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伤

自那晚交谈后,秦黛黛和小岑望的关系也恢复如常。

岑望如他所言,越发刻苦修炼,秦黛黛也将自己带出来的修炼法籍全数拿给他。

小岑望学得极快,尤其如今已修成灵体后,往日秦黛黛未曾看到的较为深奥的法籍,他也看得轻易。

同时,他亦真的在认真教常安吐纳之法。

只是他神情始终冷冷淡淡的,每当此时,常安便要找秦黛黛教习,小岑望勉强弯了弯唇,常安却越发不安。

有小岑望帮忙,秦黛黛反倒闲了下来,每日只需送他去学堂,偶尔下学时去接他,平日便在房中修炼。

在她闲下来的第六日,知县再次找到了秦黛黛,说是当初伤了人的狼妖现身了,就在六合镇后方的山林中。

说来也巧,那狼妖之前所伤之人,正是幼子走失的那对夫妻的老母亲,那段时日,也是因为照看老人,这对夫妻才疏忽了幼子,给了劫持之人可乘之机。

秦黛黛想到这几日修炼无甚增益,不如前去捉妖历练一番,便对知县直言,自己不保证定能捉到狼妖,但会尽力而为。

知县连连应下。

隔日一早,将小岑望送去学堂,秦黛黛便循着知县所说,去了镇北的山林之中,果真看到一棵槐树上有狼爪抓过的痕迹,残留着淡淡的妖气。

秦黛黛将树皮剜下,拿出寻灵司南。

因气息太薄弱,司南也只显现出一个大致的方向。

秦黛黛御剑前往,一直来到山林中的一处寒潭前,已是冬季,寒潭并未结冰,反而弥漫着雾气。

司南上的金光也已消失。

秦黛黛绕着寒潭走了一圈,始终未曾看出有何蹊跷,更未感知到妖气。

突然寒潭里“咕咚”一声冒出一个硕大的水泡,而后炸裂开来,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极为清脆。

秦黛黛的脚步一顿,此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水能掩藏气息。

在她想通的瞬间,寒潭里猛地冲出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浓郁的妖气夹杂着冰冷的潭水席卷而来。

秦黛黛忙飞身后退,避开了这一击,随后才看清,冲上来的妖兽生着绿油油的森冷双眸,四肢强壮如人一般直立,却长着一张黑面狼首,獠牙锋利,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吼,尖长的嘴角有涎水黏连着滴落。

正是未完全化形的狼妖,看修为竟已到筑基境,只是境界还不稳,显然才升境不久。

秦黛黛无声地与狼妖对峙着,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飞白剑察觉到危险,剑身颤动了下,狼妖察觉到威胁,嘶吼一声,飞身朝黛黛扑来。

秦黛黛下腰避开这一击,捻起指诀扬声唤道:“飞白!”

飞白剑凭空飞起,在空中划过雪色光亮,化成密密麻麻的剑雨,飞快朝狼妖刺去。

狼妖屡次想要将飞白剑拍落,均打了个空,恼怒之下,狼妖陡然仰头长啸,身形骤然大了一倍。

黛黛看准时机,双手作三清诀:“中。”

飞白剑顷刻对准狼妖的喉咙,重重刺去。

一声震动山林的嘶吼过后,硕大的狼妖轰然倒地,腹部剧烈地起伏着,妖气与血腥味弥漫四方。

秦黛黛谨慎地等了一会儿,见它血流如注再难起身,便要逃出缚妖绳将其捆住。

未曾想缚妖绳接触到狼妖的瞬间,一股诡异的灵力蓦地涌现,狼妖猛地睁开眼睛,狼爪狠狠抓向黛黛的小腿。

秦黛黛忙举起飞白剑防身,可慌乱之下剑意不稳,剑身抖动了下,灵根骤然剧痛了片刻,整个人躲闪不及,被狼妖狠狠拍向数丈外。

“黛黛!”千叶疾呼,“用守护符!”

可再自芥子袋中翻找守护符已然来不及,秦黛黛想起曾看过的守护符的图案,手执飞白剑,以剑气在空中飞快画出法印,法印结成丝网,接住了她。

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狼妖这一次彻底咽了气。

秦黛黛只觉后背像是撞到树干上,却并不痛,而后整个人跌落在地,眼前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恢复清明,踉跄地站起身。

她不会看错,刚刚那道诡异的灵力,是地脉灵力。

地脉灵力深埋于地下,在整片大陆如常人体经脉一般纵横遍布。

而世上,唯有享百姓供奉之人,可以操纵地脉灵力。

供奉越多,可操纵的灵力便越强劲。

六合镇,能操纵地脉灵力之人,只有……

生祠内所供奉之人。

“黛黛,你在想什么,还不快些上药!”千叶焦急道。

秦黛黛回过神来,低头看去,藕荷色罗裳已被狼爪抓出三道口子,渗出的血染红了裙裳,应当是小腿断了。

她轻吸一口气,从芥子袋中拿出灵药,先涂在伤口上,刚要召来飞白剑,却又想到方才的画面。

当年选道统时,她选了剑修,秦胥还曾找过她,蹙着眉说剑修不适合她。

可她那时想的是那场婚约,那个手执银剑的少年,执意如此。

如今想想,她竟然觉得秦胥说得对了。

剑修讲求以自身灵气操纵剑气,直至人剑合一。

飞白剑刚柔并济,可她却只能操之以柔,稍刚硬些便略显吃力。

她虽灵根有损,但灵脉已足够宽,且灵力充沛,本该早升筑基境后期,却始终困顿在筑基境中前期,无法领会飞白剑剑意。

秦黛黛垂下眼帘,重新召唤飞白剑,艰难地爬上剑身,沿路留下记号,朝山林外飞去。

天色早已暗沉,秦黛黛才飞出山林,便看见山脚下二十余人拿着火把,很是显眼。

待她降落,才发觉是知县带着捕快前来接应。

“狼妖已死,王知县差人沿记号将狼妖抬回来便可。”秦黛黛道。

知县大喜,忙安排人入山搬妖。

秦黛黛刚要转身,小腿一阵剧痛,整个人不由朝一旁倒去。

“秦姑娘小心。”清和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担忧搀住了她,“秦姑娘受伤了?”

秦黛黛抬眸,映着火光正看见文清砚清俊的面庞:“文大夫怎会在此处?”

“秦姑娘忘了?我在附近给李大娘施针探病,途径此处时听见了狼妖的嘶吼声,担忧秦姑娘出了什么事,”文清砚边扶着她走到一旁的石头坐下,边解释道,“秦姑娘,怕是要唐突了。”

秦黛黛不解,却见文清砚已蹲在身前,轻拿住她的小腿仔细探着。

秦黛黛看着他,眉头不觉紧皱。

生祠的主人,是文清砚的师父文鹤。

也只有文鹤能操纵地脉灵力,那文清砚知道吗?

“秦姑娘小腿骨已断裂,虽已上了灵药,却还是固定一下为好,”文清砚探查完站起身,“寒舍便在不远处,秦姑娘若是不嫌弃,便随我一同前去?”

“这敢情好,”秦黛黛还未开口,知县反倒应声,“修士为六合镇受伤,岂能让修士独自回去?”

秦黛黛看了眼已近亥时的天色,迟疑了下,转瞬却又想到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文清砚所住,是在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处竹屋。

房舍前有花草药材,纤纤细竹隔出两间屋室,一旁是视野开阔的茶屋药堂,泛着竹子与药草混杂的清香,极具禅意。

文清砚扶着秦黛黛坐下,为她重新擦拭伤口,上药包扎后,便要她稍后片刻,去了药堂寻找固定断腿的板材。

秦黛黛看着眼前清雅的竹林小筑,一切都如世外桃源一般。

“啪”的一声,里侧的竹屋陡然传来茶杯落地的声音,秦黛黛惊了一跳,转眸看去。

隔着若隐若现的竹帘,只能模糊地望见里面的床榻上坐着一个年迈的老者,正吃力地够着桌边的茶杯。

秦黛黛心口剧烈跳动了下。

文鹤。

她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起身朝那边走了两步:“是文神医吗?”她的声音紧绷,手不觉谨慎地放在身侧,随时准备召唤飞白剑。

屋内的老者动作微僵,下刻陡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秦黛黛还欲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文清砚的声音疑惑:“秦姑娘?”

秦黛黛猛地转身,便看见文清砚手中拿着两根劈开的光滑竹子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道:“我听见里面有咳嗽声,是文神医吗?”

“师父?”文清砚眉眼焦急,将手中竹子放下便疾步走进里屋,宽声抚慰着。

老者的咳嗽声逐渐平和。

秦黛黛仍僵立在原处,方才文清砚掀开竹帘的那瞬间,她看见了文鹤,文鹤也在直直地看着她。

脸庞满是沟壑、须发也已苍白的老者虚弱至极,只有眼眶中的双眼不似老人的浑浊,充斥着血丝,诡异的亮。

那张脸,竟与梦境中割小岑望血肉的人影不谋而合。

不多时文清砚已安抚好老者走了出来,抱歉一笑,温和地为秦黛黛固定好断腿,又见她一人行走困难,更是贴心地送她回去。

夜色渐浓,已过子时。

冬夜的风极寒,月也被阴云遮住。

许是灵药起了作用,秦黛黛感觉腿伤处逐渐泛起热意,不再如之前那般疼痛。

文清砚得体地搀着她的小臂,与她一同朝院落的方向走去。

“文大夫,文神医今日可曾出门?”沉默良久,秦黛黛出声问道,“我见他身有不适。”

文清砚轻叹一声,忧心忡忡道:“师父年岁已老,口齿难言,腿脚也早已行走不能,更遑论出门?如今只盼着能在清幽之地,静心养性,心思开阔些。”

也便是说,文鹤不可能出门?

秦黛黛眉头轻蹙,还欲深思,便听前方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仓皇地跑来,停在她身前不远处,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圆溜溜的眸子如同蒙了露水的晶石,提灯微弱的光芒下,他眼中的惊慌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看见她的瞬间,那慌乱方才渐渐褪去,视线移动到她被固定的断腿上,瞳仁一颤。

“阿望,你怎么出来了?”秦黛黛诧异,“可是没看见我给你留的字条?”

今日出门前,她特意留了字,说自己出门捉妖。

小岑望抿紧了唇,而后轻点了下头:“看见了。”

说着,他走上前,便要扶她,而后方才察觉到什么,看向文清砚搀着她的手。

秦黛黛早在看见小岑望发白的脸色时,心便软了下来,见状摸了摸他的头:“只是被妖兽抓了一下,并不严重,你还太小,让文大夫扶我便好。”

即便他如今已修炼至筑基后期,可看起来到底还是六七岁的孩童。

小岑望愣住,良久才放下想要牵她的小手,安静地跟在身侧。

直到将秦黛黛扶回外间的榻上,文清砚方才松手。

秦黛黛:“今日多谢文大夫送我回来,改日定登门道谢。”

文清砚笑:“秦姑娘客气了,”他看了眼她的伤势,微微蹙眉,“虽用了灵药明日便无大碍,可秦姑娘还是要小心着些。”

“好。”秦黛黛笑着颔首。

文清砚转眸看向一旁的小岑望:“还请这位小兄弟,好生照顾你阿姊。”

小岑望的目光冷漠:“我自会照顾阿姊。”

文清砚看了他一眼,温和一笑,颔首离去。

秦黛黛看向一旁冷着小脸岑望,“阿望怎么了?”

小岑望抿着唇,一声不吭。

秦黛黛上了药,无法用清尘诀,只觉奔波了一日身上难受,起身便要先去打桶水来洗漱,未曾想刚起身,手便被人慌乱地攥住了。

秦黛黛一怔,垂眸看去。

到底是天才,这才修炼多久,他这样抓着她,她竟开始挣不开了。

“阿望?”

小岑望回过神来,转身朝外走去,再回来时,小身板提着比他还要大的木桶,又稍显生涩地烧了热水,搬入房中。

秦黛黛愣愣地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微妙的心情,就像是自己养的灵宠,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可以护着自己了。

伤口已过去近两个时辰,断骨几近愈合,秦黛黛洗漱完便回到卧房,毫无困意,索性翻出本书随意翻看着。

不多时,倒完水的小岑望也回到房中,他已施完清尘诀,精致俊俏的小脸面无表情。

秦黛黛觉察出房中寂静,抬起头看见小岑望,只当他今夜受了惊吓,笑着问:“阿望不休息?”

小岑望琉璃般的眸子定定望着她,突然道:“阿姊会和那个人成亲吗?”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汪汪:夫君这种鬼东西,当然比不上姊弟了!

以后的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