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拉个勾吧。

家宴。

孙博扬坐在首位,但是一大家子的注意力都在陆宴身上。

对于这个儿子,孙博扬没有多少认同感,和前妻生的孩子,冠着前妻的姓,分着他的财产。

陆宴顶着“陆”姓存在一天,就是在提醒他屈辱的过去,打他的脸。

但是利益牵扯复杂,他又不能把陆宴赶出去。

孙博扬说:“陆宴,你在外面有段时间了吧,什么时候回公司?”

陆宴:“不着急。孙总,不是你让我在外面多历练的吗?”

当初找借口赶陆宴离开,孙博扬是想找机会把公司的权力收回来。没想到陆宴走后,董事会那帮人却处处和他作对。他的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

陆宴拿他的话堵他,孙博扬的脸色很难看,却不得不自己找台阶下:“我想以你的资历,不需要历练多久吧。”

陆宴不置可否。

一直坐在一旁的林柔有些着急,让陆宴回来?她好不容易才让孙博扬把人赶出公司,怎么能让他这么快回来?

她儿子孙彬总经理的椅子还没坐热呢!

林柔假意体贴:“孩子想在外面玩,你就让他在外面多玩一会嘛。孩子长大了,哪能总绑在父母身边。”

陆宴抬了抬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

林柔自知说错了话,立即噤声。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一家人”,实际上陆宴对他们如同仇家。

陆宴从来不喊孙博越“爸爸”,她这个后妈,他更不放在眼里。

在他面前,更不能自称是他父母。刚才她不过试探一下,没想到陆宴一点面子也不给。

可她也不是会就此怯步的人,林柔笑容和蔼:“陆宴,你还没有女朋友吧,吴家千金,人很不错,要不找个时间你们见见面?”

陆宴放下筷子,淡淡道:“这种好事,你还是先紧着孙彬吧。毕竟他一个私生子,在公司的地位也不稳,想找个千金小姐做女朋友还挺难的吧?”

林柔脸色铁青。

陆宴的话无疑戳了她肺管子。

虽然对外她是孙博扬的妻子,但实际上两人只举办了婚礼,连结婚证都没有领,孙彬更不用说,还和她是一个户口本。

这也是她的心病,陆宴却如此直白揭开她的伤疤。

林柔泫然若泣:“陆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孙博扬看累了他们之间的明枪暗箭,只是说:“好了,赶紧吃饭吧。”

“不过陆宴,你确实也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你跟我争着抢着,这些财产想必你也不想便宜了外人吧。”

“有个子嗣,心不就定了吗。”

孙博扬不无讥诮。陆宴厌恶婚姻,别说女朋友,从小到大连暧昧的对象都没有。成年后,一心只想着从他这里争夺财产,虽然他不逼迫不了陆宴结婚,但能恶心他一下也不错。

陆宴冷冷问:“那你心定了吗?”

.

吃完饭,从孙家出来,陆宴头又隐隐作疼。

坐到车里,他吃了一片药,安静坐了一会才舒缓过来。

医生说他是抑郁和焦虑引起的偏头疼,吃药只是辅助,关键还是需要他调整心态和生活状态。

但他这些年,还是这样过。

陆宴回到家,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陆宴。”

走近眼前,他看清了人,是楚闲意。近身清淡的香气,抚平了他心里的烦躁。

“你怎么来了?”

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楚闲意的脸庞也暖融融的。

“我来谢谢你。”

打开门,楚闲意跟着陆宴进去,举起手里的蛋糕:“这是我跟我妈一起做的,给你吃。很甜的。”

他一整天陪着楚家父母,一起做了蛋糕,还看了电影。和他们的关系消融不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邀宠的小狗狗,又像是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

陆宴伸手接过来。他很少吃甜食,那股甜腻的味道让他很不适应。

在楚闲意的注视下,他打开蛋糕吃了一口。

味道意外地好,在孙家时他几乎没吃什么,此时却有了些胃口。

陆宴吃着蛋糕,视线偶尔不经意地从楚闲意身上扫过。

楚闲意头发乌黑,天生打着一点卷,软软地搭下来,映衬着他纤细雪白的颈。

他的睫毛长而翘,不十分浓密,生得一双笑眼,不笑时便引人亲近心生怜爱,要是笑起来,如同两弯月牙,更令人移不开眼。

右眼角缀着一颗浅褐色的泪痣,传闻是前世死时爱人抱着他落下的泪,今生是要还的。

陆宴不禁想起楚闲意泪眼盈盈的模样,心道原来有泪痣的人,眼泪果然比较多。

他不喜欢看任何人哭鼻子,在他看来,那是软弱的表现。可如果对象是楚闲意……他竟然想看他哭得凶一点。

楚闲意不知道陆宴在想什么,对上陆宴的视线,他问:“甜吗?”

“嗯,很甜。很好吃。”

楚闲意笑开了。

香甜的奶油在陆宴舌尖化开。

楚闲意发现陆宴喜欢吃蛋糕,又给陆宴投喂了几次。

除了感谢陆宴对他的帮助,其实也有点小私心,他希望能在陆宴那里刷刷好感度,不说能得到什么好处,至少不结仇。

楚闲意租了一间房子,没有和楚家父母住在一起,一是楚家父母住的地方也很小,二是他打算努力工作,自己住比较自在。

陆宴失业,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

楚闲意不明白陆宴为什么还不回去继承家产,也许是有苦衷,也许是想体验生活。

他试探问陆宴要不要搬去他那里住,他不收他房租。

陆宴问他会不会不方便。倒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他从来没有和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同住过,又忐忑又期待。

学校的宿舍就是几个人住在一起,有事互相照应,平时还能说话解闷。他没有住过学校宿舍,陆宴的到来弥补了他这个遗憾。

楚闲意帮陆宴收拾东西。

“陆宴,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嗯。”

“那……我们是朋友吗?”

陆宴挑眉,只有小朋友才会认真问出这个问题吧。

他点点头。

楚闲意笑起来,像只得逞的小兔子。

蓦然,他的手落入一个手掌,软软的,很干燥。

楚闲意抓着陆宴的手,伸出小手指:“那我们拉个勾吧,不许反悔。”

两人手指勾在一起,仿佛有细小的电流从楚闲意的手指传给他。

收拾完东西,两人又去超市买生活用品。

主要是楚闲意挑选,然后两人交头接耳讨论一番。

陆宴对这些不挑剔,但陪着楚闲意他也不觉得排斥。

旁边有人走过,小声嘀咕着什么“是情侣吧”。

他没有听得太清,楚闲意却微微红了脸,和陆宴拉开一段距离。

但商场人太多,人来人往,楚闲意怕和陆宴走散了,又紧紧挨了过去。

陆宴勾勾唇。

到了收银台,楚闲意付钱,他拎着袋子等在一旁。

在他们相邻的收银台,一对情侣也正在结账。女生付完钱,男生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着女生。

女生笑着说:“花了好多钱呢,你要补给我。”

男生一脸苦恼:“我的钱可都在你那。”

陆宴低头摆弄着手机。

楚闲意付完钱,发现手机上多了一笔转账。

“陆宴,你不用转钱给我的,不是说好了吗,不收你房租。我一个人也要住,两个人也要住。”

陆宴:“那生活费?”

“生活费也不用的,你现在又没有工作。等以后找到工作再说。”

“如果一直没有工作呢?”

楚闲意不确定道“应该不会一直没有工作吧……”陆宴真不打算回家继承家业了?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关系。

他说:“也可以啊,我努力工作赚钱。”

说到赚钱,楚闲意的小宇宙熊熊燃烧。

他真的很喜欢赚钱,喜欢承担一份属于自己责任的感觉。

前世他身体不好,照顾好自己已是最大的责任。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可以照顾自己,还可以照顾家人、朋友。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陆宴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养我?”

楚闲意微微怔住。

陆宴自觉失言,他看到楚闲意斗志满满的样子,忍不住逗了一下。

刚想转移话题,楚闲意问:“你难养吗?”

楚闲意脸颊泛红:“我的意思是,你花的多吗?”豪门少爷,花费应该不少吧。目前以他的财力,恐怕提供不了陆宴太好的生活。

“不多。”陆宴说,“我还可以吃得更少一点。”

楚闲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那、那我可以负担的。不过不能叫养。”

陆宴一顿,他听出来了?

楚闲意皱着眉头:“包养不好听,不符合现在社会价值观。说出去也很不好。”

他以自己身为例:“比如你看我跟叶玄,很多人就看不起我。咱们不能这样。”

“这叫朋友间的互相帮助,你说对不对?”

陆宴:“……”“对。”

楚闲意还是有些担忧,不知道陆宴受了什么刺激,家产不继承,事业不搞,竟然要和他一起过苦日子。

他一路上都有些不放心,却不知道怎么问起。毕竟他和陆宴似乎也没到无所不谈的程度。

到了家,有个人影站在门口,听到他们脚步声,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