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不跟队友交流的人挺招人嫌,雁升看着?这几?个在篮筐下疯狂抢球的人。
不是他不肯打配合,是这些?人打个球跟玩儿命似的,忒吓人。
下课铃从教学楼那边远远传过来,这节体育是跟下午最后一节地理调了的,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往食堂走,也有打?球打?嗨了嗷嗷叫着继续的。
见雁升要下场,有几?个留他的,他给?拒绝了。那些人跟他不熟,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人家。
操场上有些?晚饭空来散步的,互相打撩嬉闹放松紧张的一天,落日余晖下的操场各个角落都是喧嚣。
贺中鹤坐在场边废弃的篮球架下,给?雁升递了瓶水。
雁升把校服披在肩上,坐到贺中鹤旁边灌了几?口水,还喘着?|粗气?:“这么贴心。”
“下回更贴心,直接组个啦啦队我当队长。”贺中鹤看着?他,“没想着你会打?篮球。”
“偶尔活动活动。”雁升和他看着?球场歇了会儿,“怎么不去吃饭?”
“没什么胃口,就想在这坐会儿。”傍晚凉风迎面吹来,贺中鹤眯了下眼睛。
“教你打?球?”雁升站起来,从器材筐里拿了个球,扔给?他。
贺中鹤伸手接住,愣了愣:“好学吗?”
“学着玩儿。”雁升往旁边空着?的球场走,“学不会改天继续教。”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贺中鹤笑着?站起来跟过去。
为了避免贺中鹤更没面子,两人选了最靠里的小球场,比较隐蔽,以防带球时人追球跑被同学看见。
“运球会吗。”雁升单手把球往地上扣了一下,然后接起来。
“不会。”贺中鹤干脆不要面子了,特实诚地说。
“双脚与肩同宽前后站立,屈膝,然后右手往下压球。”雁升示范了一遍。
“这简单。”贺中鹤接过来球,照他教的摆好姿势哐当哐当一通拍。
“压球不是拍球,球控低点儿。”雁升笑了,“你这再拍两下手都该麻了。”
“操,是很疼。”贺中鹤看了他一眼,“你上?回那伤还没好利索吧,这么打?能行么。”
“差不多好了,”雁升张开手给?他看了一眼,“不影响,掌心不触球。”
“那再来一遍。”贺中鹤把球给?他,“谢谢教练。”
雁升运了几?下。
“等,你这拍球怎么跟人不一样,它?怎么还拍一下往前滚一点儿呢。”贺中鹤发现他运球不是直上直下,手是略微往里勾的。
“耍帅的,不标准,这个别学。”雁升说。
“就你骚,”贺中鹤笑了好一阵儿,“耍帅给?谁看啊你。”
雁升手上?随意地带着?球,慢悠悠地说:“谁在看就耍给?谁看呗。”
贺中鹤愣了愣,笑声戛然而止。
雁升没说话,又放慢动作原地运了几?下球,动作起来了就顺势运球跑了几?步到筐前,一跃一转,勾手上?篮。
动作又稳又流畅。
这教练老在学员面前耍帅合适吗,是不是太容易勾学员走神了!
“试试。”雁升把球扔给?他。
贺中鹤又照葫芦画瓢试了几?次,然后发现这玩意儿其实也不难,多带几次控球手感就有了。
“差不多了。”雁升指了下篮板,“进一个试试。”
中考体考有投篮这个项目,基本姿势他都会,投十下能进个三四个。
“起范儿了。”雁升笑着?说。
“啧,有没有很帅。”贺中鹤一被夸有点儿飘,“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帅。”雁升笑着?看他,背对夕阳逆光站着?,周身镀着?一圈儿橙色光晕。
一个走神,球跑了,贺中鹤狼狈地去追。
跑起来的时候心情非常愉快,乘风而起的畅快|感觉。
贺中鹤把球远远扔给?雁升,然后跑回去,没忍住嗷了一嗓子。
“得,又一个打球跟狒狒似的。”雁升说。
“我跟他们不一样,单纯心情好。”贺中鹤说,“继续。”
雁升把球给?他,站在他面前:“带球,然后上篮,我断你的球,规则先不管,你试试能不能进。”
雁升站得很近,两人脸对脸。
虽然是很正直地练球,但贺中鹤可耻地觉得心虚,以至于有点儿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他胡乱带了两步球,然后动作缓慢地举起来,被雁升挡了一下。
往左偏偏,被挡。
往右偏偏,又被挡。
“给?新手点儿空间。”贺中鹤看着?他。
“这速度不知道的以为你七老八十了。”雁升笑着?说。
嘴欠撩闲的功夫,贺中鹤突然猛地往左迈了一步,手腕发力,球擦着雁升头发越过去,篮板上撞了一下。
进球。
“哈!哈!”贺中鹤夸张地笑了两声,拍了下他肩膀,“七老八十老头儿的球都截不着?。”
“再来。”雁升撑着?膝盖,笑了笑。
贺中鹤没停顿,托球往旁边闪了一下,接着一跃。
这一下跳投没成功,雁升很轻巧地扒拉了一下,把球给?他扒拉走了。
再次尝试,贺中鹤拿着球花里胡哨一阵乱晃,再掷出去的时候又被雁升单手勾了下来。
“我要是想抢,”雁升大概是欺负人欺负上?瘾了,“不用等你投球,运的时候就截走了。”
贺中鹤很不服地左右手带球,把球压低。
压到膝侧位置后突然起身发力往前冲了一段,这次速度快动作利落,雁升往前一兜,险些没防住。俩人胳膊在半空中绞了一下,贺中鹤脑门差点儿撞他鼻子上?。
球滚落在地。
其实还出手还是不够干脆,不然就是谁把谁撞倒,而不是以现在这种诡异地姿势面对面凑一起了。
雁升放下胳膊,往后退了一点儿。
微妙的安静。
贺中鹤状似不经心地四下看了看,球场外没人往这儿看,除了……一个隔大老远也能看出来是个光头的男的,那人正蹲地上抽烟。
好像是发现贺中鹤注意到他,那人站起身。
有点儿眼熟。
但贺中鹤这会儿没顾上,学校里那么多认识的眼熟的,管他干嘛呢。
他捞起球,左右运了一下。
然后被雁升从侧面抄过来断了球。
“我放弃了。”贺中鹤叉腰,叹了口气,“我断你试试。”
“来。”雁升好像挺有兴致,跟贺中鹤对调了站位。
第一次没反应过来,球直接越过他进了篮。
第二次伸手努力跳着去够,雁升往前一步错开手之间的距离,掷过去。
第三次贺中鹤直接从雁升手上?抢了,扑了几?次没抢过来,就差按着?他胳膊把手指一根根往下掰了。
“操。”贺中鹤有点儿没面子,直接耍赖开了,抢过来球抱胸前不撒手,然后跑到篮筐下,勾手上?篮。
没进。
篮球这东西吧,平时看人打还行,经常见谁牙磕谁脑袋上?了谁把谁撞倒了之类的,球场上激|情澎湃,滋儿滋儿冒火花。
但这么跟雁升试了几?次,发现跟看起来那种感觉有点儿出入。
因为肢体|接触碰撞太他妈多了。
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雁升有问题还是球有问题。
一会儿手擦着胸腹那片儿过去,一会儿捞球碰着腰碰着?腿,一会儿差点儿鼻子撞一起。
正经gay谁跟同性打这个啊!终于知道为什么雁升打?球从来不扎堆儿了!
耍流|氓揩油太方便了吧!gay吧别搞舞池了直接建个室内球场多好!
多次零距离接触后贺中鹤觉得再这么下去就真滚一块儿了,太危险。
“不打?了,胳膊要断了。”贺中鹤咳嗽了几?声。这没正经打,不算剧烈运动,其实没累着?,但就是有点儿窒息。
雁升绕场转悠着?,从各个方位投了几?个篮。
贺中鹤回到球架下,呼哧带喘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喝完后才觉出来不对劲。
自己那瓶还没开呢,这是雁升的。
贺中鹤闭了闭眼,不动声色把瓶子放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看见了。”雁升隔着?球场从最那头说。
“就你眼神儿好。”贺中鹤觉得自己脸皮现在被雁升训练得比以前厚了,他看着?雁升,“你不近视啊?”
“双眼视力1.5。”雁升带球小跑过来。
挺新鲜,天天趴书上?视力还这么好,对比自己非常不公平。贺中鹤眯着眼远眺操场:“我都快一百度了,看最那头的都……”
半天没听到下文,雁升看着?他:“都什么?”
贺中鹤抬头:“咱俩是不是打得太陶醉了点儿?”
“嗯?”雁升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贺中鹤指了下操场。
天已经擦黑了,跑道足球场看台,一个人也没有,刚才那些滋儿哇打?闹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听着跟恐怖故事似的,而实际上?更恐怖——六点五十七,晚自习铃已经响过半个小时了。
没记错的话第一节晚自习还是老郑的,要小考来着。
贺中鹤唰地蹦起来,拉起雁升胳膊就开始往教学楼狂奔。
站主席台上远看这两人挺有意思的,一个蓝毛小人拉着?黑毛小人,头发跑得都往后飞,跌跌撞撞往教学楼冲,苦笑声响彻整个操场。
看来挺好啊。
赵臣冷笑一声掐了烟,摸了把秃瓢,从主席台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