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逃课

“好了?”

医生将药收起来,点头说:“嗯,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几天还是注意一点,右手不要太用力。明天也不用过来了。”

“谢谢老师!”季程起身,和医生告别后跟姜聿一起走出去。

季程本来以为是去自习室,没想到出去后姜聿却往相反的方向走,不由问:“不是……去自习室吗?”

姜聿摇头:“不。”却也没说去哪。

不过绕过体?育馆季程就知道了,后面有一栋综合楼,包含有礼堂、音乐教室、美术教师等等。

她跟着姜聿上楼,一直走到最顶层。

这栋楼除了上课,平时很少有人来,楼道里静悄悄的?。季程经过窗户,看到从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中,灰尘漫天飞舞。

她抬头看去,姜聿上到六楼,侧着身低头看着他。

继承财产后,姜聿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身上依然穿着廉价的前毛衣,外套是大众运动品牌的?运动服,网购价格不超过两百。衣服看起来有点旧了,袖口洗得发白,穿在身上刚好合身,但裤子有点短,裤脚没有过脚踝。

但姜聿相貌俊美,气质沉静,哪怕是廉价破旧的运动服,也能穿出时尚感来。

“上来。”

楼道里太空了,隐约有回响声,低沉有磁性的。

季程加快了脚步上去,跟着姜聿穿过长长的走廊,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教室的门,走进去。

季程跟着进去,才发现是一间阶梯教室,里面有完整的投影设备,黑板被一张大的投影幕布挡住。姜聿直接走到讲台,翻开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扭头问季程:“有想看的?电影吗?”

季程走到姜聿身边,看着他打开文件夹,里面存了几十部电影,各种类型都有。季程却没有立刻去看电影,而是问:“这是谁的?电脑?”

她抬头看了眼四周又问:“你?怎么会有钥匙?”

“找老师拿的,电脑也是找别人借的?。”见季程还要再问,姜聿打断她的?话说,“我们时间不多,你?快挑一部。”

季程只好放弃要问的问题,弯腰浏览着文件夹。

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发尾快到腰部,在她低头的?时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垂落。香气随之飘入姜聿鼻尖,他顿了片刻,起身说:“你?坐着选吧。”

“不用了,看这个吧。”

姜聿顺着季程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部老港片,任贤齐和杨千嬅演的?,叫《花好月圆》。这部电影季程小时候看过,剧情有点荒诞,但轻松搞笑,很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姜聿点开电影,并开了投影仪,将画面投放到幕布上。

然后他走到床边,将窗帘一扇窗一扇窗拉上,季程看到后走到另一边将窗帘拉上。

很快,教室里安静下?来,电影幽幽的?光投在教室里,季程转身看去,姜聿站在窗边,只能看到大致轮廓,但看不清五官。

她看到他动了一下?,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你?站在那里。”

“啊?”季程心里疑惑,听话地没有动,他看着姜聿走过一条又一条长桌,穿过讲台,走到门口。

“啪!”

灯光亮了,姜聿偏了下?头:“过来坐吧。”

季程“哦”了一声,走下阶梯,在第三排中间坐下?。然后灯光熄灭,屏幕里杨千嬅邋遢出场,姜聿也在黑暗中走过来,在第三排过道另一边的位置坐下?。

《花好月圆》的?故事很简单,杨千嬅饰演的?公主有体?臭,让人避之不及,随着公主长大到婚嫁年纪,皇帝不得不公布她身患体臭,并承诺将她许配给治好她的人。任贤齐饰演的?花匠为了做出一番事业,争取到了救治公主的?机会。

在期限内,花匠偶遇卖鱼女,发现她和公主身上的?味道一样,便让她帮忙做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两人沮丧不已。

后来花匠得知冷香丸的药方,为了寻找到炼制冷香丸的元素,和卖鱼女踏上了寻找之路。

电影剧情简短,剧情很轻松,笑料也不断。幽暗的?教室里,仿佛只有季程的?笑声,她笑着笑着发现了姜聿的安静,捂住嘴巴敛了笑容问:“你?不喜欢看这个电影吗?那我们换一个?”

“不用。”

“……哦。”季程点点头,又看向荧幕。

故事中花匠和卖鱼女历经艰辛,终于找起了元素,炼制出了冷香丸。但花匠却陷入了抉择之中,是放弃事业,留下?卖鱼女和她在一起;还是放弃卖鱼女,治好公主?

卖鱼女悄然离去,花匠带着冷香丸,治好了公主,并再次见到了卖鱼女。

原来卖鱼女就是公主,对于旁观者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猜测,但对主角来说,却让他喜极而泣。一切那么美满、幸福,花匠治好了公主的?体?臭,得以迎娶公主,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然后,在婚礼上,冷香丸失效,公主的?身体恢复了恶臭。

季程小时候看,只觉得这是一部喜剧,不够经典,却足以消磨时光。如今再看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的?宿命就像卖鱼女身上的?体?臭,她没有遇到花匠,只能自己去努力,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了自己的?“冷香丸”。

她以为自己摆脱了命运,就像公主摆脱了体?臭,她们都为此欢欣雀跃。

但这样的快乐是短暂的?,婚礼到来,庆祝开始,恶臭瞬间弥漫开。谎言终于被戳穿,她依然被命运推动着,往既定的?命运走去。

在故事的?最后,花匠依然陪着公主,她呢?

又会如何。

季程控制不住,泣不成声,她不想将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示给姜聿,哪怕在黑暗中。她顾不上管教室长久未开,桌面积了灰尘,她趴在桌面上,放声大哭。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

电影结束,教室里光线彻底变暗,白色字体?书写的?职员表迅速上升,幸福欢快的?音乐也随之响起。

姜聿起身要去开灯,眼角余光却扫到季程,她趴在桌面上,一抖一抖的?。

音乐声中,季程的?痛哭被掩盖住,不仔细听根本不会发现。姜聿看到她的?姿态,才听见她痛苦压抑的?哭声,突然的失控打得姜聿的措手不及,他忘了去关灯,走近季程问:“怎么了?”

季程没有回答,依旧哭泣着。

昏暗的?光线中,又是趴在桌面,姜聿看不到她的?模样,只能看见她身体?的?轮廓。

那样瘦小,又那么无助。

姜聿将手搭在她的?头发上,顺着她的头顶向下?抚摸,因为不知道她为何痛哭,只能从电影去猜度,安慰说:“只是一个电影,一个故事,别难过。”

他的?手掌宽大,压在季程头顶,仿佛能将她的脑袋全部盖住。灼热的温度穿透头发层,到达头皮,他拙劣的安慰也通过僵直的声音传达到季程耳膜,这些?渐渐汇聚成力量,让季程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的情绪渐渐平复,身体渐渐平静,她感觉眼泪润湿了衣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丑。

她渐渐直起身子,却依然低着头,用衣袖擦去眼泪,用哽咽的声音对姜聿说:“你?别看。”

姜聿收回了手,却没有动,附和着她的话:“好,我不看。”

季程抬起头,挡住眼睛说:“你?转过身去。”

姜聿转过身。

“我先走,你?待会再出来。”季程起身说。

姜聿却没有立刻答应,说:“教室里很黑,容易摔跤。”

“我看得见。”

姜聿不说话,季程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说:“我去开灯,你?站在这里。”

“好。”

季程在手电筒的?灯光的?照射下?,从姜聿身边走过,当她走到讲台前,要转身时停下?脚步说:“闭上眼睛。”

姜聿顺从地闭上眼睛:“好了。”

季程没有转头去看去检查,她低着头迅速走到前门旁边,“啪”地一下?打开灯,说:“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姜聿睁开眼睛,看到季程拉开教室的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

他没有急着跟出去,而是走到讲台,关掉电影,设备。然后再走到前门,关灯,锁门。

当他锁门的时候季程回来了,她洗了脸,脸颊被凉水冻得通红,但眼睛更红,还有点肿。她有点不安,问姜聿:“是不是很明显,我还能回教室吗?”

姜聿扭头看着季程,看了许久,直到她低下头问:“你?看什?么?”

“上课了。”姜聿说。

一部电影一个半小时,十二点四十开始,结束后她又哭了很久,距离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说起来也奇怪,倘若是还没有上课,季程肯定会急着下?楼。但现在知道迟到那么久,她反而不着急了,只是更担忧,催促着姜聿:“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不能。”

季程一怔,连忙捂住眼睛:“真的?吗?很明显吗?”

“嗯,很明显。”姜聿声音平淡,“不过你?这样回去,老师肯定不会多问。”

也肯定会备受关注。

季程垂头丧气,她不想这样,不想被关注,不想被同情,那会令她更无法忍受。因为这样的想法,季程对回到教室心生抵触,因此当姜聿说:“我们逃课吧。”

季程愣了一下?,在姜聿重复说:“逃课,离开学校。”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嗯,我们离开学校。”

“我、我怎么下?去?”

季程坐在围墙上,头都不敢回,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紧绷着。她当了十七年好学生,连迟到都少有,逃课更是人生第一次。

“等我。”姜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下?一秒,他爬上围墙,然后跳下?去。

不到一层楼的高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落地后迅速蹦起,转身张开双手,抬头看着季程说:“跳下来。”

“我不行的?!太高了。”季程闭着眼睛摇头。

“你?想在上面坐一下?午,然后被巡逻的老师发现?”姜聿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普通的?事,而丝毫没有作为撺掇季程逃课的始作俑者的?愧疚与担忧。

季程睁开眼睛瞪向姜聿,他轻扯唇角:“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他的?神情那样笃定,看起来那样可靠。

在坐在围墙上一下?午被巡逻老师发现,和被姜聿接住离开学校的两个选项中,季程不需要太多思考时间,闭上眼睛说:“你?一定要接住我!”

“我会接住你?的?。”

“啊!”季程尖叫一声,跳下去。

随之响起的是“哗啦”裙子破裂的?声响,但当季程落入姜聿怀里,睁开眼对上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时,耳朵里只听得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放、放我下?来。”季程结结巴巴说。

姜聿弯腰,将季程放下来,然后脱掉外套。季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左看右看一脸戒备问:“你?干什么?”

姜聿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拧着眉看着季程,将外套递给她,抬手一指:“喏。”

红色砖瓦墙壁上,缝隙之间,赫然有一根深蓝色的布条。

季程反应过来,伸手往后摸,果然在后面摸到撕碎的布料。她瞬间红了脸,接过姜聿的外套问:“怎么办?”

姜聿走到围墙旁边,看准砖缝之间的空隙踩进去,然后手网上一攀,伸手摸到砖缝间的布条,扯下,然后转身说:“没有人会发现。”

“给我吧。”季程伸手指了指布条,然后道谢,“谢、谢谢。”

姜聿轻哼一声,转身往左走去,走了两步,他转身说:“跟上。”

季程连忙跟上去,将布条塞进口袋里,才想起来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想去哪?”姜聿反问。

想去哪?季程停住脚步,认真思考着:“想去……很远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姜聿转身看去,季程站在那里,她身上穿着女生统一的?制服,最外面却套着宽大的?明显是男生的?外套。外套长到大腿,十分宽松,衬得她更加娇小。

她脸上的?红晕褪去,皮肤雪白,眼睛依然微红,神色满是茫然。

像北方冬季里迷失方向的?小鸟,孤独、迷茫。

“去我家?”

季程回过神来,瞪大眼睛:“这……好吗?”

……

“小心。”

狭窄的?楼道里,姜聿的声音响起,他伸出长腿,将破碎的?玻璃拨到角落,才对季程说:“可以走了。”

季程抬头,打量着楼道的?模样,因为年尘太久,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墙壁十分斑驳,上面布满厚厚的?灰尘。而原本最为坚固的铁栏杆上,锈迹斑斑,甚至有的?部位上下?栏杆连接的柱子断裂消失。

这是另一个世界。

掩藏在原著的?繁华背后的,破败老旧,被男女主角鄙薄的?存在。

而她和姜聿,都从这样的地方走出去。

“到了。”

在季程漫无边际的?思考中,姜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抬头去看,对门两家都没有门牌号,唯一能告知楼层的?,是灰色墙壁上用蓝色中性笔的?写?下?的?大大的?“3”字。

姜聿用钥匙打开右边的?房门,先是破旧的防盗门,再是红色的木门。

姜聿站在门口:“进来吧。”

里面传来声音:“小聿回来了?”

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身材微胖,穿着件红色外套,烫发,皮肤黝黑而五官普通。

和姜聿并不像。

但季程仍有点束手束脚,怯生生喊:“您好。”

女人楞了一下?,疑惑问:“这是?”

“我同学。”姜聿指着女人说,“徐姨,帮忙照顾外婆的?。”又问徐姨,“外婆怎么样?”

“中午阳光好,晒了会太阳,现在睡着了,屋里躺着呢。”徐姨笑呵呵的,“同学好,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没放学吧?这……”她的目光落在季程身上的?外套上,像是想说话,但却没说出来。

姜聿先进了左边的?房间,很快出来,解释说:“出了点状况,徐姨,您家里有干净衣服吗?”

“怎么了?”

“她裙子勾破了。”姜聿解释说。

季程低着头,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退。

徐姨却没有多想,心里的?疑惑反而有了解释,痛快点头说:“丹丹跟你?同学身高差不多,我前两天刚给她买了套衣服,洗了还没穿,我去拿来。”

“随便拿一套能穿的?就好了。”季程连忙说,别人刚拿到手的?新衣服,她怎么好穿走?

姜聿说:“那就麻烦徐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的!”徐姨看看两人,笑呵呵退出去。

等人一走,季程才走近姜聿压低声音说:“别人的?新衣服,我穿了不好吧?”

“我会给钱徐姨,就当是找她买的。”姜聿淡淡说,“不然拿了旧衣服,徐姨不一定肯收钱。”

被他一点拨,季程想明白其中缘由,不再反对了。

很快,徐姨拿了衣服下?来,是一套黑色运动服,款式很大众,说不上好看与否。姜聿拿着衣服,对季程说:“你?去我房间换吧。”

他说着推开右边房间的门,将衣服放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拉上窗帘后又打开灯说:“换好了叫我。”

“谢谢。”季程道谢,在他走后却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打量着这个房间。

姜聿的房间并不大,也比她想象中的要干净整洁。在房门旁边墙壁上是一排衣柜,柜门紧闭,柜子与床一人之隔。床过去是书桌,书桌临窗,窗户窗柩是木头的?,一根根铁棍连接窗户顶部与下?方。窗帘是蓝色的,不厚,有点透光,但足以遮挡外面的视线。

季程走到书桌旁,脱掉身上姜聿的外套放在书桌上,然后是自己的?外套和裙子。丝袜和衬衣没有脱掉,她直接在外面套上运动服,果然,衣服刚好合身。

换好衣服后她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照片,细细看着。

照片应该是姜聿小时候拍的?,那时候他的?五官看起来远比现在稚嫩,皮肤白皙,五官秀气,丝毫没有现在的戾气。他紧紧抿着唇,看着镜头,眉毛皱得紧紧的?,看不出情绪。

刻板的表情,又渐渐和现在的姜聿重合。

“扣扣。”季程听见敲门声,然后姜聿的声音响起,“好了吗?”

季程拿起破了的?裙子和外套,往外走去开门:“好了。”

姜聿走进来,径直走向书桌。

虽然姜聿不一定会那么敏锐,一定会发现她动了照片,但她还是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在他掀开窗帘时自首说:“我动了你?的?照片。”

“看到了。”姜聿点头。

“照片上的?你?,”季程咽了下?口水说,“很可爱。”

姜聿转头看着季程,语气冷淡问:“现在呢?”

“嗯?”季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姜聿耸肩,从季程身边走出去,很快,他的?声音在客厅响起:“饿吗?”

已经三点半,距离午饭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不过季程消化一向不快,摇头说:“没有,你?饿了吗?”

姜聿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牛奶,递给季程:“没有。”

季程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徐姨,问:“徐姨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姜聿说着走到客厅坐下?,问,“看电视吗?”

说完不等季程开口,摇头说:“还是算了,免得你?又莫名其妙哭起来。”

季程红了脸,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说:“不是莫名其妙。”

姜聿侧过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季程觉得他的?眼神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哭?

季程咬着酸奶的?吸管,冰凉的?液体进入喉咙,她犹豫着说:“就是觉得……很有共鸣。”

“共鸣?”姜聿思索着说,“因为努力了,但并没能改变什么?”

季程抬头笑了笑:“是吧。”

在姜聿又要开口前,季程说:“我知道你?劝过我,你?的?话也很有道理,只是……”只是理智清楚是一回事,感情上害怕又是另一回事。

她总是忍不住害怕,但偏偏她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害怕告诉任何人。

她只能压抑着,隐忍着,到再也撑不住。

季程没有再说话,姜聿也没有追问。

……

四点的时候,姜聿外婆醒了,里面传来“哎呦”的?声音,姜聿说“我进去看看”就进了左边的?房间。

大概过了十分钟,姜聿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姜聿外婆。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穿病号服,身上是一件红色布卦,下?面搭配的?是黑色棉麻长裤。她的头发花白,微卷,长度只到的脖颈,红色发卡别在耳畔当做装饰。

她满脸笑容,看到季程笑眯眯说:“你?来了啊?”

“外婆好。”季程起身打招呼。

老太太转头看着将姜聿,满脸疑惑:“她在叫谁啊?我叫曼珍啊。”

姜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我跟她说说。”然后对季程说,“我外婆叫陈曼珍,你?叫她的?名字就好。”

季程想到之前在医院,姜聿说的?那些话,心里有点酸涩,却还是笑着说:“曼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