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看新妃

他远远立在门边,只道:“免了。”

夏儿过来将她扶坐起,又转身悄悄退了出去。她只觉得喉头发干,顿了顿方才想了一句:“殿下下朝了?”

他嗯了一声,稍稍朝里走了几步,隔着桌子上一盆盛开的水仙花,巧巧能看清她微微苍白的面容。“孩子没事就好,”他顿了顿才道,突地将身子一转,“你歇着吧,好生养着自己,本宫回去了。”说完往外走去。他原本就立在离门口没几步的地方,不过三两步便已经走到门帘子旁,伸出手一挥,帘子便已经打起。

她一缕轻浅的笑意凝结在唇边,像是窗户上凝结的冰花。她想,果真又是自己错了。

“听说你哥哥已经启程回京了,也许不日,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她一惊,忙抬眼看去,只见到他紫褐色的衣袍一角一闪而过,帘子微微晃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她反复思忖着他这句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竟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已经是晌午时分,雪依旧没有停,扬扬洒洒,将整个大薛宫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院子里的树上落了皑皑一层,玉树琼枝,白莹莹一片。他一抬眼,猛然见那挂满了雪的枝头,几点红梅开的正艳,心头莫名涌上一丝躁意,转身就要朝栖月殿走去。

尤从弓着身子上前来:“殿下是要上栖月殿?长公主进了宫,邀侧妃娘娘上松雪岭赏雪去了,殿下可要一齐过去?”

他眉头蹙了蹙:“不用了,去东苑吧!”

嘴角微微顿了一顿,“长公主没有见过她,先去看看新妃,是自然的。”

“本宫原本也以为是第一次见她。”永安公主将手中的花一丢,“没想到从前就见过了。”她一双眼悠悠地扫过来,似笑非笑,“怪不得听闻,她行大礼那日,子墨一见佳人,便……”

谌凌烟也随她将手收回,往榻上软枕上靠了靠:“长公主连这等细节都知晓。”她一扯嘴角:“那长公主应当还知道别的。”

永安公主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一只小手轻捂着嘴,眼睛里却是波光流转,好一会才放下来,缓了一缓:“原来太子妃也不是无耳闲人。”她正色看她,有种如太后一样的神情一闪而过,“太子妃真是沉得住气,她既与子墨早就相识,又互生情愫,难道太子妃就不怕有一天她真的取而代之?”

她神色不复温软,笑意也渐渐褪去:“‘互生情愫’?长公主怕是太低估殿下了,殿下会这般为一个女子而不顾大薛的祖宗基业么?她两年前与殿下见过又如何,当初不过是扮了个小臣与他哥哥一起来大薛朝贡,不是年少顽皮,就是另有所谋。殿下当年就能辨认出她是女儿身,如今又怎会不知道她入大薛的真实目的?”

永安公主轻轻一拍掌,眼睛里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不愧是永隆公主,看来本宫真是多*心了。”她一阵轻笑,突地将声音沉了沉,“只不过娘娘大胆,也万不能用大薛朝的薛山社稷来做赌注,毕竟大薛的薛山,不是子墨一个人的!”她神色严肃,眼睛里闪过一丝清冷的寒意。谌凌烟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像是冷在身上一般。

“长公主说的是,”她淡淡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怔忡,“只不过现下,怕是还不到时候。”

确实是不到时候,谌洛仪还未回来,他还没有将陆现瑜成功的带回来。而她知道,只要薛骁想,他依旧可以置陆现瑜于死地。

于选侍拿了把小金剪子,轻轻将烛心剪了剪,烛火顿时亮了不少。他的脸庞印在摇曳的烛火中,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丝刚毅的神色。“你一个人在东苑也怪孤单的,改明秉了太后,升你为良媛,也好搬到西苑去住。”他闭着眼睛,看不出神情。于选侍轻轻坐在他跟前,轻声细语:“奴婢出生寒微,得以侍奉殿下左右已经是恩泽厚重,万不敢觊觎西苑之位份。”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她,“你不愿到西苑去本宫也不勉强你,就暂册承徽吧,还在东苑住。”

她恭敬地在一旁跪了跪:“谢殿下!”

他拉过她的手握了一握,放在自己胸前,语气淡漠,却有一丝轻软:“这些年苦了你了,东苑里条件不好,本宫心里都知道。”

她鼻头一酸,差点有泪要落下来,强打了笑意:“殿下这话,奴婢听来甘之如饴。奴婢在东苑里待的久了,也不舍得离开,况且在这还能常替姐姐打扫打扫屋子……”

听到死去的宁承徽,薛骁不禁一怔,她也自觉失言,忙停了口不语,一时间寂静无声。

良久,才听他道:“天冷,早点歇着吧。”

她恍然回神,突地开口道:“已近年关,谌典司也应该回来了吧?”

他眉心突地一抽,睁开眼看她,见她眼神生怯,嘴角勉强弯起一丝笑来:“太子妃孕中寂寥,奴婢想,要是太子妃的家人能常来,太子妃应当会愉悦不少。想来最方便常进宫的,就只有谌典司了。”

他皱皱眉,又闭上眼去,不耐道:“知道了,你上次已经提过了。”

这一场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忽大忽小,却总是没有停歇过。整个大薛宫内外都堆了厚厚的积雪,一脚下去,几乎能没到膝盖。院子里几个小太监在积极地扫着雪,时不时拎起领口子一抖,便能抖出不少的雪来。

谌凌烟探出窗外道:“别扫了,总归这雪还没停,扫了还是会落下一层来。”

打头的小太监道:“娘娘,这雪下的深,若是不扫,连门都不易打的开,人来人往,可不方便。”

她无奈一笑,放下帘子缩回去,隔了一会掀了门帘站在檐下,“那就扫几条常走的道,其它地方先停一停,外面冷,早点回去歇着。”

其实她想,哪来的“人来人往”?夏儿忙忙出来拦她:“娘娘,外面路滑,您可千万不能出去。”

她一笑:“不是在檐下么,无碍。”说着随着她一起朝屋内走去。刚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噗噗的脚步声,转脸看去,却是谌洛仪府中负责宫内外传话走动的小厮。他跑的气喘嘘嘘,皂色的靴子上裹了一层厚厚的雪,想是一路匆忙。谌凌烟一惊:“怎么了?”

他鼻头通红,嘴里大口大口地呼着白气,看见她远远一跪,“奴才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