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巨画

“什么终生大事?”太后语气很急,“没进宣和门,这都不算。”又语气转而威严,“众爱卿请起吧,哀家会彻查此事,一旦查明事实,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太后,不能推期!”这声音不是别人说的,而是流火说的,她预想她的话传出轿外时,外面的人都会诧异,难道新娘子不要命吗!

白凡也涟洏的眸子看着流火,她一定也不理解流火会这么做,流火贴着她耳朵说:“乖,姐姐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流火站了起来,轿子虽大,但是完全站直却有些难,她微微曲了一些身子,施了法术,和落雪在一起时间长了,她的法术恢复得越来越可喜了。

在一片闪晶晶的羽毛中,她和白凡的衣着、头饰、妆容全部换了过来,流火轻轻闭着眼睛,白凡的模样在她脑海里充盈着,她再睁开眼睛,是白凡惊讶地张大的小红唇,不出意外,她已经变成了白凡的模样,但是这种仙术带来的变化只是一种幻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她知道这是一次冒险。

流火走下轿子,她已经是白凡了,有命妇扶着她,眼前是成群的人,在轿子里还感受不出,一出轿子,才发现是黑压压的一片,一大片红青交杂的官员是太尉团,黄色一片是太后和皇帝团。几百双眼睛一齐看向她,她分不清谁是欢迎她,谁是讨厌她。

在所有人的眼光中,她唯独能分出那几双眼睛,皇帝的深情和担心,太尉的冷冽和蔑视,太傅的担忧和茫然,还有太后的惊异和疑惑。

太后问:“孟白月,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可知你现在还不是皇后,你说的话要谨慎。”

流火向太后和皇帝行了礼,又起身说:“太后、陛下,民女孟白月不敢妄言,我之所以下轿,是想当面问一问太尉大人,”她又礼貌地转向太尉问,“你说我目不识丁,是山野草民,大人是否有证据?”

太尉未开口,他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官员说:“你是陛下从秀城带来的一个婢女,这种事情恐怕人人皆知,你目不识丁,也不是什么秘密吧,你现在会几个字,又会几句三字经?不如现在就念给大家听听。”话声未落,他身后的一大群官员都哈哈地嘲笑起来。

流火从未遇到这阵势,一下子心气也弱了,原来在朝堂之上,面对那么多人,并不是有底气就行了,想必当皇帝也不会那么容易,她定了定神,问他:“假如我能念三字经呢?”

她话一说完,先前的笑声立即变成山崩地裂的大笑,几百人的笑声能将人笑得心惊胆裂。远处,宁歌在和她说话,她一句也听不清。她只觉得眼前的嘲笑是排山倒海的洪水,她捂着耳朵,企图阻止这洪水猛兽。

“别笑了!”宁歌大喊,流火终于听清宁歌的声音,他将身边侍女手中的一把大罗扇拽到手里拦腰折断。

断为两截的大罗扇被他掷于地上,犹如断头的警示。

笑声终于平静下来。

但太尉对皇帝的威喝丝毫不放在眼中,他继续咄咄逼人:“这白氏女子不但目不识丁,而且头脑简单,老夫敢问陛下,这就是大云朝选的正统皇后?太傅莫不是觉得皇帝还是小孩子,婚姻就是过家家,随便骗一骗就行。”

“行!”流火捏了捏拳头,手心的汗粘粘的,她大声说,“你说我目不识丁,头脑简单,我就和你赌。”

“你要赌?”太尉冷笑,“赌什么?”

“赌最简单的琴棋书画。”

太尉脱口而出:“好,只要你在半柱香时间,写出一字不错的三字经,老夫承认你不是目不识丁。”

“行,那就拿笔纸来!”流火又略有所思,“对了,纸越大越好,我怕写不下!还有,给我配上各色颜料。”

四处又传来笑声。

不一会,八个太监展开一张大宣纸,在宣和门前,十六只手提拉着,幸亏风和日丽,纸一丝皱纹也没,方桌上又摆出了几十种颜料和毛笔。

流火并非胸有成竹,她屏气凝神,开始写字前,她的余光扫到了宁歌,在众人中,也只有宁歌是在真正为她担心,如果不能让白凡顺利嫁给他,她真觉得妄做了这个姐姐。

香剪掉了一截,半柱香已经点燃!时间不多!

“狐仙啊狐仙?我知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快些帮帮我流火吧!”流火闭目着,心里乞求那个千年道行的狐仙能够引领她完成一副杰作。

才闭目数秒,流火只觉浑身充满能量,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和当初做一道味美的羊肉汤和松蕈汤时的感觉一样,狐仙的能量一直孕育在她体内,只要她善于发掘。

她睁开眼时,觉得有一副美景必须要展现出来才罢休,她拿起笔,不是一支,而是一把,开始在纸上耕耘。

众人先是觉得她不知所谓,逐渐见纸上落上了颜色,原来是画一副巨画,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看她绝不只是目不识丁头脑简单,那十几支毛笔在她手里如影翻飞,小手拿不着,就衔在嘴里,她的手上脸上也慢慢添了几笔色彩。

半柱香燃了一半,这副画已显雏形,众人已经看到了层层山峦,烟雾缭绕,还有凉亭,溪流,小道,逐渐,一个抹琴的玉面公子坐于亭前,尔后,一个倾国倾城的仙子跃然纸上!半柱香已过三分之一,远远一看,这画绝了,仙景玉人,令人神往,非几十年功力是不会画出这般杰作的。

就连太后和皇帝已站在了画前,太尉的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无比复杂。

香快要燃尽了,有这样一幅画,没人敢说这个未来的皇后是个呆子,可是那宣纸左侧还有一大片空白,这是作画的忌讳。

流火心想,必须要催动一些仙力了,否则这画只能算是半成品,会被人抓住把柄的。

于是乎,接下来众人看到的是这样的,流火手中握着一支毛笔,但是已经快得看不到哪里是笔哪里是手,只见一道影子,在纸上恣意飞腾。

香燃尽,右侧是画,左侧是一首浩浩荡荡的千字《高唐赋》!笔力遒劲,字体绝美!

笔落!四处此起彼伏传出了惊叹。

“宋玉的《高唐赋》!”“太美了!不敢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十几岁少女之手!”

流火吁了口气,宁歌正看着她笑,她还想问原因,宁歌就开口了:“你看,你的脸都成了小花猫了!”

流火正想摸摸脸,忽然觉得脸上有一种剥落之感,不好,她的白凡幻像不能再持久了,如果再呆下去,脸就要自动还原了,那今天的功劳就全白费了,她连忙说:“陛下,我有点难看,我要回轿里擦一擦。”转身就往轿上爬。

帘子落下,白凡就抱住了她,轻声说:“姐姐,你好厉害啊!”

“快,快换过来!”流火施了些法,两人的衣着头饰立即就换了,她看到白凡的胸前还有些墨,显然是刚才不小心糊上的,连忙小施法术,将墨擦拭了。

可是白凡憋了半天,终于笑了出来,虽然笑得那么轻声,还拼命用手握着嘴,但是那样子让人觉得想打,白凡憋住笑贴着她耳朵:“姐姐,你脸上,嘻嘻!”

流火一阵尴尬,虽然之前是白凡的幻象,但是糊到脸上的墨是实打实留了下来,现在没镜子看不到自己脸,也无法使用法术抹掉,只得作罢,反正接下来也不会出去,只等太后和皇帝为白凡争取了。

外面传来太后的声音:“太尉大人,既然白月赢得这么轻松,你应该不会再以为她是一个无知草民吧!”

半晌无声,太尉才说话了:“她的才华老夫当然不疑,可是这能证明她是太傅之女吗?是不是能做画能写字的都是太傅的女儿,都是皇后之选呢?”

随着话落,四下里传来交头接耳声,一群官员也开始响应太尉的话,纷纷说画是好画,可是欺君之罪,该如何判!

流火没有想到,她这么努力,换来的仍然是太尉的无理否定。宁歌显然很愤怒:“太尉,你觉得如何才能证明孟白月就是太傅之女?”

太尉立即说:“如何证明?当然是要太傅大人亲口说出孟白月的亲生母亲和生辰八字,就算孟白月的母亲是青楼妓女也可以。”

又是一阵哄笑。太傅咬牙切齿:“蒋燕朝,你真是欺人太甚,你不要把私人恩怨放到陛下的婚姻里来,你说这种话,不是辱没陛下吗?”

“老夫说这种话又如何,该反省的是你孟启光,你趁陛下大婚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该当何罪?”

“两位别吵了!”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流火欣喜,落雪来了,但是马上,她发现她和落雪没有和好啊,怎么她还喜上眉梢呢,她又把笑脸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