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娟从公交车里下来,径直往卖凉菜的地方走了去。
平时她很少买这些,但今天因为两个孩子过来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没时间做太多菜,所以只能买几个熟菜带回去比较省事。
矮胖的男老板打趣道：“是女儿又回来了吧，你一个人可舍不得买这么多菜。”
王秀娟笑笑,“是的，跟他哥哥一起过来了，我自己随便吃点什么都无所谓，不能怠慢了孩子。”
“给。”老板迅速进行了一下心算,“一个三十二块钱。”
王秀娟一手挎着包一手拎着菜上楼，只见程衍临背靠着门在玩手机,却不见程蓝的身影。
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纸箱子。
“衍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蓝蓝呢？”王秀娟问。
程衍临抬头，喊了声王阿姨，然后去敲李爷爷的门,“程蓝,你可以出来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
程蓝见王秀娟回来了，甜甜地很了声妈，然后跟李爷爷打声招呼后，进了自家的门。
王秀娟一边把包和菜放下,一边问：“等这么久，都饿了吧？”
“我还好，刚在李爷爷家吃了个苹果。”
“衍临呢？”
“我……也还好。”程衍临看了一眼买回来的鸡翅膀,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是很饿。”
王秀娟撸起袖子就准备进厨房，虽然买了三个熟的凉菜，但热菜还是得炒两个。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程蓝给拉住了。
“妈，等等。”程蓝拍拍桌子上的纸箱子，“先看礼物。”
王秀娟：“什么礼物？你们来就来了，还带礼物干什么？”
她好奇地把纸箱子打开，发现是一个豆浆机，还以为是程蓝买的，立马把人给说了一顿。表示这东西挺贵的，不该乱花钱。
而且，她喝速溶豆浆就可以了。
“这可不是我买的。”程蓝拍着程衍临的肩膀道：“程少爷的心意，您就收下吧，都说了速溶豆浆没有营养，以后别喝了。”
“这……”
“王阿姨。”程衍临笑笑，“一个豆浆机而已，不值钱，至少跟您含辛茹苦地把程蓝养这么大比起来，太不值一提了。”
“对了，家里有豆子吗？”程蓝道：“先试一下吧，看是不是好的，有问题的话还得退货。”
王秀娟从柜子里找出之前买了煮粥剩下的黑豆，程蓝拿去厨房冲洗一下就给端出来了，没时间泡，直接打应该也可以，就是口感可能会稍微差点儿。
这种时候没必要那么讲究。
程衍临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把豆子倒进豆浆机里，又加了些水，很快新鲜的黑豆浆就打好了。
倒出来，散发着浓浓的豆香味。
王秀娟开始做饭了，程蓝和程衍临一人喝了一杯豆浆，突然想起，“对了，咱们不回去吃饭，是不是得跟家里说一声？”
“哦对，我都忘了。”
程蓝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你打个电话回去吧。”
电话打到了程雪儿的手机，此时她正跟林溪一起坐在客厅聊天，周嫂在厨房准备晚餐。
拿起手机，程雪儿接通，“哥哥。”
“不回来了？你们……又在那边吃吗？”
“好吧，我知道了。”
等她挂了电话，林溪立马沉着脸问：‘怎么，又不回来吃饭了？’
“嗯。”程雪儿点头，“说是在王阿姨那边吃完再回来。”
王阿姨王阿姨，又是王秀娟！
程蓝是她养大的，向着她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开始频繁那边跑了。
居然还买了个豆浆机送过去！
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表面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说什么不图他们家的钱财，不需要任何报酬。可现在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估计以后两个孩子得三天两头往她家里送东西。
“妈妈，”程雪儿见林溪脸色不大好看，问道：“他们在那边吃饭，您是不是不高兴了？”
林溪没有回答，顿了一下，才说：“打电话把你大哥叫回来吧。”
程雪儿：“叫大哥回来做什么？”
林溪：“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再说，他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那好吧。”
程雪儿打了电话，程衍恒也答应回来了，不过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得等等他。
这边在等着程衍恒，另一边程蓝他们已经吃上了。
程衍临一口气啃了三个鸡翅，吃掉四个王秀娟搓的肉丸，宛如饿狼。
程蓝笑话他，“能不能不要每次来我妈这边吃饭，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没办法，王阿姨做菜太好吃了。”程衍临说话间，一个肉丸又进了嘴里。
程蓝：“今天的五个菜，可只有两个是她做的。”
程衍临：“买的也好吃。主要是气氛你懂吗？反正每次过来这边吃饭，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
他说的这种温馨程蓝能够理解，与吃什么菜无关，与用昂贵还是便宜的餐具也无关。
唯一有关的，可能就是爱意吧，王秀娟做出来的菜，是带着母爱的。
“喜欢吃就多吃点。”王秀娟往程衍临碗里夹了一个鸡翅，然后又给程蓝夹了一个，“蓝蓝你也多吃点儿。最近，好像长了点儿肉。”
程蓝：“……”
程均这样说，王秀娟也这样说，看样子她是真的把自己给吃胖了，以后是不是要稍微控制一下饭量了？
稍稍长点儿肉确实要好看一些，可是继续长下去的话，那就会变成一个胖子。
一胖毁所有啊！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程衍临停下筷子，“有人来了？”
三个人侧耳听了一下，王秀娟道：“好像是隔壁的，不是咱们家。”
“可是李爷爷家，平时好像不会来什么人吧？”程蓝起身过去开门了。
结果门一打开，敲的还真是对面的门，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女人，留着大卷发，涂着大红唇，打扮的有几分性感。
“小姑娘，这家人在吗？”女人问。
程蓝点点头，“在，应该没出去，你再敲敲。”
程蓝刚把门给关上，李爷爷这边就开门了，看到来人他眉头一皱，立马又把门往回拉。但是女人已经灵活地钻了进去。
杨曼两只眼睛在屋里一通扫，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
每次过来老头都是这种态度，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难堪。然而李爷爷就没法淡定了，次次都被气得要死。
他走过来，满脸带着怒意质问杨曼：“你又过来干什么？”
“爸……”
“你别叫我爸！”李爷爷打断她，“你没有资格这么叫。”
杨曼微微扬起红唇，从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不管您认不认我，我跟志康都是合法夫妻，所以必须这么叫您。”
“你又过来干什么？我早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
“阿灿已经辍学半年了。”杨曼翘起二郎腿道：“就因为没有钱交学费，他都快成个小混混了，您真的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孙子误入歧途吗？”
“误入？”
李爷爷被这话气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他是误入吗？有你们这种父母，他能走什么正道？而且，我也从来没承认过这个孙子。”
当初不成器的小儿子要娶一个陪酒女，他是拼了老命在反对，结果反对无效，儿子直言实在接受不了，那就只能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他早就没有那个儿子了，又何来的孙子？别说误入歧途，就算是真的杀人放火了，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人到老年，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行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杨曼知道老头脾气倔，这种时候不能来硬的，就只能稍微放低一些姿态，“今天我的目的还是一样，希望您能先借我一点钱。”
“借？借钱是要还的，你还得起吗？”李爷爷嘲讽。
直接说是来要的，他还能稍微看得起一点儿这个女人。
“以前的我，可能确实还不起，但是现在……”杨曼卖了个关子，把剩下的小半根烟扔进垃圾桶，起身轻笑，“我找到女儿了，人家住的是大别墅，穿的是名牌衣，您还觉得我还不起吗？”
几千块钱而已，对于那种家庭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连一根毛都算不上。
“女儿？”李爷爷从来没听说过她还有女儿。
“没错。”
杨曼道：“我和志康还有一个女儿，比阿灿大两岁。因为他不想要女儿，就给扔了，没想到居然被有钱人家给捡了回去。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妈……”
“混蛋！”李爷爷突然一声怒吼。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女人给气死了，两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扔过一个孩子，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杨曼毫不在意他对自己的责骂，“反正，今天拿不到钱我是不会走的。”
“逼急了，大不了就对外称我是您养的情妇，阿灿是您的老来子。我是不怕丢这个人了，怕就怕您受不了，毕竟人言可畏。”
*
程蓝和程衍临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听见李爷爷家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她怕出什么事情，就敲了敲门，但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静下心来想想，又觉着可能是老头的暴脾气犯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就走了。
到家，程均已经从外地回来了，程衍恒吃完饭也还没走，几个人坐客厅在聊着关于明天去学校解释程蓝身份的事情。
程蓝一进门就听见林溪说：“实在要说，跟两个班的班主任和同学说明一下情况就行了，没必要弄得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
“哟。”听到开门的声音，程衍恒一抬头，见是弟弟妹妹回来了，笑道：“终于知道回来了，吃个饭怎么吃这么久？”
“是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才对吧。”
程衍临走过去，半开玩笑道：“都多长时间没回来吃饭了。”
“忙。”
“大哥。”程蓝跟过去，打招呼，“最近还好吗？”
程衍恒点头，“还不错。一段日子不见，蓝蓝变漂亮了。”
程蓝笑而不语。
程雪儿眼带敌意地看她一眼，也觉得好像是有些变了。具体哪个五官发生了变化说不上来，但整体的确比之前要好看点儿。
就好看那么一点点儿罢了，跟她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蓝蓝。”程均冲程蓝招一下手，“过来这边。”
程蓝在他身边坐下，程均又问：“明天爸爸就要去你们学校，把你的身世公之于众了，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人应该是程雪儿才对。
程蓝轻嗯一声，“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吗？”林溪问，同时有些担忧地看了程雪儿一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程蓝的身份不澄清好像确实不行了，但她还是想最大程度保护好雪儿。
“我心里有数。”程均有些不耐烦，看都没看她一眼。
次日早上，学校门口的学生进进出出，一辆劳斯莱斯缓缓在路边停下，引起了很多双眼睛的注意。
最先从车上下来的是程均，然后是程雪儿和程衍临，程蓝磨蹭到最后，一下来就看见了向苗苗。
对方站在门口啃包子，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挥了挥手。
程蓝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程均一起往行政楼走了去。当然，程衍临和程雪儿也一起的。
向苗苗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一进校门就听见冯双双跟本班的王飞燕说：“看她那个得意的劲儿，要不是沾雪儿他们家的光，下辈子都没机会坐劳斯莱斯。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就算是沾光，沾的也是程衍临的光呢？”向苗苗停在两人面前，继续道：“再说，就算是沾光，至少也有得坐不是？不像某些人，只能顶着一张大花脸说酸话。”
“向苗苗你……
“好了好了，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和谐点，和谐点。”王飞燕拉着冯双双往外走，“赶紧去买笔记本吧，一会儿要上早自习了。”
向苗苗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路过行政楼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停下了。
刚刚好像看见程蓝他们上去了，跟程衍临程雪儿，还有他们那个有本事的爹一起，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出于好奇，她也上去了，想要一探究竟。
然后在校长办公室找到几人，偷偷猫在了门口。
办公室里除了校长和程蓝他们，宋老师和张老师也过来了，听完程均的一番讲述，纷纷陷入了沉默。
片刻，校长先开的口。他看看程蓝，再看看程均，眉眼间真的很像。
跟程蓝确认道：“所以，你真的是程衍临的亲生妹妹？”
“校长，我和哥哥的话对于您和两位老师来说，可信度可能不高。但现在爸爸亲自过来说明了，您还不信吗？”程蓝笑。
“没有没有。”校长连连摆手，“我没有不信，只是觉得……太震惊了。”
随后看向程均，“程先生这些年，一定找她找的很辛苦吧！
“再辛苦也值了。”程均一向话少，没有多说。
一旁的宋老师花了些时间把这件事消化后，不禁看向程雪儿，“那雪儿真的……”
“我确实是被爸爸妈妈从外面捡回去收养的。”程雪儿看着程均，眼泪模糊了双眼，“真的很感谢爸爸妈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所以，以后我一定会帮着他们，还有哥哥一起好好照顾程蓝。之前在学校不敢跟她走得太近，是因为程蓝说暂时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但是现在终于说出来了，我以后也不用再有什么顾忌了。”
程蓝：“……
又开始演了。
她的身份公不公之于众，跟她们在学校走得近不近有毛线关系啊？
眼泪还真听话，说流就流了。
程蓝百无聊赖地放眼朝窗外望去，忽然看见向苗苗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愣了。
那姐们儿一直在外面偷听？
……
向苗苗带着自己刚刚偷听到的爆炸消息，一口气跑到教室门口，趴在阳台的围墙上大踹了几口气，才转身走进教室。
她大步踏上讲台，看看下面的冯双双，笑了。
然后拿起数学老师没有带走的尺子，在讲台上拍了两下，故作神秘道：“同学们，有个爆炸消息，想不想听？”
后排的周伟问：“什么消息？
“班长。”向苗苗直视着陆深，“你可真是好眼光啊！”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陆深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向苗苗：“你真的喜欢我蓝姐吧？”
陆深：“……
“昨天一整天不理她，是不是吃程衍临的醋了？”向苗苗往陆深那边挪了一步，抿嘴笑，“别吃醋，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情敌。”
“什么意思啊？”周伟抬高音量，“不是情敌是什么？”
“如果班长给力，能把我蓝姐追到手，那就是三舅子。”
“切。”冯双双听不下去了，“你的意思是，程衍临不喜欢程蓝，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吗？”
“错！”
向苗苗下巴一抬，“不是当妹妹看，而是人家本来就是亲生兄妹。你的好朋友雪儿只是个养女！蹭劳斯莱斯的也不是程蓝，是程雪儿，知道吗傻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