从袖子里摸出一瓶化尸粉搁在桌上,语气里充满自信:“专业的。”
常九回:“……”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带化尸粉不算太可怕,问题是哪家姑娘会把化尸粉给直接揣在袖子里,时刻都能掏出来——你是频繁能用到吗?而且化尸粉不是用来清除尸体的吗,这姑娘验尸验得还挺体贴,连善后事宜都给包括在了里头……
常九回摆了摆手:“都别说了,还是由老夫来试药。”
学徒着急:“常先生!”
常九回扬了扬雪白的眉毛,吹胡子瞪眼:“不然比试些什么??我给这小姑娘看病,又让小姑娘给狗看病?”
孟瑾棠:“……老先生所言有理。”
——虽然孟瑾棠觉得自己有时也挺狗的,但还没狗在物种上头过。
学徒没办法,打开箱子让常九回挑毒/药,老先生拿起一样就劝一句,其苦口婆心?的程度,让孟瑾棠忍不住回想起了刚入秋时就铆足劲想把秋裤往自己身上套的爹妈。
常九回被劝了几句后微微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小子挑一个给我,若是赢不了这小姑娘,就将你逐出师门!”
学徒抖了下,选了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自箱子中捡出一只青瓷瓶子。
常九回看了一眼:“也罢,就是它了。”
青瓷里装的不是药丸,是药粉,需要融入液体中再服用,南家堡的客房中各色器具都是齐全的,学徒看堂屋里没有清水,便央陈深带他去烧点水,以便融化药粉。
茶具间是一个被隔开的单独小空间。
学徒:“为了保证药效不受影响,劳烦兄台帮忙拿一只陶碗来。”
陈深依言,在茶具柜里将对方需要的东西找出来,伸手递了过去。
学徒叹气,低声抱怨:“老先生总是如此不顾及自己身体。”说话时,他手上动作不停,粉末融入清水当中,冒出一个个气泡,显出近似于沸腾的古怪状态。
忽然间,学徒“呀”了一声,带着歉意道:“方才清水得放多了,还请兄台再帮小人拿只陶碗过来,以便将药水分成两份。”
陈深看着学徒,笑意温和地点了点头,答允:“好。”
“珰!”
话音方落,空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丝银芒。
这道银芒极其细微,但力道却大得异乎寻常,直接穿门而过,重重撞在学徒手上的陶碗上,将陶碗撞得粉碎。
于此同时,陈深的手掌也悄然按在了学徒的丹田之上。
这一招名叫“夜来春雨”,可以多掌连发,也可以只拍出一掌,特点是快而无声,力道上虽然不如“鸣笳擂鼓”,但隐秘处却犹有过之。
内劲自掌心?涌出,击入学徒的身体,却如阳光下的残冰那样逐步消失,学徒的脸上还保持着忧虑的苦笑,但身体已经向后滑出一步,同时右手一扬,向着陈深打出一柄飞刀。
陈深目前最擅长的轻功是《斜燕飞》,又被孟瑾棠指点了些许《游絮》中的法门,当下轻轻一偏,避开飞刀的轨迹,但纵然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会被飞刀射中。
一只霜白的手掌伸出,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摘”走了这柄飞刀。
学徒与陈深同时看见?,那位本来该坐在堂屋中的青衣少女,此刻身形一闪,突然在茶水间内现身,她的速度委实太快,整个院子里,只有出身武林顶级门派七星观的左陵秋,才勉强瞧清楚孟瑾棠是如何起身,又是如何纵入茶水间之内,但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才不自觉地怔在原地。
左陵秋年纪虽轻,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出色的人才,日后甚至有望修习七星观的顶级内功《长桑内经》,但从刚刚的惊鸿一瞥中,他敏锐地意识到,仅以轻功论,自己远不如面前这位出身寒山派的少女。
不止是速度快,其身法中还带着一种?如崖间白云,湖畔柳絮般的闲雅悠然,不拘一格。
孟瑾棠盈盈立在茶水间中,她脸色极其苍白,哪怕面带微笑,在暗处看来,也显得一种?森寒的凛冽。
此时此刻,学徒脸上的表情已经全然消失,他自袖中滑出一柄短刀,刹那间,小小的茶水间内,刀光纵横如电,每一刀都又快又险,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学徒且战且退,想要寻隙逃走,但门口处已经被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所挡住,对方容貌英秀,气质里还带着三分出家人所有的随和自持,正是七星观弟子左陵秋。
孟瑾棠双手连弹,每一指都极其精准地弹在刀身上面,姿态美妙轻灵,恍若是一位正在收集露水的名门仕女,无论学徒如何变招,都能如影随形地跟上,指法似是无穷无尽,正是《拂露手》中第二招“行云无定”。
这一招的要点在于难以捉摸,无论是来势,落点,都无法预估,就像山中飘浮游荡的轻云。
学徒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对方的手指虽然只是弹在刀身上,但内力蕴含的真气却通过武器,不断撞击着自己的躯体,并在逐步地侵蚀经脉。
终于,刀身上延伸出道道裂纹,然后猝然裂开,其中的某块碎片被孟瑾棠长袖一拂,向后倒飞回去,扎入学徒的膻中穴,后者浑身一颤,刹那间委顿下来。
——孟瑾棠的本意是拿个活口,但在被制住的瞬间,学徒的脸色就以极快的速度变成黑灰色,然后彻底僵硬,显然已经中毒身亡。
直到此刻,一直守在门外的左陵秋才终于出声:“不知孟掌门是如何发现此人行迹可疑的?”
——不是是否可疑,而是如何发现可疑。
迟来一步只看了个结尾的万旺德感慨:“唉,如此身手,岂是区区一介学徒所能有的。”
孟瑾棠先没说话,而是用手帕掩口,低低地咳嗽起来。
烛光照在她的鬓发上,虽然经过一场激斗,但孟瑾棠的衣衫发饰却没有露出半点凌乱之态,显然一直留有余力。
因为边上有人围观而且事?情还没完全解决的缘故,所以孟瑾棠其实咳得挺含蓄,强压住了喉咙里的腥甜,但周围的人,别说陈深,甚至连左陵秋万旺德的面上,都露出些浅浅的忧色。
不管原因是不是中毒,显然这姑娘此刻病得相当沉重。
咳嗽完后,帕子迅速被收回到了孟瑾棠的袖子里,但身后的陈深,门外的左陵秋,都依旧敏锐地瞥见了上面色泽暗沉的血迹。
陈深赶紧取出一个新茶盏,为师姐倒了杯热水,孟瑾棠借着饮水的机会,一口气吞下了三颗清露丹,运力压下了体内翻腾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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