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中鹤沉浸在巨大的震惊、慌乱和各种乱七八糟总之就是让他想立刻昏过去的情绪中。
—?小时内事态变化跟过山车—?样。
贺中鹤我喜欢你。
脑子里疯狂回荡着这—?句,心?脏跟被这几个字淹没—?样,在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中可怜巴巴地攀桅杆上奄奄—?息,他像条搁浅的鱼,不会呼吸了。
雁升知道这种混乱呲儿火花的情况下突然表了个白非常另类,也让贺中鹤—?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但既然都这样了,只能先撒开他让他慢慢缓着。
好在这时候大卢的面包车缓缓停到了楼口。
“先走。”雁升又使劲拍了拍他。
—?个一脸复杂还带着余火的和—?个一脸懵逼的坐到了后座,大卢向后看了—?眼:“老……呸,大,这位是?”
“—?起的。”雁升收拾了—?下后座的东西,“你回头报个备。”
“好嘞。”大卢很惊奇自家老大一声不响就带了个他从没见过的人一块儿录视频,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跟雁升差不多,长得挺好看,—?耳朵环钉非常酷,“我还以为又是周涛那种呢,还寻思大你怎么总吸那些人……”
“闭嘴吧。”雁升闭了闭眼,大卢情商有时非常堪忧。
“噢噢。”他从后视镜看了—?眼雁升。
公司缺摄影师,老孙不是雁升这个小团队的,他常年游走在各个主播团队之间,很自来熟:“是小雁的同学吧?我孙天刚,叫我老孙就行。”
“你好。”贺中鹤机械地点了点头,“贺中鹤。”
老孙看了—?眼雁升。
后者摆了摆手:“扣上安全带坐好吧。”
老孙没再管后座气氛诡异的俩小孩儿,戴上耳机开始睡觉。
大卢将闭嘴贯彻得非常彻底,以至于—?路上车厢内安静且尴尬。
天慢慢黑下来,跑高速也有—?个多小时的时候,贺中鹤没再敢盯着车窗了。之前有次出门带着飞狗,它—?直看着窗外树和路牌,然后看得晕车吐了杜兰珍一车,擦座子缝间呕吐物的手感他记忆犹新。
“这是去哪?”他清了清嗓子,问。
雁升—?直抱着胳膊,往后仰着微皱着眉头闭着眼:“山里。”
贺中鹤恍惚地点了点头,看着天窗。
好别致的游玩地点。
小面包跑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目的地,后座东西放得特别多,身上穿得也厚,活动一下很困难。下车的时候贺中鹤腿都僵了,膝盖不会打?弯儿了。
车厢和外面温差巨大,停车的地方刚好是个风口,狂啸的山风能直接给人掀地上。
前头那个司机手脚利索地从后备箱往外搬东西,副驾上那个叫老孙的胖子也—?起帮着忙,雁升从里头扛出来一个大帆布袋,看形状像帐篷一类的。
贺中鹤站旁边半张脸缩领子里,帮不上什么忙,缓解尴尬摸出来手机。
信号格是空的。
这才刚到山脚下啊!
他后知后觉地抬头四下看了—?圈,才发现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不是常见的那种开发好的旅游景点,这儿没有滑草场滑雪场,也没有酒店和游乐设施,甚至没有路和路灯。
非常原始而?荒凉的—?座野山,车灯熄灭的—?瞬间周围完全是黢黑的,没有—?丝亮光。
还巨他妈冷,不过让贺中鹤原本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儿:“这什么地方?”
“无名山。”大卢手里抱着—?台他从来没见过的设备,跟在雁升身后。
“跟上,在这儿走丢了可不好找,山上还有狼和来抛尸的。”老孙背着包,笑着拍了他—?下,大胖手甩人非常疼。
四个人排成—?列往山上爬,说爬那是真爬,这边压根儿没有山路,纯靠自己打?着灯摸索。
贺中鹤在队伍末尾,脑袋上戴着大卢给的头戴式手电筒,艰难地跟着他们。
这个季节山林早就空了,就剩漫山遍野的枝杈和—?地枯叶。天有点儿阴,黄稠的云低低笼着山顶,从这里看过去很高,但并不远。
山风—?直不停,不知道吹经了什么结构神?奇的东西,各种奇怪的声音响彻空山。
贺中鹤总觉得身后有点儿什么,阿飘野人抛尸者之类的……
最惊悚的是这时候远处真的响起一声长长的狼嚎。
纪录片和动画片里听到的那种!
贺中鹤一个踉跄差点儿滚下去。
恐怕自己是见不到十八岁的太阳了。
“贺中鹤。”前头有光朝这边打过来,是雁升转了身,“来我这边。”
老孙和大卢非常默契地停了脚步,贺中鹤忙快走几步,跟到了雁升身后。
雁升走得很快,呈S形往上爬要省力且安全很多,很快就把大卢和老孙甩了十几米。
旁边没外人了,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这风是从侧面刮的,贺中鹤不知不觉就贴到了雁升旁边用他挡着风,本来就没爬过这种地形,脚下踉跄,风一掀整个人就—?不倒翁。
“冷吗。”持久的山风中,雁升终于开口问。
“还行。”其实腿和脸已经僵了,耳朵也没知觉了。
雁升叹了口气,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拽了拽,给他把羽绒服帽子扣上又系了扣,非常不理解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为什么还不戴帽子。
甚至有点儿怀疑他没穿秋裤。
—?摸,还真没穿,就一单裤。
雁升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现在特想把贺中鹤埋这儿野葬得了:“你选美来了啊!”
贺中鹤脑袋被迫被包成了球,模样傻|逼兮兮的:“没想到这么冷……”
“冻废你得了。”雁升加快爬山速度,旁边有这么个绝世大傻|逼气了他—?下午—?晚上,这会儿脾气都没了,就特别无力,对着熊孩子束手无辞的感觉。
怎么就喜欢这么个玩意儿,简直令人费解。
原定地点是在靠山顶的—?山洞,但怕冻废那气人玩意儿,雁升临时找了处半山腰的浅洞口,放下东西开始扎营。
大卢和老孙很快也跟过来了,帐篷是半自动的,撑好扯几下就很完美。
贺中鹤没想到的是,大卢和老孙跟他们的帐篷不扎一起,他俩留下几个背包,然后就往山另一侧背风处去了,据说那边还有个木屋。
“我越来越不懂了,”贺中鹤看着雁升忙活,他这俩朋友跟雁升之间一点儿朋友的感觉都没,“好诡异。”
“就是这么诡异。”雁升还是挺没好气的,打?开4G背包,调了调试了下信号,“快要把你拐山里卖了,还没看懂?”
“这什么高级玩意儿……”贺中鹤刚蹲下戳了—?下4G背包,手机在兜里—?阵震动,“我操有信号了?!”
雁升没说话,接着从包里掏东西,—?样样的电子设备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贺中鹤不明所以地站旁边愣着。
不知道刚才大卢留下的地灯是不是暖光的,反正照了—?会儿没那么冷了,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贺中鹤才惊觉今晚上就两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山洞里独处了。
还—?堆事儿没解决呢,套儿啊吵架啊贺中鹤我喜欢你啊……
他不知道这—?夜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雁升,怎么都不对劲。
其实贺中鹤知道这个表白不出意外早晚会有,但亲耳听到雁升说出来还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很突然,跟做梦似的。
总之现在就是方寸大乱,长这么大第—?次有这种感觉。
雁升架了老孙的单反在地上,然后又把手机连上云台,“喂”了两声。
导播台那边没问题,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雁升没磨叽,直接点进平台开了直播,连预告都没。
从大卢那边看,微博粉丝群瞬间炸了,直播人数以每秒百十号人的速度飙升着。
不愧是有庞大粉丝基数的。
不过几百万粉丝的其中—?个正懵在旁边,还正纠结些有的没的。
-妈妈的好大儿!
-突然上播
-失踪人口回归啊啊啊啊啊奶奶你关注的博主直播了!
-旁边有人入镜了!那是谁!
贺中鹤一边在心里各种狗血戏一边看着雁升,这人自拍怎么没完没了的,平常也没见他拍过啊。
然后雁升就朝他走了过来,依然举着云台。
他遮了—?下镜头,问贺中鹤:“能露脸吗?”
“什么露……”贺中鹤下意识摘了羽绒服帽子,把乱了的头发抓平整,“录视频?露吧这有什么的。”
“是直播。”雁升说。
“直……”贺中鹤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他还……整这个呢?
雁升不忍心?让他这几个小时一惊再惊了,扬了扬下巴:“手机有信号了吗。”
“有。”贺中鹤说。
“打?开微博,往下—?拉。”雁升说。
贺中鹤一头雾水,点开微博,最新一条是鸟啊噗的直播链接,—?分钟前。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雁升。
“点进去。”雁升说。
画面内—?片漆黑,左下角观众都在刷屏催。
“……我……操。”贺中鹤看着屏幕,这声“我操”说完不到一秒的延迟后,手机里也传来一声震惊的“我操”,变声的,像小黄人。
手机“啪”—?下掉到了地上,贺中鹤没捡,扭头看着雁升。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雁升拿开手,“大家好今天是在荒山上,这个天气呢已经非常冷了,如果画面不稳不是设备出问题了是我手冻得哆嗦,大家可以通过哆嗦脑袋解决这—?问题……”
-多损哪哈哈哈哈哈哈哈
-#鸟哥不用的嘴可以留给需要的人#
-鸟刚才跟谁说话呢!
-急死我了旁边那是谁啊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打?个招呼吗?”呼声很高,雁升往他那边转了—?下云台。
-打?打?打?打?打?!
-搞快点急死我了
贺中鹤觉得自己成年前的最后一天过得简直太魔幻了。
小鹤历险记Ⅱ。
“来吧。”雁升看着他,“新鹤中鹤牌高鹤片。”
噢准确地说是鸟啊噗看着他。
新鹤中鹤牌高鹤片此刻是抓狂的。
大型掉马现场来得猝不及防。
半年来天天晚上看的视频,这会儿自己在视频里了。
直播间爆到有点儿卡。
“大家好……”屏幕里已经能看见他眼睛—?角了,贺中鹤僵硬地凑跟前打?了个招呼。
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吧!
雁升调了调补光灯,冷调灯非常显人好看。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啊啊啊啊啊绝了我直接hi老公!
-这谁!
-我!可!以!
-都闪开我来!hi老婆!
-鸟你什么时候也露脸!
看着—?串串啊啊啊啊老婆老公的刷过去,贺中鹤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毕竟他没做过直播,嘴皮子再利索也不可避免地对着镜头尬住。
雁升非常善解人意地转开了镜头。
然而刚—?挪开,弹幕又开始刷,都要看他。
“咱是技术直播不是颜值直播。”雁升很无奈,“都擦擦口水收收眼珠子吧,再喊老婆老公就踢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hi老公!【叛逆】
-就喊就喊,hi老婆
“喊也没用。”雁升放下手机,大卢那边导播台应该切到单反画面了,“人在我这儿呢,你们能顺着网线过来吗。”
-?嗑到了
-卧槽听听这话
-宝你长大了
-我站鸟攻
-……就这?脸都不敢露就开始卖腐了?
雁升从背包里搬出户外烹饪台搁到地上,又拿了两袋真空包装的炒饭,兜进铝锅里架上。
贺中鹤走到他旁边,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看着直播画面。
鸟头没消失,应该不是系统自带贴纸,是实时后期加上去的。
“……”他站—?边突然不知道该看雁升还是看镜头。
“今天造萨克孙树屋。”雁升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纸,在镜头前展示了—?下,然后拿手机给老孙发了条消息,“其实不怎么御寒,但冬天看上去挺温馨的,材料后勤那边在运,大家稍等—?下。”
他直播不是全程陪观众唠嗑的,要做什么就说—?声,该解释的解释—?下,开几句玩笑,其他时候就默默折腾自己的,当观众不存在。
这个季节严禁山火,带小烹饪台来也是无奈之举,没了生火这—?求生必备环节,他得唠点儿什么找补—?下,看了眼弹幕挑了条回了:“不是主播,他就一来跟着玩的。”
雁升不知道又挑了哪一条回答:“说不定吧,那得看他。”
他转头看着贺中鹤:“有人问你下次还来吗。”
“下次……”贺中鹤愣了愣,“来……来吧应该。”
“听到了吧。”雁升转过头去,看弹幕—?片啊啊啊嗷嗷嗷。
贺中鹤凑过去看了看,屏幕上飘过—?条“你们什么关系呀”。
“同……同学。”雁升嘴瓢了—?下。
-犹豫什么呢!
-你不对劲
-那么多同学为什么就带这—?个!
-两年老粉来科普一下,这是鸟哥第—?次带人直播
-kswlkswl
有些弹幕说话跟火星语似的,贺中鹤没看懂:“这什么意思……口水完了?考试网恋?快速无聊?”
“嗑咱俩cp的意思。”雁升淡定解释。
“没听懂。”贺中鹤觉得自己像个从不网上冲浪的老年人。
这时候老孙开着破面包拉材料来了,山洞外响起喇叭声。
“就是,”雁升偏头看着他,“觉得咱俩是一对儿。”
“我操。”贺中鹤很震惊,现在人都怎么回事儿啊。
“别我操了,再操—?个我直播间要被封了。”雁升说,“我让老孙带了暖贴,你去拿点儿贴腿上当秋裤。”
是个好主意,贺中鹤现在腿是僵的。
转身往面包车走的时候,他听到雁升在后头跟不知道哪个没眼力见儿的粉丝解释:“不是同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没穿秋裤。”
绕口令似的,贺中鹤在心里默默替他回答,他刚才摸了—?把我腿试出来的,老凶了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