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熙瘫着张棺材脸,目光毫无起伏地盯岑易两秒。
她拍拍他的肩膀,诚恳规劝道:“还是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说着头也不回地牵过妹妹的手,带人往教室走。
安泽小眼神往岑易身上瞟了好几次,想憋但没憋住,发出一声有点像被呛到、又类似爆破的笑声,收到某人飙来的眼刀,赶忙用手捂住。
岑易轻啧下嘴角,不爽地将手垂回身侧,视线轻斜,朝教室窗户望去,谁想下秒又对上纪明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纪明熙三两下将遮光帘刷刷拉到底,这回挡得那叫做个干净严实。
岑易:“……”
“艹哈哈哈。”安泽看到这幕,彻底放弃挣扎,单手撑着从悦的肩膀,笑得直弯腰。
他一边笑还一边背过身,把自己的后背往岑易面前亮了亮:“来吧,哥们儿,兄弟我不嫌弃你,尽管暖。”
岑易嫌弃地睨他一眼,分分钟又从栏杆上抓了把雪花,直接往他后衣领里砸去:“爽么,再笑声试试。”
纪初谣坐教室里,只听外面传来班长杀猪般的叫声,接着又是假哭嚎地大喊“同桌救我”。
她眼底无声淬了点笑,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水杯。
这是她前阵子刚买的玻璃杯,专门区别开保温杯用来暖手。
到教室前面的饮水机,热水冷水掺杂,水温不过度烫,但又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热度,满意地盖上瓶盖,回座位,放到岑易的桌上。
岑易第三节课进教室晚了几分钟,快上课的时候突然被万哥叫去,数了一沓竞赛卷才回来。
关上后门,室内暖气实在比外面肆虐的冷风养人很多。
他落座,注意到桌上多出了瓶不属于自己的水杯,眉心一动,侧眸朝左上角的纪初谣看去。
八成是遇到了不会写的题,一贯挺直的脊背,此刻苦恼地伏在那里。
岑易看了会儿,抬手将水杯环在掌心。
指尖在瓶温的熨帖下,渐渐活泛起来。
从抽屉里拿了沓便利贴出来,写了几个字,撕下,扔她桌上。
“哪题不会。”
纪初谣回头看了岑易一眼,翻翻手上的数学小练,对着题号往便利贴上写:“好多不会。数学小练,第8题,第17题,还有23、24的第三问以及第25题的全部。”
纪初谣工整地画下句号,将纸重新揉回团,朝他扔了回去。
然而准头不太好,掉到了纪明熙的桌子上。
纪初谣:“……”
岑易:“……”
那边纪明熙讶异挑眉,正要拆开,岑易蹭地站起身,探过大半个身子,把纸团从人手里直接夺回,张口就来:“安泽传给我的。”
纪明熙耸耸肩,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自顾继续写作业。
岑易舒了口气,纪初谣则捂脸低了低脑袋。
岑易拆开便利贴,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惊险刺激,脑子里再次闪现安泽曾经说的“地下恋”三字。
“恋”是没“恋”到,“地下”倒是体验了个全。
他轻笑着摇摇脑袋,从桌上翻出数学小练,对照纪初谣的题号查看了一遍,把选择题和填空题都在空白处补上步骤,又把大题有些缩减的步骤补充详细,这才把作业本小心朝她递去。
晚上放学,风雪变强。
岑易出教室前,把他那把形影不离的大黑伞抵在纪初谣桌侧,将校服里的卫衣帽一兜,径自出了班级后门。
纪明熙凝人一眼,轻嘁一声,态度无形软化不少。
岑易的伞很大,给三个女生撑刚刚好。
回家路上,雪花拂过校车的挡风玻璃,模糊路况,车灯费力地照亮前方的街景。
道上的车流不自觉放慢速度,以免轮胎打滑,发生事故。
纪初谣惦着从悦家离车站距离远,就把伞让给了她。
两姐妹下校车的时候,纪父纪母分别撑着伞,在站点等她俩。
纪明熙惊喜:“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纪母裹了裹身上的厚毛毯,将伞檐往上抬了几分,冲她们招呼道:“快进来,别冻感冒了。”
两姐妹一人蹿进一只伞下,各挽着纪父纪母的一只胳膊,朝家走去。
昏黄的路灯下,说话的笑谈声在安静的风雪中格外清晰。
白茫雪地里,两把伞悠悠晃过,在地面留下浅浅的一串又一串脚印。
第二天早上,纪初谣因为贪恋被窝的温暖,多睡了会儿。
醒来时班群里已经发了通知,因学校附近几个路口的积雪还没有清理干净,临时放假一天。
这样的天气没办法晨跑,不过纪初谣和纪明熙的生物钟已经固定下来。
纪明熙跑妹妹房间瘫了会儿,两人商量着下楼泡了壶红茶,坐阳光房里,一人撸猫,一人撸狗,欣赏雪景。
到了八点,一家人吃完早饭,纪初谣和纪明熙回房间换衣服,打算去外面堆雪人。
纪初谣刚围好围巾,桌上的手机里弹出好几条信息,一半是照片。
【Easy:来学校吗。】
【Easy:大家都在。】
图片是学校的操场,住校生们已经自发分成几个队伍,互打雪仗。
其中有张是怼着安泽的脸拍的,估计是被一帮人针对的很惨,头发都湿了大半,对镜头还不忘耍帅露出自信的笑容。
【韭菜园:不是说去学校的路被堵了吗?】
【Easy:车开不进来,走路可以。】
【Easy:来吗?】
【韭菜园:我问问我姐。】
纪初谣去姐姐房间,两人又发信息问了问从悦,最后三人敲定下来,纪初谣这才给岑易发去回复。
纪父开车送她们,路上一并接了从悦,最后停在距离校门几百米的路口。
三人下车步行,道上有工人撒盐,用专业道具铲雪,还有不少像他们一样,打算到学校来玩雪的学生。
她们到操场的时候,里头的景象比半个小时前岑易发给纪初谣的还要热闹。
住校生们仍穿着黑色校服大衣,还有一半通校生像她们一样穿着便装。
纪初谣一眼就看到了雪地里的岑易,他手上拿着把白色透明伞,应该是昨晚去便利店新买的,被他用来挡雪球。
边上男生攻势太猛,导致他伞骨断了好几根。
不过即便拿着把破伞,依然有种莫名的贵少爷感。
纪明熙和从悦讨论着找块“安全”的地儿堆雪人,纪初谣看岑易手上的伞过于惨不忍睹,想把黑伞还给他,便让姐姐先等她一会儿。
纪初谣竭力靠近了些,但又怕被误伤,最后隔着两米距离,叫道:“岑易。”
岑易回头,发梢上的碎雪散开,在空气中划开一道圆弧。
他眉梢轻挑,下意识往她这处小跑过来——
然后就这么顺带“附赠”了五六个身后男生瞄准向他扔来的雪球。
纪初谣懵了懵,只见两个准头不太好的,直咧咧朝她门面奔来。
电光火石间,岑易用他那把破伞挡了挡。
雪花撞上伞架,碎成一片。
透明伞彻底破废,岑易呼了口气,挡在她身前,拍拍她毛线帽上的碎雪,道:“没事吧。”
纪初谣轻“嗯”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雪色太白的缘故,感觉他的眼睛今天格外黑。
一个小时后。
纪初谣和姐姐、从悦在操场主席台前扎下营来,三人协力推了个半身高的雪人,向其他班的学生讨了根胡萝卜充当鼻子。剩下的则就地取材,抠了两个外套上装饰用的纽扣做眼睛,又去草坪捡了两根枯树枝充当手臂。
大功告成后,三人的手套基本湿的可以拧出水来。
纪明熙想着给雪人取个名字:“谣谣,你觉得叫什么好。”
纪初谣沉吟少许,想了个最贴切的:“……叫丑八怪吧。”
她说着又觉得不太雅观,改口道:“或者小丑,小八,小怪,都行。”
从悦忍俊不禁:“那怎么可以,丑归丑,好歹是咱亲儿子。”
纪明熙跟着笑个不停,从她的小八得来灵感,道:“要不然叫小七?七是圣经里的幸运数字,我们又正好是七班的。”
两人纷纷同意,于是又在空地上留了日期和名字。
三人商量着要不要买杯热饮,暖暖身子。
还没敲定下来去哪家店,就听身后有人叫纪初谣的名字。
纪初谣回头,只见徐向笛手上拎着袋装了三瓶冒着热气的可可,还拿着三双新手套。
徐向笛对上她的视线,腼腆地低头笑了笑:“刚看见你们在下面堆雪人,就擅作主张帮你们买了点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纪初谣不擅长拒绝人,觉得东西买都买了,回绝似乎不太好,于是求救地回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
纪明熙眨眨眼:“这样吧,东西我们收下,但把钱转你?”
徐向笛原本想说不用,但转念想到可以借此要到微信联系方式,于是应了下来。
纪初谣觉得这个解决方案不错,摘下湿手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问道:“微信还是支付宝方便。”
徐向笛耳根泛红:“微信。”
纪初谣没多想,打开页面扫他的码。
手机里传来识别成功的“滴”的一声,纪初谣隐约觉得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雪球,啪的在她后脑勺炸开。
纪初谣极度怀疑,如果不是带了毛线帽,估计会挺疼。
没等她从懵圈里缓过神来,一坨更大的雪球砸到徐向笛的肩上。
雪花四溅,宽松的冬装外头,胳膊处的褶皱往里凹陷。
纪初谣光听声音就觉得疼的厉害,心想她刚才的应该算柔和了。
她回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操场内侧的草坪地上,岑易面无表情的拄那儿看着她。
边上是安泽、徐至秦几人震惊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带儿子给大家跪下了,别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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