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牛逼啊你!”一进教室,贺中鹤先被石宇杰捞过去了,石宇杰捧着他的脸啪啪拍得无比响亮。
周围不断有同学很震惊地看着他,冲他说“牛逼”、“看不出来啊”之类的话。
要搁平时他早拽了吧唧尾巴翘天上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成绩这种“正经事儿”而被别人羡叹。
第一次体会到“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
贺中鹤一连串地说着“蒙的蒙的”,迅速窜回位上。
“好险,差点儿真被你干掉。”雁升转着笔看他。
“别说了,我现在脸有点儿热。”贺中鹤趴到桌子上。
“激动得吗?”雁升捏了撮他的蓝毛,在手指间搓了搓。
很滑溜,搓了好几下也没能搓成呆毛。
发质很不错啊。
“没那么没出息。”贺中鹤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就觉得别扭,以前看成绩都从下往上找,这回直接登顶了。”
雁升手指都搓热了,终于给他竖起来一撮呆毛,朝天撅着看着傻了吧唧的。
他满意地弹了弹呆毛:“多这样几次就习惯了。”
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心里很雀跃,有种苦僧闭关修成正果的感觉,畅快。
但贺中鹤有数,高三第一次考试没什么很大的参考价值,很多人都因为假期而懈怠了,考出来的不是真实水平,就被贺中鹤这样暑假弦上得比较紧的给挤下去了。
“别在脑子里发表获奖感言了。”雁升说,“收拾东西。”
“嗯?”贺中鹤抬起头,“收拾什么?”
“收拾东西走人,我要把你逐出家门了。”雁升冲讲台抬了抬下巴。
贺中鹤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好多人挤在讲台前趴着。
讲台上有个透明文件袋,是老郑用双面胶糊上去的,换位就把新座次表放到里面。
后桌庄媛已经在连桌带凳往外拖了,教室里陆陆续续响起桌腿摩擦声。
“你看了?”贺中鹤看着讲台上挤着的那一堆人。
“我原位没动,你坐我往后数第五个。”雁升说。
中间隔四个人。
没法上课笑话雁升的娘炮牛奶,也没法现场抓包记笔记的时候他都在画些什么骚东西。
什么感觉呢,就是刚把路上遇到的小凶狗撸乖,还没来得及下次带点儿东西逗逗它,结果就不再走那条路了,没下次了。
刚才因为成绩雀跃的心情一下子摔了下来。
小难过,小不舍,小怅然若失。
但贺中鹤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
“也不是我赶你走的,咱就别拉脸了。”雁升侧头看着他,语带笑意。
“我拉脸了吗?”贺中鹤突然有点儿烦躁。
这烦躁来得猝不及防,自从跟雁升熟了后他从来没对雁升产生过这种情绪,跟他待一块儿的时候一直都觉得很轻松。
可现在他就觉得莫名烦,软了好久的刺儿一下子全支棱起来了。
我拉脸了吗?我觉得我没有啊?
好像谁真多么想坐这边儿似的,之前开玩笑问是不是很不舍就算了,还他妈当真啊?
说白了就是恼羞成怒,撩恼了。
还有他不自知的一点儿慌乱。
这他妈怎么了,至于吗,自己是因为一句话戳某个莫名其妙点上就耍脾气的人吗?
“拜拜。”贺中鹤语气很硬,没好气地提起凳子放到桌上,不轻的一声。
然后把书立一挤,整个儿拢到桌面中间,把桌子推出去,力道太猛,差点儿把桌子推翻了。
雁升愣了,看着他头顶呆毛随着动作一颤一颤,没反应过来这火是怎么突然被点起来的。
上课铃响之前,班里所有人的位置都移好了,这节是语文自习,老师来发了一圈讲义走后就没再进来。
贺中鹤从桌洞里掏出一瓶薄荷叶,捏了几片扔进水杯里。
急需降降火。
“宝,不舒服吗?”郭瑶坐在他斜后方,知道他心肺不好,见他有点儿喘,担心地问。
“没。”贺中鹤摆了下手,表情依旧不太好看。
新同桌陈文龙是个挺能咋呼的男生,情商在班里出了名的低,好几次开玩笑把人女生惹哭。任课老师也都不待见他,干啥啥不行,上课接话把第一名。
陈文龙正小声哼着歌,要不是有词儿,根本听不出来他唱的什么。
外边走廊很安静,高三楼走廊不是露天的,连个窗户都没有。而且一整栋大楼里只有一个级部,南楼北楼用玻璃连廊连起来的,教室都分布得很散,一层楼就两三个班。
教室里同样安静,刚才语文老师发的讲义就是“最后九个月,一轮复习从何下手?”,一屋人看得紧张,这会儿也都收了踩假期尾巴的状态,甭管真学假学都低着头。
陈文龙并不悦耳的歌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就显得非常嘹亮。
贺中鹤本来心里就窝着无名火,而且还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而更生气,这会儿他非常想扬手照着陈文龙脸上来一嘴巴子。
前后左右桌甚至隔了道走廊的,都皱眉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有几个故意咂了咂舌。
然而陈文龙浑然不觉,一边哼歌一边很陶醉地左右晃着头,甚至笔还敲在桌子上打节奏开了。
郭瑶这从不骂脏字的都没忍住抬头瞪着他说了个“靠”。
陈文龙忘情地敲着笔,贺中鹤往自己那侧一缩再缩,他胳膊肘还是好几次捣在贺中鹤胳膊上。
贺中鹤觉得现在自己是把快要爆开的炸|弹,陈文龙手里拿着一根儿燃烧的火柴,一下下在他导|火|索上燎着。
老rapper老peer了是吧,好,这就让你醒醒。
“砰!”贺中鹤突然抽了本书往陈文龙桌上一砸,后者吓得笔差点儿飞出去。
“眼瞎?都在学习你看不见?”贺中鹤声音憋着火,一点点扬起声调,“要唱要敲自己搬桌子出去,别在这跟犯癫痫似的。”
“操,碍你什么事了?”陈文龙愣了愣,然后在周围同学谴责的目光下回了贺中鹤这么句话。
“别吵别吵……”郭瑶说,“你声音确实有点儿响,大家都听见了。”
“你这个‘都’是怎么来的,你说都就就都啊?你是全班人代表?”陈文龙其实不太敢跟贺中鹤吵,迅速调转火|力冲郭瑶吼。
他俩吵这两句期间,贺中鹤下意识往雁升那边瞥了一眼,一张张朝这扭着的脸中,他是后脑勺对着这儿的。
火气更旺了。
“来,别冲她犯病。”贺中鹤强压怒火,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磕。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底儿可能被磕坏了。
周围人虎躯一震。
“出来打。”贺中鹤起身出去了。
在全班人面前陈文龙当然不能认怂,赶紧也一甩衣服骂骂咧咧地跟出去了。
有几个好事儿的从窗户往外看,班里一阵躁动。班长吆喝了一声“安静学习”,才渐渐平息下来。
贺中鹤等陈文龙跟出来后把教室前门后门都关紧了。
陈文龙知道自己跟贺中鹤打肯定吃亏,一出去语气就软了:“哎,不至于吧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贺中鹤比了个“停”的手势:“我刚才说出来打,你出来了。”
陈文龙噎了一下,哑了声。
贺中鹤脸沉下来挺吓人的,跟平时很不一样,有种狠劲儿,真痞头子的感觉。
“给你三秒钟,打还是回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