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夏当天晚上就退烧了。
她蹲在行李箱边上翻衣服,心里还在谋划着怎样恐吓楚齐宇乖乖演戏,不要整幺蛾子。
沈国强给她打了个电话。
“小夏,爸爸听说最近好多网友都在误会你。”
电话那头说的极其委婉,“其实,遇到困难可以直接跟家里说的,爸爸会帮你解决的。”
沈栖夏举着手机起身,坐回了床边,“以后会直接说的。”
沈国强叹了口气,“周末晚上宋家奶奶过八十大寿,你跟爸爸还有琬青一起去拜访一下,给老人家贺寿。”
她不想跟沈琬青有太多的接触,下意识拒绝。
“我明天可能会有夜戏……”
沈栖夏坚信只要离女主越远,她的命就会越长。
但是她爸又说:“宋家奶奶是知名的艺术家,晚上会到不少新闻媒体,我也是有私心的,想借机会给你正个名。”
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是李落英女士的八十大寿。
她清晰地记得,这场聚会在书里是有提及的。
又想到自己卡了许久都没动静的任务二。
她妥协道:“好,我会去的。”
沈栖夏合上手机后,崩溃地后仰,倒在了床上。
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书中的原主沈栖夏在经历了野鸡变凤凰之后,整个人变得非常的嚣张跋扈,奈何沈父沈母又深觉愧对于她,平日里宽容到不行,越发助长了她的气焰。
所以在这场聚会当日,刚到场后就把人得罪了个遍。
而沈琬青一向又是人缘极佳,很快就被一群小姐妹嘻嘻闹闹的拉走。
唐墨行当时自带BGM出场,她却不怕死和人叫嚣。
作为炮灰,沈栖夏并没能触发“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好感事件。
而唐墨行身为甜宠霸总小说的男主角,具备了专业的职业素养。
面对除女主外的一切生物,都可以做到毫无人性。
于是唐墨行非常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就给沈栖夏推游泳池里去洗澡了。
这件事便成为了沈琬青那帮小姐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衬托沈琬青有教养的事件之一。
沈栖夏长吁了一口气,扯过被子卷在了身上,蚕宝宝似的把自己卷成一条,无聊地滚来滚去。
她和唐墨行才见过面,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想到那日的见面。
沈栖夏卷着被子弹了一下,坐起身来。
呀。
她记得唐墨行临走前,好像是说了一句周末见。
*
本以为借着发烧的名义,可以多休息几天。
沈栖夏悠闲的在电影城里逛街,还顺带瞄见了好几个剧组的拍摄,现搭的景都是精致又豪华,跟自己那小剧组一对比,高级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有点羡慕的撇了撇嘴,人家剧组还有武术指导呢。
又走了两步,看见路边有个阿姨在卖手工冰淇淋。
一群小孩子将白色的手推车围在了中间,大多数还穿着戏服,叽叽喳喳的,像是放学挤在小卖部买零嘴的小学生。
一阵热闹过后。
纷纷举着自己的冰淇淋跑开了。
沈栖夏有点嘴馋,静静看了一会儿,朝手推车走了过去。
“您好,给我拿一个抹茶味的吧。”
“好的,十五块哦。”
她付了钱,接过冰淇淋。
眼尾的余光不小心眈见身侧多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僵硬地回头,露出职业假笑。
“好巧啊,导演。”
导演扫了眼她手里的冰淇淋,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笑得意味深长。
“栖夏啊,发烧好了啊。”
沈栖夏端着一碗烫手的冰淇淋,欲哭无泪。
然后就听导演先假模假样的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知道已经痊愈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暗示她拍摄进度需要加快,下午尽快上工。
影视城这么大。
为什么她只是想偷个懒!
就这么倒霉的被抓个正着!
沈栖夏一边愤懑地往嘴里塞着冰淇淋,一边无可奈何的跟着导演走回了自己剧组。
陈小惜都惊讶了。
“栖夏姐,我没想到你觉悟这么高,自己走到剧组来了,你真的越来越努力了!”
“不,你误会了。”
沈栖夏指了指导演那伟岸的身影,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我偷吃冰淇淋被他抓住了。”
听见冰淇淋三个字,陈小惜就疯了。
紧接着,她就遭受到了魔音摧残。
陈小惜谆谆教诲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二十分钟,作为女艺人高糖高油的东西是大忌。
沈栖夏上妆换戏服。
陈小惜就坐在她的身边朗读备忘录,里面记满了赵栗叮嘱她不可以入口的食物。
直到导演喊她过去讲戏,这才逃过一劫。
沈栖夏一个人捏着剧本,蹲在角落找了五分钟的状态。
因为这场戏要拍的是个长镜头。
昭礼公主在接到和亲的圣旨后,崩溃大哭,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殿之外,猛地跪下后开始疯狂磕头。
一镜到底,她的情绪必须绝对的沉浸。
她心寒自己的父王,为了所谓的太平盛世而毅然的牺牲她,将她许配给邻国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更何况她心悦那位被幽禁的前朝太子,满心满意的都是计划着与他远走高飞。
沈栖夏感觉自己摸到了点情绪,站到了机位前,冲导演点点头。
导演使了个眼色,场记立马上前。
“第32场第一次,打板。”
【昭礼公主木然地跪在地上,脊背绷得僵直,望着大太监双手奉上的圣旨,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半晌,她都没有动。
“公主,您该接旨了。”大太监嗓音细细的,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她猛地回了神,抿着唇微微颤抖。
豆大的眼泪,一颗又一颗从她的眼角滑落。
昭礼公主踉跄着起身,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太监。
疯了一样的开始往外跑,满头的发钗晃得歪七扭八,许是跑得太急,一路撞到了不少路过的宫女太监,甚至还撞到了轿撵。
被撞到的宫女太监诚惶诚恐的跪下求饶。
她熟视无睹,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紧促地喘着气,咬着牙继续跑,一路跑到了大殿外。
就好像突然泄了气,脚下一软,直接头朝下栽在了地上。
再抬起头来,整头的发饰已然凌乱不堪,脸在地上擦破了皮,渗出丝丝腥红。
她顾不得形象,狼狈地跪在殿外。
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只能看见那满面的泪和血。
“父王,昭礼求您开恩了。父王,昭礼求求您了!”
声音凄厉而绝望。
又重重地开始磕头,每一下都掷地有声,额头的伤口越来越深,鲜血潺潺的溢出。
她此刻已经感受不到肉-体的疼痛。
眼里的泪都是内心的悲切,眼眸里充满了凄凉,以及那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希翼。
“父王,昭礼求求您了!您这是在逼昭礼去死啊!”
在她的一声又一声悲戚的恳求中,门里的人无动于衷。
她用尽全力的将额头往地上砸,再也没抬起。
以磕头的姿势将整个人埋在了地上,她捶着地,大声地痛哭,哭声凄切而荒凉,一声声都像在嘶吼着绝望。】
“cut”导演叫停。
然而沈栖夏仍然埋着头在哭。
陈小惜赶紧上前给她递纸,搂着她缓和一下情绪。
其实这场戏演得算不上很好,但是沈栖夏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开了窍。
之前拍戏都是凭感觉瞎拍,完全没有入戏。
而一场她却在那一下又一下的磕头里,意外的感受到了绝望,感受到了属于昭礼的绝望。
导演对她的状态也十分满意,赶紧钻到镜头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条挺好的,比我想象中要拍的好,人只要入戏后,拍出来的东西就能引起共鸣。”
“你要不要再试一条?”
沈栖夏哭得眼睛红红的,擦着鼻涕,凶巴巴得瞪了一眼导演。
“这种戏多拍两条,我半条命就没了。”
导演笑眯眯的没说话。
陈小惜扶着她回到保姆车,又是冷敷额头,又是冷敷膝盖,好一顿忙活。
就在沈栖夏想眯一会儿缓缓气的时候,楚齐宇的助理拿着一盒创口贴跑过来示好。
小助理站在保姆车下面大喊:“沈老师,我们家楚齐宇说您刚才好像有受伤,也不知道带没带创口贴。让我给您送一盒过来。”
沈栖夏和陈小惜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这孩子又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陈小惜清了清嗓子,作为代表下车发言,“我们自己有,你拿回去吧。”
小助理嬉皮笑脸的打哈哈,“别呀,我带回去准要被骂,我给您放着儿,您要是不用扔了也成。”
说完也不给人拒绝,丢下东西就跑了。
小助理一呲溜的又钻回了楚齐宇的保姆车里,楚齐宇翘着二郎腿在哼歌。
“齐宇,你为什么要突然给那女的示好啊。她不是欺负你粉丝来着。”小助理按吩咐办完事,才敢把心中疑惑问出来。
不然事情没办好前,问东问西的,肯定会他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楚齐宇看起来心情不错,双手抱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说道:“粉丝千千万,多一个少一个又没什么关系。”
小助理更不解了。
“导演暗示我,不要跟女演员发生不愉快。作为谦虚又有礼貌的楚齐宇,肯定是要乖乖听话啊。”
他的语气很得意。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目击者夸赞,楚齐宇关心前辈了。”
小助理:双面人楚齐宇,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