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星期的视频有合作广告vlog,甲方那边跟公司谈过了,十分钟左右的vlog给三十万推广费,公司主播四六分,公司大头。
这十几万并不难赚,接个好点儿的线上推广或者出一期视频赚得远比这个多。
雁升是不想接的,合作方是个今年刚火起来的潮牌,一个技术博主恰服装时尚那块儿的饭,不合适。
但没能拒成,公司那边看准这家潮牌要爆火的趋势,直接替他签了协议。
签公司就这么个坏处,不仅收入被公司分成削掉半截,有时候还做不了自己的主。
雁升有点后悔刚做视频那会儿没经验,直接签了三年合同,处处被公司限制。
当时还是稚嫩了,太急于求成,其实就算那时候没签公司,熬半年也能熬出来。
合同到雁升上大一那年解约,他打算到时候直接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出来单干。
广告商定vlog脚本的对接跟雁升同城,原本线上就能商讨的事,那人非要见面聊。
见面地点那人选在了一家酒吧。
而且是家非典型gay吧,没在社交平台上宣传过,但老板是圈里玩儿的,所以很多“圈里人”知道这里。
雁升不是“圈里人”,但也听说过。
酒吧弄得挺低调,要没有舞池几对蹦迪的,分辨不出来这是个gay吧。
灯球闪得人眼晕,音响轰隆隆像要把整个酒吧震塌,不大的一家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高压舱。
这种闹哄哄的地方,让他联想到雁德强和朱玲的争吵打砸。
烦躁。
“小升!这里!”吧台角落有人在狂闪的灯光下朝他高高举起手。
是个寸头的男人,看着二十来岁,花衬衫皮裤,坐那儿跟棵细韭菜似的。
“涛哥。”雁升跟他握了手坐下来,“脚本我看过了,都没问题,到时候想改什么都可以再改。”
意思很明确,不想跟你在这地方叨叨,别借工作之名寻思别的。
“先不聊这个,喝点儿什么?”涛哥看着他。
“果汁吧。”雁升说。
涛哥笑了,笑声拿捏得很做作,听了雁升一身鸡皮疙瘩:“我真没想到你是个隐形颜值主播,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露脸?”
“不想露。”雁升答得很简短。
“可惜了。”涛哥慢悠悠地说,“要是推广费翻倍呢?考不考虑露脸拍一套?”
“不了。”
“那脸卖得确实挺贵了。”涛哥笑着喝了口酒,视线全程粘在雁升身上。
这句话就是普通的玩笑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非常油腻暧|昧,雁升皱了皱眉。
涛哥单方面东拉西扯了半天,一直到九点多钟酒吧人最多最闹,舞池都被挤满了的时候。
虽然雁升不说脏话,但他现在的确很想骂人,要不是公司签好了协议,他打死也不陪这人在酒吧挨到现在,耳朵都要被音响震聋了。
随着音响声越开越大,涛哥也贴得越来越近,几乎趴在他耳朵上说话,雁升都能闻见他身上发腻的香水味。
不想骂人了,想打人。
“去跳舞吗?”涛哥向后指了指舞池。
很多对男男男男挤在舞池里摇摆,灯光乱闪下跟复制粘贴似的。
涛哥的意思也很明确。
你看见gay没什么反应,说明你也是弯的。你刚认识我,我刚认识你,而且都是一类人,又有商业合作,来一炮玩玩对你我都没坏处。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雁升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下去了,起身道。
“别啊,还没聊完呢。”涛哥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用大拇指在他手腕上慢慢划了划。
今天补习班放学后贺中鹤跟老妈打了招呼,偷偷带着板儿溜了出来。
其实他没有那么大的刷街瘾,毕竟滑了一年多了还是挺菜的。
但新贴的砂纸是夜光的,不晚上出来遛一遛,意义何在。
板仔板妹们很珍惜生命,这个点儿滑板场没人,独霸波浪池的感觉很爽。
这几天他有点烦乱,老妈关于他考学的事像个地雷,想起来就被炸得心里一沉。
晚上的风已经有丝丝凉意了,不紧不慢地绕场地滑着,浑身都兜着风轻飘飘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也能忘一忘。
滑板场不算大,主要是用来放器材炫技的,踢大乱摔了一次之后贺中鹤意识到夜光磨砂纸非常鸡肋,为避免断胳膊断腿儿,他顺着商场大广场的斜坡溜了下去。
一楼大广场有驻唱的女孩,还有一小块儿夜市区,人来人往挺热闹。沿着自行车道滑了一会儿差点撞上电动车的时候,贺中鹤终于放弃了遛夜光板儿,老老实实把板儿拿在手里进了人堆。
广场南街有家gay吧石宇杰带他去过一次,这个铁直男虽然接受不了同性恋爱,但一直为自家万年单身狗的好兄弟发愁。
高阳之前也跟他约过好几次那家酒吧,贺中鹤都找各种理由推了。
虽然他也没怎么深|入探究过这种地方,但在他印象里,gay吧=男同约|炮419圣地。
贺中鹤拿着板儿路过的时候有点儿不屑地往里瞥了一眼,正经人谁去这地方啊。
然后就看到了雁升。
是的雁升。
贺中鹤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脱眶而出了。
因为过于震惊手上板儿没拿稳,板头翘起来在他下巴上磕了一下。
“操……”贺中鹤依然看着雁升出现在gay吧的旷世奇景。
最让他懵|逼的是,雁升旁边还有个花里胡哨的疑似精神小伙的人。
正拉着他的手。
然后那男的贴上去了!站起来直接靠到雁升身上了!
贺中鹤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觉得有点儿……恐同?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觉得看到这场景非常别扭,看着难受。
正愣着的时候,雁升朝这边转了下头,刚要转回去又猛地甩回来。
两人就这么隔着玻璃门对眼儿,两厢震惊,好像在比谁眼大似的。
然后他就看着雁升迅速转头跟那精神小伙说了什么,精神小伙也有点儿懵|逼地探头朝贺中鹤这边看过来。
雁升走过来推开了门,精神小伙一脸狐疑地跟着他出来了,还上下打量着贺中鹤。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甚么事了。
不会是雁升和他对象正甜蜜约会,被自己撞见了,人两口子要明杀灭口吧。
不过说真的这个看着也就一米六几的细杆儿精神小伙……操啊雁升品味实在不太行。
胡思乱想的功夫,雁升已经从酒吧里出来走到了贺中鹤旁边。
贺中鹤一脸疑惑而茫然地看着他。
“别生气,就是来这边见个合作方。”雁升冲贺中鹤笑了一下,手搭上他的腰。
这他妈是什么霸道总裁哄小娇妻的台词!
又是怎样一盆神奇的狗血泼到了自己头上!
雁升你他妈把手拿开!
“我男朋友。”雁升转头对精神小伙说,“那今天聊到就这儿吧,下周见。”
涛哥看着眼前这个一头蓝毛抱着个滑板的年轻人,估摸着他年龄跟雁升差不多大。
贺中鹤感觉到腰上被按了一下。
操啊疼!
他差不多看懂怎么个事儿了,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对雁升说:“回家。”
“好,宝贝儿。”雁升揽着他,朝后挥了下手。
好就好呗,你他妈宝贝儿个屁啊!
贺中鹤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
广场上摆摊儿卖电子烟卖饰品和手机贴膜的都在收摊了,夜市一关,街上人就少了很多。
驻唱的女孩正在唱一首甜甜的烂大街口水歌。
贺中鹤看着路灯光下两个长长的影子。
稍高一点儿的那个影子有一小截跟另一个影子连在一起。
“你手还要在这放多长时间?”贺中鹤真诚发问。
“不知道,拐过这条街吧。”雁升认真回答。
贺中鹤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这只手跟他一样,非常僵硬。
“雁升。”贺中鹤叫他。
“嗯?”
“你顺拐了。”贺中鹤说。
“……”
说完之后他实在没绷住爆发出狂笑,蹲到了地上,又抬头看了一眼雁升僵住的胳膊和同一侧迈出的脚,笑得直接哑声儿了。
雁升也跟着蹲下来,捂着额头笑了半天。贺中鹤蹲着笑得太猛稳不住重心,整个人扒在雁升身上继续笑。
“起来,丢人。”看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雁升拽着他的领子提溜着站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精神病院墙倒了。”
笑过这阵儿,两人恢复了正常距离,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这段儿BGM在贺中鹤脑海中响起。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我是梦游的时候成了你男朋友吗?”
“那男的太缠人了。”雁升无奈地笑笑。
“Fine,拉我躺枪不是重点。”贺中鹤把滑板扔到地上,踩上去慢慢滑着跟雁升并排,“你怎么在那种地方?”
“那人定的地儿。”雁升说完后顿了顿,“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喝酒的呀。”贺中鹤故作纯洁,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不然呢?”
“……聊不下去了,分道扬镳吧。”雁升往一边走。
“哎这合适吗?刚才还叫人宝贝儿呢这会儿就给人扔了?”贺中鹤收了板紧跑几步跟上他,“你是gay?”
雁升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秒:“是。”
除了老妈,贺中鹤从来不跟人隐瞒自己的性向,既然聊到了自然说出来就可以。
尤其这还是遇着同类了,男同竟在我身边那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被莫名其妙扣了个男朋友的帽子,或者被雁升在gay吧这事儿震惊到了,贺中鹤这会儿突然想使个小坏。
“这样啊……嘶,我有点接受不了。”他像模像样地皱起眉头,稍微离雁升远了一点。
戏飙得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