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摸鱼赏花死队友

来者一袭金衣,足登暗纹黑龙靴,腰系金玉蹀躞带,高鼻深目,剑眉入鬓,带着锋利霸道的俊美,醒目异常。

是最受南境女子喜爱的长相。

如此华丽的装束,轻蔑高傲的目光,只会是另一号渣攻,赫连君复。

赫连君复本来是一副厌恶谢逾白的神情,但当他见到谢逾白片刻的冰冷模样时,怔了怔。他记忆中的谢逾白从来是游手好闲、浑噩度日的纨绔少爷,第一次见他还有这般面目。

加之谢逾白抬眸的那一眼,满覆寒霜,虽然马上就收了回去,但那份料峭却残余不绝,让赫连君复莫名想起一个人,一个在幽冥之乱中,手持“逢君剑”,一剑霜寒、名震天下、最快崛起也最快陨落的鬼面少年郎。

赫连君复失态也只一瞬,一皱眉,又恢复成了那个傲慢威严的琼华仙宫大弟子。

赫连君复的视线落到谢逾白系着红绳结的左手腕,目露不屑:“怎么,你如今已经娇气到碰也碰不得的地步了?”

谢逾白心中翻了个白眼,往浮露更那边赶:“总之你离我远点。”

最初作者并没有将赫连君复设定为渣攻,所以谢逾白与他初识时只知道他是南境的前朝遗孤。

彼时南境战乱,赫连皇族被叛军屠戮了个干净,只有他装扮成太监从狗洞中爬出。烽烟四起,诸侯割据,起义军各执一旗,赫连君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这份屈辱和血债,长大后他全记在了一统南境的帝尊南辞头上,暗中勾结势力欲推翻暴君统治。

至于他与谢逾白的过结,在于两件事——

第一件事,幼年皇子逃到北境,参加昆仑风清门的弟子大选,天之骄子过关斩将,终于位列第一,谁想最后一刻,被全程浑水摸鱼的谢逾白逆风翻盘。

赫连小皇子心里苦,凭什么自己披荆斩棘全为他人做了嫁衣,终究敌不过天命吗?

谢小侯爷心里苦,自己水一水也不行吗,明明不想当第一出风头的,终究敌不过主角光环吗?

谢逾白痛心疾首地找到赫连君复,灵魂发问:“我都游手好闲让你了,你怎么还是拿不了魁首啊?”

他童言无忌,没意识到这话问得有多扎心。

闻言,连钻狗洞睡猪棚漂洋过海都没掉一滴泪的小皇子,崩溃大哭,红着眼抄起佩剑和谢逾白拼命。

谢逾白心想,若自己被他打伤了是不是就能卧床一年不用修仙了?于是喜滋滋地没有还手。

最终……

赫连君复因恶意伤害同门罪,被逐下山,三年内不得参与大选。

而谢逾白因克己遵规的清醒认知,被破格提升弟子等级。

小谢逾白:“???”

小谢逾白:“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们把赫连找回来吧,这件事是我挑起的,是我的错!我愿意把弟子席位让给他。”

风清门长老:“敬以持躬,恕以待人。真是个才德兼具的好孩子啊!来人,将谢遇再升一级!”

小谢逾白:“……”

于是,谢逾白被记进了赫连君复的黑名单。

第二道梁子,依旧是在风清门结下的,虽然两人同门修仙时一直是针尖对麦芒的冤家,但让谢逾白在未来多年蝉联赫连最厌恶之人排行榜榜首的,还是黎微上仙一事。

黎微是真正的旷世奇才,修至洞虚境时不过二十岁,可谓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天下敬仰,众生莫不拜服。当这般人物说要收徒时,别说是龙章凤姿的贵胄才俊,就是得道多年的隐世高人,也想拜他一拜。

最后一名亲传弟子人选,定在赫连君复和谢逾白之间。

考核现场,黎微只问了一个问题:“因何修仙。”

赫连君复现场作赋,洋洋洒洒万字长篇,从民族大义到家国理想到兼济芸芸众生,声情并茂,掷地有声,花也溅泪,鸟也惊心。

以至于轮到谢逾白时,谢逾白还擦拭着听完演讲后盈眶的热泪(憋笑憋的)。

拭罢,谢逾白鞠了一躬,如实回答:“我妈逼的。①”

赫连君复猝然起身,目眦欲裂:“你妈逼的?!”

谢逾白:“……”

因为年代久远,谢逾白已经想不起赫连当时重复那句话的语气是难以置信,还是单纯骂人了。

最终……

不想拜师的谢逾白,中奖了。

超想拜师的赫连君复,依旧卑微。

而谢逾白因何被选这个问题,成了修仙界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赫连君复被谢逾白彻底搞绝望了,辞别山门,回炉再造。

听说后来他被琼华仙宫的溯元子老人看中,带回派中亲自教导。没有了谢逾白这个噩梦,他混得如鱼得水,凭借天赋和勤奋,坐上了首席大弟子之位。

不过这些,谢逾白完全不关心,他只关心作者某天突然给赫连君复加了个渣攻设定?

谢逾白对此感到匪夷所思:两个死对头怎么可能看对眼呢?要是赫连今后一直和我对着干,我只会想掐死他,而不是爱上他!

以至于后来赫连每次出现,不知是不是加了渣攻滤镜,谢逾白都觉得他像个神经病。

目中无人,蜜汁自信,以嘲讽自己为乐,不知为何,自己越还嘴他还越兴奋?

活脱脱一个看似抖S的抖M……

谢逾白加快了奔向欻火阵的步伐:罢了,珍爱生命,远离渣攻。

“谢逾白!你给我站住!”赫连君复朝谢逾白的背影命令道。

他刚从山下琉璃城到万剑山庄,一听人说谢逾白来了,二话不说便往谢逾白宅院去。他告诉自己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心情,多日不见,必须去嘲讽他一番以解心头之气!

谁能想到会因为迷路误入阵法,还正巧撞见谢逾白身陷险境,急匆匆拔剑救下他,却不见他感激涕零,连寒暄都没有,反而冷淡如斯。

赫连君复心中窜起了一股火,身形一闪,横臂拦下谢逾白。近距离瞥到他脸颊被划出的刀痕,一愣,火气散了一半,却依然嗤嘲道:“真是狼狈,如此没用,怎配当黎微上仙弟子?”

“嗯嗯,你有用,是我师尊眼拙,看不上你,选了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赫连君复被噎得耳根涨红:“你也就只能逞逞嘴上威风!”

谢逾白没工夫搭理他,闪身绕过,迅速结印,消了欻火咒。

咒火散去,阵中却没有浮露更踪影,只剩一堆花草灰烬。

谢逾白大惊,匆忙上前,蹲下身,搓搓法阵内焦土,嗅了嗅。

赫连君复冷哼道:“此阵上取离火,没有哪只邪祟撑得住,那恶鬼早已灰飞烟灭。谢逾白,收起你那泛滥虚伪的慈悲吧。”

谢逾白拍拍手起身,往阵法出口方向去。

灰飞烟灭个屁!

花阵未见破碎,炎温未至极烈,阵土未染魂灵。

以上任何一点都是浮露更没消亡的证据,趁他受伤消失,还不赶紧撤。

“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早成恶鬼腹中餐。”赫连君复语气轻蔑。

谢逾白无语地看他一眼:“呵呵,你说的都对。”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就打破阵法溜了,还听你在这瞎哔哔。

然而那一眼落到赫连君复眼中,却变成了感激却又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傲娇,再看谢逾白雪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似是在难为情。赫连君复见状心情颇佳,但语气仍是居高临下得令人讨厌。

“哼,你用不着谢我,我也不稀罕。你最好明白,若早知道被困阵中的是你,我断不会管你死活。”

谢逾白驻足。

正当赫连君复绷着脸,打算欣赏红衣公子恼羞成怒时,却听他透着愉悦:“好极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下一次,你可千万别管我死活,千、万、别!”说罢继续疾步赶路。

赫连君复:“?”

这平静又略带讽刺的回复仿佛踩到了赫连君复的尾巴,他刚要炸毛追上去,背后就传来了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柔声调。

“二位郎君,往哪去?”

循声而望,浮露更因受重伤无力支撑虚影,终于显出真形。

只见瘦削人影,素衣胜雪,却浓妆艳抹,掩盖本貌,极素与极艳的对比,怪异至极。

赫连君复大吃一惊:“你怎么还活着?”

浮露更咯咯一笑,声若银铃:“你猜。”

说罢,他再聚花风,铺天盖地,织成一张巨网,竟还想与他们战斗。

“哼,你灵息不稳,的确被离火所伤,”赫连君复拔剑对峙,眯眼,待扫视到浮露更捏起花瓣时花瓣闪过刀剑特有的银芒后,福至心灵,“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是鬼!你是——”

话语被一声爆破巨响打断。

巨响源头处,红影一闪,便消失无踪了,徒留一声清朗调笑的话扩散在花海中:“花前月下,祝福二位~白白。”

赫连君复一僵,脸色愈发难看。

浮露更咬牙,笑得阴恻恻的,向赫连君复道:“他把你卖了呢。”

……

出阵所见,是另一个陌生的小花园,谢逾白感受着真真切切的夜风,听着远处隐约的宾客谈笑声,老泪纵横:“总算出来了,这小副本都快超时了。”

转身,阵法出口已经还原成老树模样,谢逾白拍拍树干,道:“赫连别怕,夕霁光很快就会进去英雄救你(美)了,科科。”

顺风抢人头,逆风卖队友,一点不心虚,说走咱就走。

走到池边,移眸瞥向水中倒影,右眼下方有两道刀口,因为血迹被抹开的缘故,略显狰狞。

谢逾白掬了池水洗掉周围的血渍,又施了个障眼法,让伤口暂时隐形。

左看右看,谢逾白道了声“完美”,转身之际,一阵黑风迎面袭来。

又来?!

谢逾白立即掌凝杀气。

这时,熟悉的冷木香钻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