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卿抱着沈栖夏回到诊疗室,将她安置在了病床上。
“不要乱动。”他柔声叮嘱着,便去隔间拿纱布碘酒准备止血。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栖夏乖巧的端坐在病床上,真的一下都没动,这会儿仿佛三魂七魄都还没归体,就睁着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看。
宋时卿觉得好笑,吓傻了之后当真是乖得不得了,就这点小怂胆子,也敢逞英雄。
他低头掀开沈栖夏被划破的裙摆,伤口的位置在膝盖上方五寸,几乎就是紧挨着她打底裤的边缘的,横着被割了一刀,鲜血潺潺而流,染红了整个裙摆。
刀口不深,却很长。
宋时卿粗略的目测了一下,大约伤口的长度在六厘米左右,这样的长度是需要缝合的。
这也意味着,沈栖夏的大腿上今后便会留下一条状似小蜈蚣的疤痕。
宋时卿心里明白,就算是再普通的女孩子都讨厌身上留疤,更何况沈栖夏还是个女明星。
他愧疚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内心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转身拿起碘伏棉签拆开,又低下头给伤口消毒,动作尽可能的轻柔。
但是伤口被触碰的那个瞬间,沈栖夏就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剧烈的疼痛从大腿上传来。
整个人一下子就疼醒过来了。
一入眼的便是宋时卿正坐在一个矮凳子上,和她面对面的坐着,而脑袋的位置刚好超过她的膝盖高度,手里捏着碘伏棉签,动作轻缓地在给她大腿上的伤口消毒。
他的表情格外的凝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底下是个不治之症的患者呢,沈栖夏脑里胡思乱想着,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享受着宋大帅哥的专项医疗服务。
听见她抽气,宋时卿笑了下,“终于舍得回神了?”嘴里调侃着她,头却抬也不抬的给她消毒刀口。
沈栖夏瘪了瘪嘴,似乎是在不甘心自己胆小的模样被人看了个透彻。
宋时卿半晌没听见她回话,好奇地抬起头看她,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停,一边扔掉手里的废棉签,一边从抽屉里掏出麻醉和针管。
“怎么了?”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沈栖夏盯着他手里的针管,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是要缝针吗?”
由于她太过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宋时卿的心里仿佛产生了片刻的慌乱,滞了半秒,才低头将麻醉药抽进注射器里,轻声道:“我会给你缝的漂亮一点。”
沈栖夏觉得宋时卿温柔起来真的是让人上头,得寸进尺的娇气道:“我怕疼,你麻药多打点。”
然而换来的却是宋医生无情的阐述事实,“麻药打多了,人会变傻。”
行吧……
沈栖夏咂咂嘴,宋医生牌甜心小蛋糕犹如海市蜃楼,转瞬即逝。
宋时卿扔掉了空瓶,又把注射器里的空气推干净。
低头给沈栖夏扎针。
这么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沈栖夏,之前一直觉得她过分娇气,无关痛痒的小毛病都如临大敌,然而真当这么长个刀口割在身上了,连声叫唤都没有,更别说疼得掉眼泪了。
要知道麻药针是格外痛的,还需要扎在伤口的附近,进行局部麻醉。
但是他一针麻药扎下去,沈栖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扎完麻醉后丢掉针头,走到洗手台开始进行日常的消毒程序,顺便等待麻醉起作用。
沈栖夏无聊地坐在床上,因为顾及大腿的伤势,要将大腿完整的搁在床上,所以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两只脚都没落在地上。
她晃荡着没受伤的那只腿,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歪头疑惑:“宋医生,我要缝几针啊?”
“六针。”宋时卿顿了一下,又和缓地问道,“我尽量五针好吗?”
这真的是宋时卿本人吗?
沈栖夏深感震惊。
她原本想好要顺着话题得寸进尺,让宋时卿加倍内疚,答应她以后就是自己专属小医生,在她生病的时候随叫随到,不允许嫌烦。
但是这一下子,令她所有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最终化为了一句,“好的。”
这该死的,令人上头的温柔。
宋时卿看了墙上的时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又坐在了沈栖夏的面前,带上医用手套准备缝合。
他用镊子夹着缝合针,穿破了沈栖夏的皮肤。
一针又一针,一共五针,最后打了个干净利落的结。
他看着略带狰狞的伤口有些出神,低声呢喃了一句,“为什么呢?”
沈栖夏整条腿都木木的,没有一丝丝疼痛,本该是几乎轻不可闻的低喃,她却听得非常的清楚。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沈栖夏可以肯定,他是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呢,其实面对那种情形,就算是个陌生人,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因为成长至今,这二十五年来所受到的教育都告诉过她,面对需要帮助的人,要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
沈栖夏明显的感受到宋时卿眼里的内疚,都快要溢出太阳系了,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故作轻松的说道,“因为害怕你这张帅气的脸蛋被人划伤呀。”
说着,还悠闲地晃荡着腿,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丝因受伤而带来的低落情绪。
宋时卿被她逗乐了,一边给她的伤口盖上纱布,一边笑着揶揄道:“后悔了吗?”
沈栖夏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这是什么鬼问题。
“后悔药被你研发出来了吗?”
“正在努力。”宋时卿挑了下眉,全然接纳她的呛声呛气。
说完,就猛地起身,直接把沈栖夏从床上公主抱起来。
“走吧,送你上车。”他低下头凝神看向沈栖夏,眼里噙着笑。
沈栖夏感觉仿若被人在空中甩了一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懵然,“看不出来,宋医生体力还挺好。”
宋时卿:……
他该说谢谢夸奖吗?
这句话的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从哪下嘴了。
索性一言不发,抱着沈栖夏就出了诊室。
陈小惜自从沈栖夏受伤,被抱去诊疗室之后,她就一直就坐在诊室门口等着。
过程中跟赵栗打了个电话报备情况,又干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好不容易盼到了沈栖夏被宋医生抱出来。
她立马眼泪汪汪地迎上去,手里还不忘攥着沈栖夏的续命枸杞茶。
宋时卿看见她之后,就开始不断的叮嘱这几天的注意事项,然后一路横抱着沈栖夏送到了保姆车上。
光是不能碰水这项就着重说了三次。
沈栖夏依躺在保姆车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宋医生,你好啰嗦啊。”
宋时卿无奈地敲了下她的额头,临走又忍不住提醒一句,“七天后过来拆线。”
*
沈栖夏今天的拍摄是泡汤了。
不,不光是今天。
她今天挺身而出的光辉行为,直接导致她这一周都得闲在家里养伤了。
久别重逢的休假时光,她倍感亲切。
然而她的悠闲衬托出赵栗格外的忙碌。
赵栗觉得自己是在伺候祖宗。
偏生还是个不安分的主,自从参加完宋家老太太的寿宴之后,回来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不是在微博花式作妖,就是逞英雄救人,给自己弄伤了。
她一边要赶紧跟两边的通告商量延期,一边又不放心沈栖夏的伤势,忧心忡忡的叮嘱陈小惜给她送回沈家别墅养伤。
沈栖夏被送回沈家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多钟的工作时间,家里除了保姆,就没有其他人了。
保姆被她满身的血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和陈小惜左右两边架着她,一路送到了卧室里。
保姆帮着沈栖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听说腿上缝了五针,面露出心疼的表情,嘴里还絮叨着,“不得了唉,这么瘦的小身板流这么多血,那不得要贫血嘛。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说,陈妈给你做。”
沈栖夏喜欢被人念叨,感觉很温暖。
她点头说好,结果陈妈把她安顿好之后,一转头就又嘟囔着要给沈国强打电话。
沈栖夏并不想自己受个小伤,就弄得劳师动众的,赶紧拉着陈妈闲聊打岔。
通过陈妈的话语中,沈栖夏知道了她今年才四十多岁,但是在沈家已经工作有十来年了,虽然啰嗦了一点,但是看得出来,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
沈栖夏悠闲地躺在床上,开着电视,脑子里却是在梳理自己APP里的任务。
主线【任务四:沈琬青和唐墨行订婚。】
其实剧情只要按轨迹正常发展,她觉得主线所有任务都会自行解锁。
但是订婚这一条,她从中必然要找机会表明态度,以免两人当她是个绊脚石,把她给踢了。那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支线【任务二:微博关注人数超过1000W/15000】
沈栖夏无奈地扶额,旁门左道不行,只能认真圈粉了。
好在今年自己还有一部综艺和两部电视剧的通告,听说上综艺一向是圈粉的绝佳方式,她必须要做足功课了。
沈栖夏拿起遥控器,给电视调台,换到了综艺节目认真观摩。
与此同时。
宋时卿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睁眼后,宋时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甚至有一种梦里疼痛还未消散的错觉。
在梦里,下午拿个举着砍刀的疯狂女人没有被沈栖夏踢开,而是一鼓作气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当时正专心的在给实习生分析案例,听到动静抬头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
他的血是柱状喷射而出的。
宋时卿看着喷泉一样的血液,心道,这女人割到了他的大动脉。
他伸手堵住自己的脖子,鲜血依旧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然后眼前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只看得到一摊又一摊的鲜血,耳畔是那个实习生带着哭腔的声音。
“推手术室啊!”
手术灯在他的头顶“唰”的被打开,刺得他眼睛痛。
直至梦境的最后。
他听见心脏探测仪发出一道极为刺耳的单一长音,音频不再有波动。自己的同事站在手术台前,脱下了医疗手套,冷静地宣布道:“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吧。”
他死了。
在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