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不信邪地摸遍了医院里每一只宠物的爪子,摸得宠物们心花怒放、喜气洋洋,纷纷伸出舌头舔他。
满医院欢快的气氛里,只有谢时的表情很沉重。
不是暂时的错觉、也不是个体的灵异现象,他是真的可以感知到每只小动物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很清晰。
一直以来坚信科学的信念遭到致命打击,谢医生神色空白,很想就地晕一晕。
但因为地板还没有拖,他忍了。
“谢医生,你怎么啦?”阮甜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了一句。
谢时缓慢摇头:“没什么。”
阮甜不相信:“可是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当然不好,任谁发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会不好,谢时缓了缓情绪,镇定地说:“嗯,我刚刚胃疼,现在好了。”
“怎么会胃疼呢,要按时吃饭呀。”
“知道啦,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希望你也每天好好吃饭。”谢时温和地说,“到下班时间了,你快回家玩吧。”
阮甜看了看表:“好的!谢医生明天见!”
“明天见。”
谢时又在病房里呆了一会,而后忍着混乱的思绪回到楼上,换了身衣服出门。
既然他能感知到猫猫狗狗的情绪,那他能不能感知到人的?毕竟从科学上来说,人也是动物……
整条街的商户都知道,这家宠物医院的老板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看护病患,附近跟他最熟的人大概就是养着几只猫的邻居,以及各家外卖员。
今天突然看到他出门,大家都很震惊。
[绿川街和谐友爱商户业主群]
路人甲:我是不是眼花了,宠物医院里的那位大美人终于舍得出来普度众生了?
路人乙:你没有眼花,他刚刚还来我店里买了杯奶茶,我给他找零的时候手都在抖,根本不好意思碰到他。
路人丙:他接下来准备去哪,我要去碰瓷。
路人甲:根据我观察,他要往花店走了。
路人乙:花店不就是路人丙的店吗?美人主动上门了,路人丙真是好福气!
十分钟后。
路人丙: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颠倒众生的大美人!他一笑我就心跳加速!根本不好意思看他的脸!害羞!
谢时一连去了好几家店,都没有和人接触的机会,他看奶茶店收银员是个男孩子,就去买了杯奶茶,没想到中途换成了女孩子来收银,他也不好意思对女孩说“你能和我握下手吗”,总觉得有点像变态。
后来他又去花店,结果花店的男员工被一通电话叫走,他同样没有机会。
谢时:“……”
为什么他的主动出击没有效果?他思考片刻,感觉还是选择的方式不对,他要去当伪装成猎物的猎手。
谢时看了一圈,决定去最热闹的酒吧,人多,很难看得清和自己接触的都是谁,万一他真的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情绪,甚至听到别人的心声,也能有效避免尴尬。
现在还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也有了些人,谢时戴上口罩,进门就察觉到几道目光。
……酒吧不欢迎戴口罩吗?
谢时看了看吧台上冒着冷气的啤酒和各种酒精饮料,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摘下来。
来这家酒吧的大多数都是熟客,平时也会有生人早早过来,不过给他们的印象都不如眼前这个人深刻。
即使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但光从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也能看出来,这是个美人。
这人身形修长,穿着休闲衬衫,露出来一截清隽的锁骨,犹如被云雾遮挡的桃花源,让人很想撕了他的衣服,一探究竟。
他气质温和又柔软,像无辜的小白兔。就是不知道这只小白兔到这里来,是想借酒浇愁,还是想寻欢作乐。
不过不管他想做什么,他们都能奉陪就是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捏住酒杯。
谢时坐了没一会就有人端着酒杯朝他走过来,来人把酒推到他面前,笑着说:“你好啊,看你面生,你是第一次来玩吧,愿意和我认识一下吗?”
谢时:“……”
戴着口罩是怎么看出来他面生的。
他看着那杯荧蓝的酒,敬谢不敏地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来人沉默几秒,这个人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观察了一会,只觉这人举手投足都是他喜欢的模样,温柔从容,他想好就没有犹豫,直接端着酒杯过来,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说他不喝酒?
不喝酒那你来酒吧干什么?来人觉得这是这个人拒绝自己的借口,而且是非常生硬的那种,心里顿时不满,感觉被看轻了,于是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谢时面不改色,语气真诚地说:“我来思考人生的意义。”
他不是敷衍,突然被点亮一个不知道该怎么用的技能,他也是要思考这个技能将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来人:“啊?”
谢时:“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和你探讨一下。”
来人又开始犹豫,毕竟这个人是真的很对他的胃口,声音也好听,他都能想象出来在床上的样子:“行、行吧。”
于是谢时从天地鸿蒙说到宇宙起源,从万物进化说到时间与历史,从道教说到佛法,从文字衍生说到文化传承,说得别人眼冒金星神情呆滞,□□.和性.欲都大幅度降低了。
谢时意犹未尽:“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来人:“……”
谢时顺理成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接触的这一刻,谢时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波动,他悄悄松了口气,为了避免这是个体特殊情况,他一直待到酒吧人最多的时候,镭射灯乱扫,到处都是人挤着人,他被玩嗨了的人们拉进舞池随波逐流,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波动。
谢时放下心,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几个男人在暗处观察着他,看到他一走,也站起来跟着他离开。
晚上一点多,商店的招牌灯依旧闪烁,街道上的车流少了许多。
酒吧里人太多了,空气还是闷,谢时一到外面就摘下口罩,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真是美人啊。”尾随他的几个人情不自禁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我要是能和他睡一觉,这辈子都不算白活。”
“瞧你这点出息!”
“哈哈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眼看他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几个人眼里都爆发出亢奋的光,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和谢时分开后,雪追一路赶往自己坠落的地方,寻找通讯器的踪迹。
这颗星球气场非常古怪,他被看不见的东西限制,没办法发挥全部实力,自然也没办法离开。
他想找到通讯器,但不是想就此离开,而是想试试能不能联系徒子徒孙,让他们派来战舰,能派多少派多少,他要把这颗破球砸穿,把谢时掳走。
一想到谢时看过来的眼神,他就克制不住愤怒地摇起尾巴,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个可恶的人绑起来,让他只能夸自己,只能看着自己,只能抚摸自己……
其他什么小猫小狗,都死一边去。
雪追即使被限制着实力,奔跑的速度也不是人类交通工具可比拟,他没有用多长时间,顺利回到原点。
他降落的地方已经被人类层层看守围了起来,俨然成了兵家重地,擅闯者死的那种。
雪追眯起眼睛,隐匿了身形。
现场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所有参加到这次项目的人都很沉默,沉默地过来取样,然后再沉默地把样本送到实验室。
那天的流星引起了广泛讨论,因为不像普通的流星,也不像火箭云,网民们热情高涨,发出了许多种猜测,最多的就是猜外星人空降地球,人类或许即将迎来末日云云。
网民们讨论完了也就散了,没有谁知道,他们的猜想极有可能是现实。
因为流星降落的地方,没有任何固体块或者尘粒,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坑,四周野草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但烧的范围很精准,没有任何往外扩散的情况。
降落的流星体表温度高达几千度,落到荒草地里只会引起火灾,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好似自身掐灭火源的现象。
其后不久,探查这片荒野的士兵们又发现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铁片”,之所以说是铁片,是因为经过检查发现,这片东西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金属或者物质。
它不是地球上存在的东西。
发现这东西之后,政府当机立断地封锁了消息,把它送到沙漠里的基地,逐样检查与实验,流星坑也被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
雪追根据现场人员的情况,判断出头领是谁,然后跟在头领身后,跟着他转了一天,终于在他的一通电话里听到了通讯器的消息。
他查到这个人类说的地点,面对基地层层关卡如入无人之境,轻松地在摄像头和许多人类面前捏碎罩住通讯器的保护壳,拿走了通讯器。
房间里顿时响起警报声,还有人类的尖叫声。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得意洋洋地叼着通讯器,一跃而起。
雪追一路奔回谢时所在的城市,一入境,他就闻到了谢时的气息。
跟平时不同,还掺着酒味、香水味,甚至还有化妆品味,这些气味像是烟雾,快要遮盖住谢时本身的气息了。
?!
他在干什么?!
雪追瞳孔猛地变成竖瞳,纵身一跃变成白虎,加速奔跑在半空。
谢时对目光很敏感,哪怕这几个人自以为是地藏在角落里,谢时也依然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
那是一种带着恶意和下流的窥探。
谢时走到没有人的偏僻小道,停住脚步,慢慢转身:“几位,跟了我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他声音是笑着的,没有丝毫害怕和惊慌,甚至还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柔软。
几个人也不再掩饰,从躲着的墙角走出来:“累啊,你要是心疼,那今晚陪陪我们,我们就不累了。”
他们人多,根本无所畏惧,正想往谢时面前走,忽然从天卷起一阵强烈的疾风,风卷起的烟尘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还来不及揉眼,就听到一声听起来愤怒到极点的虎啸,再接着,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将他们重重掀翻在地。
这一下几乎摔碎了他们的脊梁骨,几个人疼得叫都叫不出声,踩着他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格外有力,心脏都快要被踩爆了,呼吸都呼吸不了。
等到他们勉强睁开眼皮,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们彻底懵了,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一只巨大的白虎居高临下地踩在他们心脏上,这只老虎大得匪夷所思,像是从远古里走出来的野兽。它低着头,阴森森地盯着他们,露出的獠牙长而尖锐,泛着让人胆寒的血气,仿佛轻轻一下就能让他们身首分离。
看他们睁开眼,它头更低,獠牙几乎要刺到几个人的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吼——”
它银灰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积蓄的磅礴杀意。
几个人瞬间吓尿了,白虎不悦地皱起眉,磨了磨爪子,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震裂了水泥路面。
普通人类可经不起它这么磨,几个人身上顿时出现了深深的血痕,差点就被挠得肠穿肚烂。
极度的惊惧和疼痛之下,几个人晕了过去。
白虎转过身,看向谢时。
谢时:“……”
他有把这几个人引过来打一顿的想法,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打过这只史前老虎。
这算怎么回事?谢医生的大脑极速思考着,这只老虎是从哪儿来的,外星人真的入侵地球了吗?他还没有见义勇为,就要死于虎口,岂不是很悲惨……
下一秒,他被白虎轻轻推倒了。
仿佛担心他摔倒会疼,大白虎还用另一只爪子接了他一下。
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这只巨大的虎爪爪垫有多柔软。
“……”谢时茫然地抬起眼睫,这只白虎这么对他,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想杀了他的样子。
他并没有在白虎身上感觉到杀意。
他借着路灯和月光,观察起这只白虎的模样,发现它身上条纹的分布规律、以及银灰色的眼睛,略微圆的耳朵,怎么看都跟那只虎斑猫很相似。
生气离开的时候,雪追在脑海里幻想了很多欺负谢时的办法,然而真正到了可以尽情欺负他的时刻,他反而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他的原身太大了,谢时看起来又这么脆弱,他连碰都不怎么敢碰,担心爪子勾破了这个人的皮肤,想揉揉他,又担心会压碎他的骨头。
雪追踌躇地抓着地面,看起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漫长的三分钟过去,谢时身旁都被这只白虎的大爪子刨出了一个土坑,但它依然没有伤害他。
谢时试探着抬手,在白虎的注视里,摸了摸它的爪子。
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这只爪子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软。
白虎一动不动,任由他摸。
谢时弯了下眼睛,刚想说什么,忽然在脑海里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想吃掉他。”
是个男声,不是很低沉,带着压不住的狂气,听起来年龄并不大。
谢时一僵,移开手,声音消失。
他再把手放到虎爪子上,声音又响了起来。
“想吃掉他。”
谢时:“……”
谢医生终于到了人类所不能承受的精神极限,闭上眼睛安详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