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总想聊什么？”苏林生往窗边靠了靠，他真是没想到能跟邢绍屹恰好买个邻座。
“你不用离这么远，中间本来就有很大的空了。”看他这样子，邢绍屹心一揪一揪的，头等舱只能这么宽敞了吧，就这还要再离他远一点吗？
“……”
苏林生无声看了一眼，心想还真是够宽敞，他刚刚那动作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大度了。
看着对方又挪了回来，邢绍屹才好受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林生叹了口气：“我的错，抱歉。所以您想聊什么？”
“聊聊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三年间我打电话你一个都没接过？
“我什么？”苏林生不解地看着他，这人什么时候有了话只说一半的毛病了？
邢绍屹咽下后面的话，转而问道：“为什么你今天要去出差？不是马上项目就开始了吗？”
不是不想问，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因为H市那边有点急事。”并没有急事甚至还有时间好好玩一玩的苏林生如是说道。
“董事长委以重任？苏总能力很出众啊。”邢绍屹打趣道，就算抛开某层关系，他俩依旧是很聊得来的一路人。
“过奖了。”想着偷懒的苏林生有些惭愧，“就是巧合，恰巧喊到我了。”
恰巧心情不好，恰巧遇上了这个项目，恰巧碰到了邢绍屹，恰巧邻座……
嗯，就是巧合。苏林生默默想。
邢绍屹也不继续问，反正刚刚这话题也就是随便扯出来的：“喝一杯吗？”
看着面前的红酒，苏林生犹豫了，要是接过来了是不是就代表……
“别想这么多。”邢绍屹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毫不留情打断他，“你一直这样，想太多不好。苏林生，当个朋友不可以吗？”
朋友啊……
苏林生被这个词噎了一下，明明这也是自己本来一开始的想法，但从邢绍屹口中听到就是有点不舒服。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一下子我没太适应。”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有点涩。”
“下去后请你喝好的。”邢绍屹笑了，“这算不算是一杯泯恩仇？”
“有仇吗？”看他这个态度，苏林生也轻松了不少，或许当个朋友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邢绍屹还真就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吧。”
“仇我不记得了，恩倒是有。”慢慢的，一杯红酒竟然已经见了底，苏林生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不是他想打破这气氛，是这句话不说出来他永远也没法释然的跟邢绍屹说话。
他欠他一句对不起，一句迟到了十年的对不起。
“你不欠。”
就在他苦思冥想怎么表达歉意的时候，邢绍屹说话了：“你不欠我，从来不欠。”
苏林生有些茫然：“不是，我……”他以为对方这是礼貌性的客套话。
“你真的不欠我。”邢绍屹叹了口气，“不过那件事我确实是怨你的。”
苏林生没说话，他就知道这人不可能一点都不恨他，结果对方下一句就让他更迷茫了。
“但是在你清楚我为什么怨你之前，你还是别跟我道歉了。”
“？”他歪了歪脑袋，“不是……怨我让你没能参加高考……”
“不是。”邢绍屹忍住想摸他脑袋的冲动，“我从来没在意过这个，你不用对这个愧疚。”
闻言苏林生大脑飞速运转，但是始终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
“别想了，再来一杯？”邢绍屹眼尖地发现对方酒杯又见底了，很贴心地拿起酒瓶主动问道。
“好。”这酒后劲有点大，但是苏林生酒量不错，酒品也好，所以小酌几杯不用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高估自己，反倒是一直给他添酒的人先倒下了。
邢绍屹迷迷糊糊的瘫在座位上，不太舒服地哼唧着，手还老是无意识越界去抓旁边的人。
苏林生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把他手拍掉，奈何对方过于执着，最后只得让这人握着自己胳膊。
他劝自己大度点，不要跟醉酒的人计较，小声叹了一句“我还真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然后就拿出了包里昨天打印的表格。
后面的内容比之前简介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精心整理总结过的。
他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心情，但是邢绍屹这个情他是承下了。
“苏林生……”听到邢绍屹开口了，苏林生倾身凑过去想听他说了啥，结果刚把身子探过去，脸就被那滚热的手掌抚住了。
“！！！”
温热的触感慢慢移到了眼睛上，邢绍屹不清醒地睁开了点眼，轻声问道：“还难受吗？眼睛好点没有？”
难不难受苏林生不知道，眼睛好没好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爆炸了。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邢绍屹不满皱了皱眉，把脸又贴近对方问了一遍：“还是不舒服吗？”
“我……没有。”苏林生慌乱想要坐起来，“我没事，好多了，你先放开我。”
本来大脑也是不清醒，听到人这么说，邢绍屹还真就老老实实放开了手，任由他起身离开，只是眼睛还盯着他，里面满满都是不情愿和舍不得。
苏林生只感觉心脏跳动有点快，不是正常的科学的跳动频率。
年纪大了，真该去做个体检了，他心想。
“邢总，你醉了，先睡会儿吧。”他向空姐要了张毛毯，把邢绍屹手里的文件都拿下来放到一边，然后给他轻轻盖在了身上。
“我睡了回来到地方了怎么办？”邢绍屹小声嘟囔着，“没人带我下去的。”
苏林生手一僵，有些心疼：“好了，我回来带你下去，先睡吧。”
邢绍屹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说话不算数。”
“啊？”苏林生懵了，虽然他确实不是好人，但是说话算话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你不记得了。”邢绍屹失落地低下头，“你说你不会一个人走的。”
飞机大概是遇到了气流，微微颠簸了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看到那个跟着飞机一晃一晃的脑袋，苏林生心软得不行，声音都不自知的放轻了：“抱歉，这次不骗你。”
好像是不相信他说的话，邢绍屹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还是犹豫着败给了酒精作用，沉沉睡了过去。
短短几分钟，苏林生表格也看不下去了，反正邢绍屹也睡着了，他索性就支着脑袋转头盯着他看。
这是这些年来他头一次有机会仔细地看长大后的邢绍屹。
十年太久，他有点想他了。
邢绍屹有一点混血，虽然影响不大，但是仅有的一点基因全影响到五官上了，而且影响的恰到好处，是很难得的帅气。
可惜此时眼睛是闭上的，苏林生看不到那双他最喜欢的棕褐色眼睛。
没了熟悉的青涩和少年气，曾经拥有的一身冲动骄傲好像也没了，或者说，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现在能看到的，只是对他重新裹上一身伪装与冷漠的合作人。
他的合作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作为一个优秀讲义气的合作对象，他不能阻碍对方的发展。
想起刚刚感受到的粗糙触感，苏林生有些懊恼和自责，这样好的人，怎么就被自己糟蹋了呢？
他不认为邢绍屹对他还有意思，哪怕是之前几次的关心和体贴，毕竟身份位置换一下他也会那么做。
他俩之间能这么和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从R市飞杭州并不远，一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苏林生拍拍旁边人的肩膀：“邢总，邢绍屹，醒醒了。”
邢绍屹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然后转个头打算继续睡。
苏林生有些发愁，这还真是难办。
行李有人拿他，不用担心这个，但是对方怎么说也是个一百多斤一米八八的成年男人，扶起来还是很费劲的。
幸好他这些年也经常去健身，不然还真就只能喊别人帮忙了。
邢绍屹又是个洁癖，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让陌生人扶出去的，搞不好合作要凉。
想到这，苏林生愣了一下，不对啊，他凭什么认为自己扶对方就不会感到膈应呢？
但是目前情况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好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把旁边那条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慢慢地带着人离开飞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体重不太真实，半个小时扶下来，他竟然没怎么感觉到累。
坐在机场休息区的时候，苏林生终于认识到了第二个严重的问题。
——邢绍屹住哪儿？
把人喊醒这事儿行不通——他已经尝试了十几分钟了。
他也不知道邢绍屹这边有没有认识的人，而且也不可能把人醉了酒的行至公子哥扔在人分部让他的员工打量。
啊，这可真是愁人。
苏林生按了按太阳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还是打算先带着人会自己定好的酒店。
可能是水逆，到了酒店前台，他感觉自己大概在梦里冲撞太岁了。
“不好意思先生，已经没有空余的套间了。”前台小姐礼仪态度很到位。
“……”
苏林生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终于折服于大自然的高深莫测：“行吧，谢谢。”
前台小姐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那需要我帮您吗？”她指了指对方肩膀上的男人。
苏林生摇摇头：“不用了，谢谢。”然后认命地带着人上了楼。
怎么就不定个双人间……
不对，就算是双人间，住的也是一间房啊！
想想第二天早上两人在一间房子里醒来时的气氛，苏林生就替未来的自己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