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凌烟被冻得牙齿上下打架,借着烛光往被窝里一看,正巧看到小姑娘裸露在外的手臂。那手臂纤细,肌肤雪白,却像是透明的寒冰,纹路清晰,如小姑娘所说能看到里面的血管,轻轻搂紧了小姑娘,发现她的身子也是瘦骨嶙峋,似乎一具枯柴。她银白色的头发散落在一侧,稀稀落落的,头发少得可怜。
谌凌烟心里一阵心疼,她和小尾巴一般的年纪,却得了这怪病,终日寒气侵体,形体消瘦,夜不能寐。
“姐姐,好舒服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我把柜子里的被子都盖在身上,还觉得冷得不行。”小姑娘的声音里有些笑意。
谌凌烟使劲为她搓着身子,让她更加暖和些,“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阿爹阿娘。”
“他们都睡了吗?”
“没有,他们出去了,还没回来。”小姑娘又往里缩了缩,更紧地抱住了谌凌烟的腰肢。
“都这么晚了,还出去?”谌凌烟奇怪问道。
“阿爹阿娘早就出去了,他们说过了,今晚会忙到很晚,让我不用等他们。”
“他们忙什么呢?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谌凌烟怜惜地抚了抚小姑娘的银发。
小姑娘似乎很受用,满足地闭着眼睛道:“爹娘出去为我寻药引子了。”
“他们知道你是什么病?寻的什么药引子?”谌凌烟也迫切想知道这小姑娘得的什么病,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阿爹阿娘请来的穿黑衣服的道长说的,药引子也是奇奇怪怪的,有很多,我也不怎么知道,但都很难吃。”小姑娘皱了皱眉。
黑衣服的道长?谌凌烟暗自摇头,也许就是个胡说八道的江湖术士吧。
“要熄灯吗?”谌凌烟问道,之前来时看屋里黑漆漆的,她睡觉应该没有点灯的习惯。
“不要,我害怕黑。”小姑娘弱弱地说了一句,手上却抓紧了谌凌烟的衣襟,似乎怕她马上就去熄灯了。
谌凌烟安抚道:“好,不熄灯。你怕黑吗?可是姐姐来的时候,你没有点灯。”
小姑娘点点头,“之前的灯烛燃尽了,我刚取了新的,姐姐就来了。不过……我不太会点灯,我老是点不亮。”
“姐姐感觉你目力极好,黑漆漆的却是什么都能看见。”
小姑娘更加用力地点头,“我自从生了病以后,眼睛就看什么都清清楚楚,再黑我都看得见,所以我很害怕晚上,我很害怕黑。”
谌凌烟笑问:“黑暗里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不好吗?”
“不好!”小姑娘情绪有些激动,“黑夜里我会看到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情?”谌凌烟奇怪道。
“阿爹阿娘为我捣腾药引子,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就是很不喜欢。而且我看到这味药就是很害怕,我都不敢吃,瞒着爹娘都倒掉了。”小姑娘气鼓鼓的。
谌凌烟笑道:“你阿爹阿娘也是为了你好。”
小姑娘撅着嘴,“我就是不要。”
“你得病多久了?”谌凌烟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都记不清多久了。”小姑娘摇摇头,“有一天,我的眼睛疼,不停地流水,阿爹阿娘吓坏了,找了个黑衣道长为我探病。道长说,要住在这种日月精华所聚的地方,我的眼睛吸收了灵气,才能够好。所以阿爹阿娘就带我住了进来,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眼睛真的可以看见东西了,但就是肿得厉害。”
“后来我发现自己见不得阳光了,一看到眼睛就刺痛,阿爹阿娘便不让我再出门,甚至不点灯,可是我在黑暗里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皮肤越来越白,头发也越来越白,皮肤变得透亮,头发也越掉越多。阿爹阿娘又请来黑衣道长,道长便给了一个治病的方子,可是那些药引子,我都很不喜欢。”
“阿爹阿娘白日出去寻药引子,晚上便捣腾药方,他们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砍东西砍得很响,我害怕,我害怕他们,也害怕黑暗。后来阿爹阿娘便买了很多烛火,他们说我的眼睛只能适应这种光,而且这种烛火能让我安眠。”
谌凌烟附和道:“是啊,很安眠的。”眼皮子禁不住往下耷拉,小姑娘的身子热和了,自己的倦意与困意随着烛火香阵阵袭来。
“姐姐,你要睡了吗?”小姑娘轻轻问道。
谌凌烟强打着精神,“你的药方开的什么,让你这么讨厌它?拿来给姐姐看看。”
小姑娘有些犹豫。
谌凌烟笑道:“姐姐也懂医,你不喜欢就看能不能改掉。要不然偷偷把药倒掉,对你的病情有害无利。”
小姑娘这才下床,将厚重的衣物穿好,悉悉索索地往外跑。谌凌烟等了好久好久,小姑娘都没有回来,隐约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小姑娘跑到隔壁小木屋那边去翻找东西了。眼皮子越来越重,谌凌烟终于忍耐不住,沉沉睡去……
谌凌烟从床上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疲软得紧,眼睛沉沉只想睡去,但脑子里却生生作疼,似乎已经睡得够久了,身体本能排斥着再度陷入昏睡。尝试着撑了撑眼睛,却是徒劳,谌凌烟心里有些惊慌,为何自己神智清明,但就是睁不开眼睛,四肢软绵使不上力气。
难道自己被人下药了?谌凌烟心急火燎,脚下猛地一蹬,“啊!”一声惨叫贯彻屋顶,谌凌烟这才悠悠睁眼。这是在哪儿?脑子虽疼痛,但却清晰地闪过昨夜的景象,那个小姑娘?自己还在小木屋吗?但感觉却不像,少了那股烛火香的味道。
环顾四周,简单的摆设,朴素的装饰,古朴的桌边坐着一名女子,正悠闲地喝着茶,自己的床边一名男子捂住胸口,嘴里“嗷嗷”直叫,模样有些滑稽。谌凌烟坐起了身子,用力捶了捶头。
“终于肯醒了?”女子轻笑道,声音却很熟悉,“睡了一整天呢,就怕你把命给睡没了。”
谌凌烟闻言一惊,看向女子,那面容是……楚惟惜?她怎么不蒙面了?自己又是在哪里?
“不用想了,你现在在我的青茗寨。”楚惟惜笑道,似乎怕她脑子越想越痛。
青茗寨?自己怎么会到青茗寨呢?谌凌烟假意不知,试探问道:“你是……青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