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骗了你。”
系统走到谢遥身?侧，长耳朵耷拉着，蹭蹭谢遥的脚踝,委屈巴巴道?：“可是遥遥,我?帮你成为了最?棒的宿主啊。”
“最?棒的宿主？”
谢遥低低地笑了一声，脸色却难看?得像是要哭：“504，这对我?毫无意义。”
“但是对我?有意义。”
504仰起?头,漂亮的水蓝色眼睛一眨一眨，乍一看?去，满是天真无邪的味道?：“遥遥,我?帮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
“为什么系统总要为宿主考虑，就?不能有宿主反过来，考虑下我?们系统的感受呢？”
“帮帮你？”
谢遥嗤笑一声，无力地合上双眼。
剧痛的残留感仍在四肢蔓延,让人稍一挪动,周身?骨骼便几近碎裂，经脉绞缠，全身?宛如火烧。
谢遥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艰难地支起?身?子：“504,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是我?最?好的朋友。
“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说出口,我?一定会帮你。”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辜负自己?的心意？
“朋友？”
系统微微歪头，神色认真而惊奇。
“可是遥遥,我?不需要朋友啊。”
它?似是真的对此事?感到十分意外，瞳孔明澈如水，毫无作伪的迹象，由衷地感慨着：“你是宿主，我?是系统，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要朋友做什么？”
谢遥愣住了。
仿佛有冰雪扫过他的脊背，冷霜突降，顺着经络一路冻结，寒得人手脚冰凉，指尖发颤。
“我?真没想到，”少年呛得咳嗽一声，笑容凄苦，“我?真没想到……”
真没想到，在504眼里?，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自己?扮演一个上进的好宿主，504就?是尽心尽力辅助自己?的好帮手；而自己?一旦偏离504的目标，它?就?会化作一柄尖刀——
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一滴一滴，淌下猩红的血，寒刃入骨，凉意透彻心扉。
冷铁冰凉的锈味在齿间蔓延，谢遥深深阖眼，从牙关间狠狠逼出几个字：“……行。”
“504，你没把我?当朋友，那就?算了。”
“可无论如何，你不该取走我?的记忆，毁掉我?人生！”
少年回头转身?，死死盯住504，一字一顿道?：“除了记忆，你还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系统沉默片刻，抬起?爪子扒了扒自己?的眼睛。
“遥遥，你那么聪明，应该都猜到了吧？”
谢遥牙关紧咬：“……我?冷情?冷性，也?是你的设计？”
“不完全是我?，”系统嗓音清脆，“我?的确压制了你情?感中枢的活跃度，但这件事?，更多的是源于拔除牵心剑的后遗症——遥遥，你也?知道?那东西的作用，不拔出去，怎么能去其他世界做任务？”
谢遥五指猛地攥紧！
牵心剑，牵心剑……阎铭情?根破损，原来原因在此！
“牵心剑现下在哪儿？”
谢遥的嗓音陡然拔高。
系统却摇摇头。
“不在我?这里?。”
它?叹了口气，沮丧道?：“若是有牵心剑，那还好办了。你看?遥遥，你以前是一个多么不适合做宿主的人啊，冲动，随性，多愁善感——可这些在拔除牵心剑之后，全都产生了变化。”
“一把牵心剑，竟可以把一个毫无资质的人变成史上最?强宿主。”
系统眼神灼灼发亮，抬起?毛茸茸的小短腿，在空中比划一个大大的圈。
“你想啊遥遥，若是在每个宿主身?上都这样试上一遭，我?们的宿主团队会变得多么强大，资源利用效率又会翻多少翻？”
谢遥心神剧颤。
“你、你要抹除所有宿主的人性？”
少年瞠目结舌，面?前的小兔子在无数个日夜与他朝夕相伴，助他撑过任务中无数的艰难岁月，他本以为，世上不会有比他们自己?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但此时此刻，谢遥悚然发现，他竟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系统，那一张甜软可爱、干净无暇的面?孔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狠辣毒绝的心。
“瞧你说的，怎么能叫抹除人性？”系统眨巴眨巴眼睛，“不过是一种更高效的管理方式而已，在遥遥你身?上不都用的很好么？”
“培养宿主养成挥霍积分的习惯啦，在下个任务前尽可能把积分耗光啦……这样宿主才能积极踊跃地投入到任务中去嘛。还有世界信息，怎么能毫无保留地提供给宿主，任由宿主自己?安排计划，自行施展呢？”
系统顿了顿，继续脆生生道?：“那不叫培养，根本就?是放养啊。”
“遥遥你看?，我?把世界信息扣下，在你需要时再一点点提供给你，这样一来，你对我?的依赖是不是有所加强？”
谢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从未想过，日常相伴的一点一滴里?，竟暗藏了如此之多的心机！
“好啦遥遥，没什么想问的了吧？”
系统冲谢遥笑了一下，笑容真挚纯粹，一如往昔。
可此时此刻，那笑脸落入谢遥眼里?，却宛如恶魔咧开?嘴角。
谢遥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求生本能在心底疯狂咆哮，要他拔腿而逃——
但漫无边际的浓雾席卷而至，拦住谢遥的步伐，无数无形之手从浓雾中探来，一只只搭在谢遥身?上，如粘腻的蛇蜿蜒爬行，勾住他的脚踝，压住他的肩膀，将谢遥死死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没问题的话?，我?要重新封住你这段记忆了哦。”
小兔子蹦蹦跳跳，跃上谢遥肩头，无视谢遥骤然僵硬的肩膀，自顾自说着残忍的话?：“唉，都怪这阵法，阎铭恐怕是跟060勾搭上了……麻烦，要不是这大阵把我?在外面?挡了片刻，也?不至于让遥遥你钻了空子，想起?这么多没用的事?。”
“不过没关系，060还被规则□□着，翻不出什么水花。遥遥，等我?处理完你的记忆，就?去处理060的事?。啊对了，还有阎铭，这家伙真是难缠，我?安排你一次次地回到这个世界，就?是想换种方式完成最?初的任务——你可是我?捧出来的最?强宿主，简历上不能有污点呀。”
剧痛再度袭来，谢遥痛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脑海里?仿佛被人塞进一把利刃，肆无忌惮，横冲直撞，将他刚刚想起?的一切又砍得稀碎。
谢遥疼得近乎痉挛，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地上死死瞪着504：“你……”
系统用小爪子托着腮帮，一副沉思的模样：“阎铭上次是怎么说的来着……想说我?爱你，或许是他死的那天？”
谢遥瞳孔剧颤！
“不，”他拼命探出手，抓向身?侧白兔，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能……”
灵光乍现，将拼死挣扎的少年拖进刺目白光里?。
脑海中的一切飞速消散，谢遥眼前最?后的画面?，是系统轻轻地舔了下爪子，冲他甜甜地笑了。
“没关系遥遥，我?们可以试一试。”
系统眨着漂亮的蓝眼睛，眼底折射出天空湖泊般澄澈的光泽，天真无邪道?：“就?让阎铭、让皇极宗……都去死吧。”
……
“沈少主？”
“沈少主！”
“快来人，沈少主情?况不对！你们这阵怎么回事?，怎么沈少主一出来就?晕倒了？”
嘈杂声乱耳，谢遥恍然片刻，缓缓睁开?眼睛。
周边人头攒动，围了一大群，见他睁眼，皆大松了口气：“好了，沈少主没事?。”
“都让让都让让，让五长老给沈少主看?看?。”
“许柯，许柯呢？快去把阵盘检查一遍！”
人声纷扰，搅得人心乱如麻，谢遥脑内也?塞着一团浆糊，神情?恍惚，茫然地眨眨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只见人影攒动，如妖魔乱舞。
直到有人分开?人群，在谢遥身?边蹲下，一股灵流打?入他体内，少年涣散的瞳孔才终于重新聚焦——谢遥从地上一跃而起?，脱口而出道?：“阎大哥呢？”
“阎少主？”
旁边有弟子应声回头：“奇怪了，阎少主还在阵里?没出来。”
谢遥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似有无形大手从虚空伸出，一把捏住他的心脏。谢遥胸口怦怦直跳，一时什么都顾不上，掉头就?要朝大阵冲——
却被一群人挡下。
五长老是个面?容慈祥的婆婆，一边拦着谢遥不让他往乱跑，一边絮絮叨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心神不宁时不要慌里?慌张的，容易走火入魔。来，跟我?运气……”
运气个屁！
谢遥奋力挣扎：“我?……”
话?音未落，一个颀长的身?形从阵中悄然显现，缓步走出。
正是阎铭。
不知为何，看?到男人高大身?形的刹那，谢遥眼底突然一热。
他定定地望着阎铭的背影，一时出了神，竟觉得怎么都看?不够。直到耳边传来旁侧弟子的窃窃私语：“诶，沈少主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哭了……
谢遥茫然地想，我?哭了么？
少年抬手一摸——果不其然，摸了一手潮湿。
太丢人了，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眼泪？谢遥忙扯袖子去擦，可不知为何，眼泪似是开?了闸，扑簌簌止不住地掉，怎么也?擦不干净。
鼻头酸得厉害，像是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脑内一片空白。
谢遥垂下头。
他浑身?莫名地难受，一股冲动在心底来回激荡，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管它?什么任务什么积分，他只想……
“遥遥！”
清脆的声音从旁侧响起?。
谢遥背脊突然僵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痛哭的冲动刹那间一扫而空，谢遥俯身?回头，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亲昵地蹲在他脚边，仰起?巴掌大毛茸茸的脸，水蓝色眸子明澈干净，溢着满满的担心。
“遥遥，”系统轻声唤道?，“怎么啦？”
“是不是计划出了纰漏，你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