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笑俗人不识神剑

“谢逾白!”

“谢逾白?”

浮露更的话和背后的喊声重叠在一起。

谢逾白回身,视线在浮露更和来者身上来回,一挑眉,漂亮的眸子狡黠地转了转,似又憋出了个坏主意。

三生狐疑地看向剑灵:“你怎么知道谢公子的名字?”

“这,我……”浮露更情急之下想留住他,没想到说漏嘴了,正飞速思考怎么遮掩过去,就听谢逾白出声帮自己说话?

谢逾白:“哎呀!妙了,神了,绝了!剑灵姐姐居然未卜先知,三言两语便卜得我的姓名。”

浮露更:“?”

怎么回事?变脸比这四季天还快?

浮露更原以为自己的身份已被谢逾白识破,但现在看谢逾白的反应,好像不是,他开始怀疑方才听到的那声“傻逼”是自己的幻听。

谢逾白双目莹亮,真情实感,还在赞美:“古有白泽晓万物之情,今得见剑灵通玄冥之象,我果真是气运无双。剑灵姐姐有如此神通,想必剑级在绝阶之上?”

“什么绝阶?谢逾白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者已至身前。

浮露更望去,是一双身袭雪色云缎衣,腰配风青色灵玉坠的修士,模样端正俊朗,观他们衣角暗绣的徽印和玉坠,是昆仑风清门的内门弟子,也就是谢逾白的同门师兄弟。

见眉目温柔、年龄稍幼的那名修士拿着一块探测剑阶的问剑盘,浮露更顿时明了:原来是谢逾白有眼无珠,现在才迟钝地发现我附身之剑不是凡品,后悔了吧,想说漂亮话挽回了吧?

浮露更惶然的情绪褪去,再度变得清高,心想:“刚才的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谢逾白仿若现在才注意到两名修士,微愕地打招呼:“衡川师兄,湛尘师弟。”说罢又悄悄挪了挪角度,那样子像是不想让人发现浮露更,要把好剑遮住,“没、没做什么。”

但这种小动作怎么瞒得过两人,尤其是师兄衡川,心中嗤笑谢逾白漏洞百出的心虚神情,一步上前,拂开谢逾白的阻拦:“我听到你刚才说的了,绝阶之剑对不对!”

他说完看到插在碧桃枝干间的剑,他又看看头顶高坐的剑灵,一愣,目浮惊艳色。

“谢逾白,你运气不错啊,”师兄哼笑一声,直接向身后的小师弟道,“湛尘,探一探此剑何阶!”

那神情,分明势在必得了。

“凭什么!剑是我们先看到的!”三生愤愤不平,要上前,却被谢逾白拦住。

谢逾白表情似乎很是不甘,但却只是咬唇:“师兄只是测测品阶,剑的归属,还没定呢。”

三生怒其不争,一跺脚,心想尊上在这你还怕个鬼的猪头师兄!

其实谢逾白憋笑憋得厉害,心中有小人学着赫连的语气“你们真的很弱诶”,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隐忍的模样。

那两修士并非谢逾白的直系师兄弟,而是风清门掌门的弟子,他们曾在黎微上仙选徒的最后一关落选,也算是输给了谢逾白,又因为看不惯谢逾白被黎微选中还如此怠惰,常常找茬,也就是俗称的红眼病。

师弟湛尘还好,师兄衡川就比较过分了。

不过谢逾白倒也没有特别厌恶他,毕竟自从赫连被自己气走后,已经少有这种被戏弄还洋洋得意的聪明蛋了。

师弟半跪在浮露更的真身灵剑前,以灵力催动问剑盘。

外圆内方的问剑盘上十六卦象机械变动,“咔咔”作响,指针飞速转动,逐渐变慢,一点点指向刻着“绝”字的方位。

随着指针偏移,师弟愈渐激动,大喊起来:“绝阶中……不!绝阶上品,师兄,此剑是绝阶上品!”

万剑山庄的老祖宗将天下剑分为四大品阶,从高往低依次是,仙、绝、灵、凡,每个大品阶又包含上、中、下三个小品阶。

后来这套剑阶分类,成了全天下的标准。

修士佩剑多是灵阶,有机缘者或者同辈佼佼者,有机会获得绝阶,而能从鼎剑崖中寻获并且征服剑灵拿到绝阶上品佩剑的,必然是有天赋有潜力的新人了。

——这也是各大长老高人们乐此不疲应万剑山庄之邀成为评判长老的原因之一。

虽然对外宣称,评判长老的作用在于,在挑战中限制剑灵能力,防止剑灵重伤弟子,同时避免心怀不轨的弟子强行与灵剑结缘,保证选剑公平。

但说到底,评判长老们在这鼎剑阁上空飞来飞去,只为了争夺那些天赋出众的后生,毕竟剑灵的天地造化之物,识人的眼光比人要毒辣多了。

纵使后生拜了师又怎样?挖墙脚呀!

师兄小眼睛一点点睁大,整个人兴奋起来,正要说话,又听师弟颤抖地叫道:“还在动……问剑盘还在动!仙、仙阶?下?不,师兄,这剑是、是……”

师弟咽了口口水,才让极度震惊过后失音的嗓子重新发声:“是仙阶中品!!”

“什么?!!”师兄舌桥不下,似有一道霹雳,凭空打穿耳膜,让他失聪,半晌,嘴角的幅度才夸张地扩大,眼睛都要激动得凸掉出来了,“仙阶?!”

谢逾白杵着下巴观察了他们一会,也失神地抖着下唇,手足无措,结巴道:“仙、仙阶?”

突然,肩膀一紧,谢逾白侧头,见是南风岸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逾白歪头:“?”

南风岸偏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颜色浅淡的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就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者说,堵住自己的肺不让高冷的自己笑出声。

谢逾白立马意识到南风岸是看破自己从头到尾的一切演技了,可是,南风岸这憋笑的反应也太新鲜了。

谢逾白脑中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词:可爱!

顿了下,他呸呸呸地唾弃自己:“什么可爱?情人眼里出西施!”

又顿了下,谢逾白简直想拍着自己的脑袋大骂了:“什么情人!谢逾白你成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桃遇风岸下的水把你泡傻了吧!”

这时,南风岸的那阵劲头也过了,松开捏住谢逾白肩头的手。方才他被谢逾白装傻充愣的演技可爱到了,实在情难自禁,好在最后忍住了。

移眸见谢逾白莫名其妙发红的耳根,南风岸心中疑惑,但那边师兄弟两快“恢复正常”了,谢逾白若再不继续演就露馅了,南风岸便配合他的戏:“仙阶中品,便是放眼南北境,拥有者也不足十人,机缘难得,你不试试?”

这一提醒,谢逾白回神,一拍掌,面上作坚定状:“试!当然要试!”眼神却是一直含笑看着南风岸。

三生那简单的小脑袋自是想不明白尊上和谢逾白的互动的,见状,凶巴巴推搡拦路的师兄弟,为谢逾白开道,:“喂喂喂,先来后到,想要挑战,后面排队!”

师弟湛尘倒是很乖,怀中抱着问剑盘,想往旁边闪,却被师兄一勾脖子拉回来,挡在谢逾白前面:“鼎剑崖寻剑,从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谁先征服,便是谁的。”

话音未落,他祭出通行紫铁,灌入灵力,紫铁拓出剑形印记,隔空照在浮露更眉心,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场地撑开。

剑灵现,剑牒出,双方必须交战。

“谢逾白,就凭你的斤两,别做梦了!待我征服得此剑,黎微上仙定会高看我一眼!”

三生气得跳脚:“无赖!”骂罢还不忘回头埋怨谢逾白:“公子你的动作也太慢了!”

故意引他挑战浮露更的谢逾白计谋得逞,拐拐南风岸,笑笑地:“这位,评判长老?”

“评判长老”南风岸:“嗯?”

谢逾白:“我记得你们长老之间能发信号,遇到精彩的对决,可共邀裁决?”

南风岸鼻音带了笑:“嗯。”

谢逾白作揖:“那,长老,请。”

南风岸知他计,懂他意,无奈地摇了下头,便依他所言,向空中掷去一截短竹。

一声巨响,短竹如烟火般高高炸开,极度耀眼的颜色消散后,当空浮出两个字,“仙”,“中”,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不止是四处游荡的长老们,身处鼎剑崖各个角落寻剑的修士,也纷纷仰头看向空中。

“‘召集令’不是好几年都没有长老用了吗,今天有什么了不起的对决啊,值得那么……”

“等等,仙阶?!”

“不是,中品!!!”

看清两个大字后,所有修士,不约而同,集体放弃手中的战斗,化身流星,飞向召集令的方向,如狼似虎——

“仙阶灵剑居然那么简单现身了?绝对不能让人抢了先!待我去征服他!”

而师兄看着头顶的烟火字,气出一口老血:“谁发的召集令!不知道找到好剑要悄咪咪地战斗,悄咪咪地征服,闷声发大财吗!”

师弟抱着问剑盘,依旧乖巧:“那玄衣男子居然是评判长老?可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最怒不可遏的,还属浮露更。

这和朝哥哥告知自己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谢逾白一定会第一时间与自己战斗,然后自己假意输给他,假意成为他的佩剑,从此与朝哥哥联手暗害他吗?!

暴露出剑灵本体的他,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有多少场战斗等着自己了。

浮露更飞跃空中,目眦欲裂,尖锐的指甲掐紧肉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剑灵挑战,我不管了!谢逾白,我要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然而,视线疯狂地巡视一圈后……

“谢逾白?人呢?!!”

……

谢逾白拉着南风岸如兔飞窜,坏心眼地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爽快了!

直到跑到秋之领域的一个偏僻角落,谢逾白才停下,杵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大笑。

三生追过来:“公子你跑什么!那可是仙阶啊!寻常人能见上一眼都属于祖上烧高香的仙阶!就算那头猪抢先挑战又怎么样,他不一定能征服呀!待他落败,你立马去挑战不就好了?”

谢逾白擦擦笑出的眼泪:“嗯,你是对的。”他意有所指,“待他落败,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上去挑战。有得‘他’受的。”想害我?麻烦先向作者多索要点智力值吧。

三生觉得谢逾白是伤心过度脑子坏了,想骂他又怕被尊上打。蛮力少女只能自己生闷气,空手劈炸了数块巨石后,终于冷静了些:“算了,重新去找吧。”

“嗯,”谢逾白笑吟吟的,露出雪白的细牙,“走吧,南长老~”

南风岸看着拉着自己的雪白纤细的手,骨节分明,腕关节凸起的部分很明显,显得秀气漂亮,若放到专好这口的人眼里,定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但南风岸有些不满意,想起方才捏谢逾白肩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时那微硌的手感,和那两个风清门师兄弟并不友善的态度,皱眉道:“黎微是否苛刻待你?上次你对我说他待你好,可有骗我?”

“没骗人,我天生吃不胖,”谢逾白无视隔壁三生羡慕的泪水。他显然也是想到了南风岸捏自己肩膀的事,笑问,“手感不好?”

这问法有点奇怪,但南风岸如实地点下头:“……嗯。”

“诶——”谢逾白侧过脖子,不自觉也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下意识道,“其实,我身上其他地方手感挺好的。”

此言一出。

一阵沉默。

一阵诡异的沉默。

南风岸动作一僵。

三生呆立在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南风岸:“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