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你要知道，你今日所说之事，不仅仅牵连到你我，更是有辱师尊的声誉。”上官云湛沉声而道。
穆云澈面上尽是嘲讽，和难以名状的无奈，冷笑着看他说：
“又是声誉，难道在你们眼中，声誉真的抵得过一切，甚至是人命吗？”
他的母亲，就是因为扬言要将父亲穆云谏与易含烟的丑事说出去，所以才激的父亲起了杀心。
事实上，母亲也确实是因为此事，而丢了性命。
罪魁祸首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难道不正是凌华宫看做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声誉’二字吗？
“我母亲正是因为你们奉为一切的，那两个字而死。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封灵脉整整八年。上官云湛，这些事情你当真不知情？”
穆云澈没有将最后的疑问问出口，因为他害怕，害怕一旦得到了答案，那将再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杀了他，为自己和母亲报仇么？
穆云澈扪心自问，他终究是狠不下那般的心肠。
近二十年的朝暮相处，照拂照顾，即使是假的。他想也总会有那么一瞬间，上官云湛是真的，拿他当做弟弟看待的吧。
“当年的事情，我在场。”上官云湛的声音稍稍犹豫了一瞬。
穆云澈听了，眉峰陡然一颤。
“你果然是知道的。”牙关紧咬，穆云澈听见自己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而且封你灵脉，损毁你的记忆这件事……”上官云湛望着他略顿了顿，才面色坦然的，继续说下去：
“也是我的主意。”
洛可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师尊是不是傻了，明知道穆云澈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怒火中烧，他现在还全扣在自己的头上。
疯了吧？
“你说什么？”穆云澈全身的血液，仿若在缓慢的凝结，剧动的心跳也好似要立刻停掉。
上官云湛泰然自若的望着他，又说：
“当年师尊错手重伤了你，是师母倾尽毕生修为将你救了回来。只是你年纪尚小，师母所修习术法又秉火系，一时间你根本无法承受。”
“见你就连在昏迷当中，亦是不得安稳，强忍内修相冲的痛苦。我便提议师尊，请他将你体内无法转为己用的剩余内力，暂且封禁。只是……只是此术法有一弊处，那就是有可能会损伤你的灵脉与记忆……”
“所以这么多年我心智停止，修为不进都是因为你的一番话？而好笑的是，我父亲竟然就完全听信了你的？是不是？”穆云澈全身血脉逆流至头顶，沸腾的几乎要溢出来。
上官云湛依旧坦然的看着他，继续说：
“云澈，我知道这件事影响了你很多年，但是当时为了救你，别无他法。”
“好一个别无他法，我宁愿你们不要用这种方式让我活下来，我宁愿当年就那样的去死。”穆云澈嘶吼着说道。
“还有，你讲出这样一个方法救下我的命，难道你就没有私心？”
穆云澈冷冷的笑着，又说：“还是说你和穆云谏心照不宣，早就想好了让我一辈子做个废人，好让你这个私生子明正言顺的继承凌华宫？啊？”
“穆云澈，我警告你，不许你再出言不逊，不许你这样说师尊，他是你的父亲。”上官云湛终于忍不住的，大声训道。
穆云澈立即回道：
“可是他对我没有尽到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还有你，上官云湛。你为什么不敢承认，那个导致我母亲尚丧命的野种就是你，就是你们母子杀了我母亲。”
“穆，云，澈！”
上官云湛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我再说一次，不许你侮辱师尊，不许。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拿着别有居心之人的荒谬之谈，伤害自己的至亲之人……穆云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如此这般的谣言，上官云湛不是没有听过。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无意间听到宫中下人切切议论过的了。
关于自己的身世，上官云湛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是谁，从哪里来，他记得很清楚。
自己的身世绝对与师尊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那一次，对私下里乱嚼舌根的宫人施以严惩过后，上官云湛在师尊穆云谏的书房外，自请罚跪了很久。
因为他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让师尊这样刚正不阿，黜邪崇正的一宫之主遭人非议。
师尊当时的表情，让上官云湛尤为记忆深刻。
那是若有所思过后，淡淡的自嘲。
随后只是轻声唤他起来，告诉他：这世间最无法阻止的，就是别人想说话的欲望。是与非，真与假，谁又解释的清楚呢？如果他们要说，那便随他们去吧……
印象中，师尊年轻时候的样子，与眼前云澈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们父子是真的很像，所有人都说云澈与师母更为相像。那是因为在人前，师尊从未表露过愤怒的情绪。
而此时此刻，穆云澈眼中的怒火很容易的，就让那日匆匆赶来，当时还是少年的上官云湛想起。
那一日师母为救云澈，修为散尽，弥留之际仍然不肯放过每一个人的诅咒……
“穆云谏，你害了我一生，更差点杀了我的儿子……我就算死都会缠着你，不会让你安生一日。你也休想在我死后与那贱人有任何可能……我会每一天徘徊在你们的身边，直到你来找我……如若你们还敢见面，我就算化作恶灵，也要将她拖进无间地狱……”
师尊的性子素来温润内敛，很少会有情绪波动在脸上，可是当师母最后一句说出来之后。
师尊的眸子，竟然如同沁了血一样的，布满暴戾与阴鸷。
那是一种被人触碰了底线，却不可还手的哑忍，是濒临暴怒，却恨自己改变不得的无望。
而现在，穆云澈脸上的表情竟然与师尊当年如出一辙。
到底云澈被何人挑拨？那人又是何种目的？让一个心思纯净的孩子，竟变得如此自苦可怖。
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在上官云湛的心底也只剩下心疼。
“云澈，你告诉我，近些日子你都是和谁在一起？那人还对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