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后的这张脸,穆云澈不是没有想象过。
尤其是在他心智封印被开启之后,他更是无数次的细想。
这个对他,对凌华宫,甚至五大世家都了若指掌。
又总是恰逢危急之中,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是母亲当年的心腹,或者无门无派的散修,仅仅是路见不平?
更想象过,这个人就是居心叵测,意图通过自己来扰乱正道。
却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是氿源华家如今的家主,华清寻。
穆云澈久久回不过神来,华清寻弯唇笑了笑,随后说道:
“穆公子如此意外,倒是在清寻的意料之中了。”
华清寻有一双好看的,水汪汪的桃花眼。
如今在月色下显得更为清澈,一点都不像一个暗藏不轨,别有居心的人。
穆云澈眼含戒备,脱口问道:“装神弄鬼,你究竟想做什么?”
华清寻的脸上,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即使穆云澈语言间满是不善,他也不愿意将他的标志扯下来。
或者,只是因为在面对穆云澈的时候,他永远没有办法用除了笑容以为的表情,来面对他。
“穆公子稍安,请听清寻解释。”
穆云澈抿唇不语,同时心里的戒备又加深了一层。
华清寻却不以为一,许是为了让穆云澈能够安心。
他竟然缓缓的转过了身去,用自己毫不设防的方式,去面对神经崩得紧紧的穆云澈。
“想必公子也清楚,家父从很久以前,就追随太子殿下。从萧子胤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开始一心辅佐,为此父亲也算押上了整个氿源的家运。”
“只是可惜,家父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太子身上,依然没有将太子引入正途。相反从小品行不端的萧子胤,竟然越来越暴烈成性,近小人而远君子……最后还生生的,害死了他的授业恩师,也就是我父亲。让氿源一时之间群龙无首,险些瓦解了华家的百年圣名。”
华清寻一番话说的恳切,仅从他握紧的双拳就能看出,此时他的内心该是何等的激动。
“可是,上官云湛不是已经在着手彻查此事了么?种种迹象表明,我父亲与华老庄主都是中了西甿的蛊毒,才不治而亡的。”
好像再难像从前那样,自然而然的称呼上官云湛为兄长。
于是穆云澈径直称呼起了上官云湛的名字。
华清寻背对着他,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得逞。
不过在转身后,面上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柔恭顺。
“穆公子有所不知,先前在无妄城的时候,清寻就将此事的重重疑点,倾数讲与宫上,可是宫上却不为所动,依然一意孤行的继续赶往西甿。但是却传了讯息与世外寺。想必用不了多久,继舟师傅应该就可以赶到京都了。”
“那又如何?那些我都不甚在意。”穆云澈神思暗淡,又说:“不管是皇太子也好,凌华宫也罢,都与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找到可可,别的懒得理会。”
“公子心系可可姑娘,在下很清楚。但是公子可否记得,每一次可可姑娘有危险都是因为谁?”
华清寻负手踱步,又说:“自从凌华宫一路行来,先是劫匪,后来是无妄城中的鼠妖,现在更是连可可姑娘的人都不见了。如若不是她一定要跟在宫上的身边,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下落不明了。”
“……宫上一心匡扶正道,心里只装得下凌华宫。至于可可姑娘,想必可可姑娘对宫上的用心,不用在下明说,公子也是很清楚的了吧!”
穆云澈不动声色,但是华清寻的每一个字,都被他听进了耳朵里,再在心底撕成碎片。
“清寻曾经说过,凌华宫历代宫上表面都是正人君子,实际上却各有不堪。可可姑娘若是真的步了当年净若的后尘,恐怕上官云湛难有江云庭的那份担当……”
“将一切过错都推给可可姑娘一人之身,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处心积虑,最终鸠占鹊巢的人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够了!”穆云澈不敢想象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天,厉声阻止。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对抗太子?”穆云澈启唇冷笑:“大费周章,不顾华家家族,就仅仅是为了为父报仇么?”
穆云澈不再是从前的他,所以他才不会相信,华清寻放着一家之主不好好做。
非要顶着重重困难与当朝太子为敌,就是为了报仇。
果然,华清寻神色自若的再次开口:
“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说过,公子曾有恩与清寻。所以替公子讨回公道,夺回宫上之位还与公子,是清寻势在必行之事。”
穆云澈拧眉看他,却看不出破绽,但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何时帮过华清寻。
华清寻看出他眼中的困惑,虽然心头失落,但还是笑了笑的接着说:
“公子不记得也好,免得挂心。清寻却是记在心里整整八年。”
华清寻目光盈盈的,如同一池清水。
此时此的他,倒更与他的名字相配。
穆云澈蓦的别开目光,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轻咳了咳,问道:“你说知道可可在哪儿,现在可以带我去了么?”
华清寻神色微微一黯,不过转瞬即逝。
“华公子尽可放心,可可姑娘现在安全的很。不过两日之后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有所准备。”
听到洛可可会有危险,穆云澈顾不上其他,追问道:“什么准备?”
华清寻笑容明朗的,站在穆云澈的对面,将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个遍。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穆云澈只被他瞧得难受,忍不住皱眉的问道。
“公子天人之资,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若是进了那里,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不如让清寻为公子乔装一番如何?”华清寻询问道。
穆云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仍然是终年不变的红色。
而上官云湛却是常年的一身白衣。
心里暗道:或许从出生开始,我便与他是两个极端的人,不是一明一暗,就是一暗一明。
不过现在来看,谁是明,谁又是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