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夏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看起来模样极其狼狈。
赵栗吓坏了。
她入行这么多年，真的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都根本不用细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忙前忙后的拿毛巾给沈栖夏擦脸，擦衣服。
沈栖夏一脸阴郁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在刷微博，一只手垂在沙发的扶手上，一下一下节奏分明的轻敲着。
赵栗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惊得不敢出声。
沈栖夏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到爆炸。
听保安说，后来女孩交代自己是宋覃的脑残粉。
就宋覃这狗东西，居然还有脑残粉，她简直是大开眼界。
设计她就算了，毕竟如果不算计沈家，她也没机会认祖归宗享受荣华富贵。
但是没有实质性伤害的的语言攻击，和站在公司门口被侮辱，完全是两码事好吗！
【沈栖夏不要脸！】
【被沈栖夏炒作，宋覃真的是踩到狗屎了。】
【给人家做小三搏上位，这种女人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死了算了。】
【我要吐了】
……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就在一瞬间，沈栖夏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忽然想到书中的沈栖夏，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经历过这些。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拿了剧本的上帝视角，面对各式各样谩骂她都一点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甚至她都觉得这些人骂的并不是自己。
直到刚才，她才切身体会到，她就是沈栖夏了。
沈栖夏所有的经历是她要亲身经历的，所有的情绪她都会真切的感受到。
委屈谩骂这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
盯着手机的眼睛突然就糊住，看不清手机上的字，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没忍住落在了手机上。
一颗两颗的，她抬手擦了擦。
赵栗慌得不知道怎么办，一个劲的给她递纸，“栖夏啊，咱心态不是挺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说过两天就好了嘛。”
沈栖夏用劲拧了个鼻涕，咬牙切齿道：“我上电梯的时候遇到乌璐了。”
赵栗点点头。
明白了，对家见面分外眼红。
这是在电梯上给人落井下石了。
弄干净身上头发上的鸡蛋液，沈栖夏就开始掏化妆品补妆，在涂完一个大红色的口红后，她合上了粉饼盖子，轻描淡写地问道：“宋覃在公司吗？”
“我听楼下保安说他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沈栖夏猛地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把湿漉漉的头发扎成了马尾，目光坚定而愤怒，俨然一副女战士要上战场的模样。
“沈栖夏……你……想干嘛？”赵栗弱弱的问她。
她左右抻了下脖子，冷冷的一笑，“自然是要找宋覃讨个公道。”
赵栗在她身上看见了属于街头女霸王的光辉气质，目瞪口呆的目送她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充满了敬佩。
沈栖夏走的每一步都想象着是在踩着宋覃的脸，一路走到他办公室门前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分外解气。
所以说愤怒永远是人类最坚强的盔甲，沈栖夏连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去。
宋覃被闯门的巨响吓了一跳，一脸错愣的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沈栖夏，你这是干什么？”他缓过神后，便沉下了脸，顺手合上了电脑，双手交扣搁在了桌上，一副领导的指责姿态。
你他妈的还敢甩脸子？
沈栖夏气笑了。
姐可是看过剧本的天选之子，还能怕你不成？
*
宋覃的办公室非常的大，正对着门的是会客区，茶几上还整齐的放着茶具，右手边是一整面墙的酒柜，左边是他的办公桌，办公桌后又是一整面墙的书架。
办公桌的后面有个门，里面可能是他的休息间。
沈栖夏一进门就翘着二郎腿坐到了宋覃的对面，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王者无敌的样子。
“宋总，我希望你能让公司对我的事情施行正常的公关流程，这对我们都好。”
宋覃略带不解地看着她，像是诧异于她突然胆大的来势汹汹。
“你这是做什么？”
狗男人装傻充愣第一名。
沈栖夏翻了个白眼，张口就来，“宋总的粉丝关爱员工，在公司门口请我做了个鸡蛋SPA。”
宋覃被她的话逗乐了，敢情这是上来兴师问罪的。
他沉吟了一会，“我会安排给你配一个助理加两个保镖。”
……原来资本家的解决方式，就是干脆利落地用钱砸她。
她承认她有点心动，但这是面子问题，继续嘴硬，“我难道是请不起助理保镖吗？”
宋覃一脸认真，“你现在的确请不起。”
……草。
所以说，千万不要跟自己老板装逼，他比你妈还了解你兜里有几个钱。
宋覃见她神情松动，趁热打铁，继续安抚她，“这件事现在澄清也是空口无凭，洗也洗不白，到时候DNA报告出来了，才是有内容的实锤。”
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是这事儿分明是你一手操作的好吗，现在跟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呢。
不给你戳穿了，还幸灾乐祸的在这骗傻子呢，当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聪明。
“也是，宋总您自己买的热搜，公司上下谁敢撤？”
话音一落，整个办公室里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静到怕是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听。
宋覃不知道这件事是谁泄露出去的，但是他完全没想到会被沈栖夏发现，他不认为她具有这样的本事。
却听沈栖夏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帮沈国强找回了女儿，他怎么都会记得你的情分。又不是小孩子会耍赖皮，其实你真没必要搞这套舆论施压。”
他哑然失声，静默地盯着她，像是在掂量她手里还有多少筹码。
气氛僵持了一会。
沈栖夏见到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放心，我可不是来妨碍你打如意算盘的。毕竟指不定，我还不是沈家的女儿呢。”
宋覃对她的态度感到些许的意外，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眉。
没想到沈栖夏还是个懂分寸的。
“是想要公司帮你公关还是撤热搜？”
她突然就被问住了，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没必要了。
因为她太清楚这场绯闻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在她被认回沈家后她也会迅速的洗白，成为一个快乐的富婆。
要不是那顿来自鸡蛋的物理伤害，以及乌璐雪上加霜的语言摧残，她也不会伤心欲绝地跑来质问。
哦，她知道了。
沈栖夏坚定地开口：“我要乌璐现在手上所有的资源。”
“乌璐是谁？”宋总不懂就问。
沈栖夏露出一种嫌弃的表情，仿佛在控诉他对自己公司艺人的不了解，“就是个看见我被砸鸡蛋之后还对我冷嘲热讽的十八线小艺人。”
宋覃：跟我周旋半天就为这？
所以说千万不要惹女人，特别是记仇的女人……
他低头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合同，丢给了沈栖夏，“这个综艺你准备一下，是给你准备的。乌璐的事情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安排。”
沈栖夏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首战告捷。
她拿过桌上的合同，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如同一只战胜的斗鸡。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宋覃几乎是立马就沉下了脸。
“陈助理，你查一下沈栖夏是怎么知道热搜是我买的。”他按通了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吩咐道。
屋内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之前在家母亲突然翻出了他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有好多小孩子。
母亲当时有点惋惜地指着其中一个女孩，告诉他：“这是沈家的女儿，五岁的时候被保姆弄丢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怪可怜的。”
他一眼就记住了那女孩的眼睛，是一双小狐狸一般的桃花眼，笑得很开心，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后来在公司翻档案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这么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双眼镜长得太特别了。
完全还未细想，他脑中就已经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目前所表露出的也只是爆了两张照片，买了两个热搜。
沈栖夏。
他把玩着钢笔，略有玩味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
宋覃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快。
赵栗在第二天转接到乌璐的所有通告，她盯着一沓合同近乎目瞪口呆。
“你说，这里面包含了多少违约金和赞助费啊。”
沈栖夏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这样就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翻着合同看着合同内容，由衷的夸奖了一句宋覃，“宋总真是个说话算话的好人啊。”
赵栗直接丢了个白眼给她，昨天她还跟人不共戴天呢。
虚伪善变的女人。
虽说这资源流水一样的到手了，赵栗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乌璐估计要疯了，这一年都开不了工，没曝光率也不行，又要想办法接通告。”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走廊就传出杀猪般的咆哮。
“啊啊啊——沈栖夏我杀了你——”
哦吼，债主上门了。
乌璐的个子不高，又加上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所以一直走的是可爱甜美风，但是私下里真的跟甜美两个字靠不上边。
沈栖夏歪着头想了想，其实呛口小辣椒的人设可能会更适合她。
乌璐举着一个棒球棍从走廊的尽头冲过来，一副要与她共生死的造型。
然而最后连沈栖夏这里办公室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把她架走了。
她挣扎着咆哮，忿不平的声音显得更加凄厉了，“放开我啊——放开我——沈栖夏你把我的相亲综艺还给我啊啊啊！老娘今年想就指望它脱单啊啊啊！”
乌璐在走廊上歇斯底里的叫着自己的新年愿望。
沈栖夏站在门口冲着渐行渐远的乌璐挥手再见，“昨天被砸鸡蛋，所以宋总给我配保镖啦，sorry啦~”
看着乌璐不甘心的样子，她才反应到她刚才说了什么。
相亲综艺？
沈栖夏又回办公室翻了翻合同。
真的有！
她捏着合同的手微微颤抖，心情澎湃到无法平息。
呜呜……宋总真是个好人。
终于能体会到萧亚轩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