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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停一下,吁——”

却说?沈媚儿双手扶着马鞍,高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欣赏着整个洛水镇的景致。

镇上自然要比村子里热闹富足得多,虽骡子车牛车较为常见,马儿马车并不常见,倒也并不算稀罕。

她高高坐着,打铁匠牵着马绳在前方缓缓牵着。

沈媚儿全身黑透,将整个脸面身子围得严严实实的,仅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不过?,双脚露出?的绣花鞋,倒是?揭示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马车上的人一身严实,牵马绳的人一脸大胡子遮面,通神威武气势。

洛水县虽四通八达,常有外?人落脚,不过?,镇上多是?本地人,对眼前这?二人的组合,男的气势威严,女的一脸神秘,自然多留意了几分。

所到之处,引得许多人都纷纷抬目张望。

一直到了中?街,忽听到有伙计远远的在叫卖道:“卖豆腐咯,卖豆腐咯,点的嫩,火候中?,鲜嫩水灵的豆腐咯!”

沈媚儿一听,立马吁了一声,招呼打铁匠停了下来,少顷,只冲着那打铁匠道:“那儿有个豆腐摊,你不是?应承了那个婆婆,替她捎两?块豆腐回去么,喏,我舅母娘亲一直都在这?家铺子打豆腐,味道鲜嫩,尚可,你便顺道去这?里捡两?块回去捎给那个婆婆罢,省得一会儿还要回去铺子里,来回浪费脚程了。”

沈媚儿难得一脸“贴心”的说?着。

怎知,打铁匠闻言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片刻,只缓缓道:“不用。”

说?着,便要牵起马绳继续走。

不用?

为啥不用呢?

打铁匠一贯言出?必行,他应了那王婆子的话,自然说?到做到,怎么着,他不往这?儿买,难不成还巴巴惦记着去那豆腐西施那里买么?

所以,这?打铁匠瞅着闷不吭声,莫不是?心里早已?经有人呢?不然,当年那王婆子要为他议亲,他缘何沉默应对,莫不是?心里默许了?

若非她从天?而降,生生坏了人好事,他俩岂不是?早已?结了那秦晋之好?

要知道,便是?婚后,打铁匠也帮那豆腐西施颇多,那会儿,沈媚儿毫不在意,可这?会儿,沈媚儿顿时咬着唇,忽而就心里冒了火,只气鼓鼓的冲那打铁匠道:“你不去,你不去我自个儿去便是?!”

说?罢,沈媚儿扶着马鞍便要挣扎下马。

只那马儿太高,沈媚儿又是?个生手,加之她脚受了伤,浑身还酸痛着呢,这?般大力折腾起来,人半吊在了马背上不说?,浑身便又开始难受了起来,顿时轻轻哼痛了起来。

打铁匠似乎也没有料到她这?般大大咧咧,说?风便是?雨的,怔了片刻后,立马抬手过?来搀扶她,只重新托着她上了马,而后微微拧着眉看了沈媚儿一眼,冲她说?了句:“坐好。”

话音一落,打铁匠似乎有些无奈似的,微微抬手,似乎想要揉了揉眉,只手抬到了半空中?,终是?垂落了下去,半晌,从腰间摸出?了两?块铜板,大步朝着那豆腐摊走了去。

沈媚儿见状,顿时嘴角翘起,随即,只缓缓趴在了马背上,将整张脸贴在了马背上,嘴里冲着马儿一脸得意的说?着:“哼,老赤马,你瞧,你的主?子无论做什?么都要乖乖听我的,你也要乖乖听我的话,晓得不?听话的话,往后喂你果?子吃!”

沈媚儿话音一落,只见老马呼呼两?声,抬了抬头,似乎在做回应。

沈媚儿边缓缓抚摸着马背上的马毛,边竖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摊位上那道高大的背影。

脑海中?一时回想起了上马时,那打铁匠询问她缘何晓得老畜牲名讳一事儿。

那一瞬间,沈媚儿心脏砰砰砰的直乱跳着,心脏差点儿都要吓出?来了。

是?啊,她是?重生过?一回的人,自然对这?打铁匠了如指掌,可打铁匠并不知情啊,对她的行动话语,自然充满了疑虑。

沈媚儿自然该瞒得死死的,不能将真相随口托出?,且不说?她若说?了实话,有人会不会相信,便是?相信,要知道,她前世可是?背叛了他的,放弃了他的人啊,打铁匠若是?晓得这?种事情,还不得将她给吃了,恨透她了。

彼时,沈媚儿慌乱了好一阵后,随即只支支吾吾的朝着那打铁匠招了招手,然后强自镇定的朝着那打铁匠抛了个媚眼,只拼命眨了眨眼,一脸挤眉弄眼冲他道:“你过?来,你凑过?去,我便告诉你!”

大胡子下的那张脸,仿佛轻轻牵动,不,抽动了一下。

下一瞬,马儿便哒哒哒驮着她远去。

那浑人只留给她一个铁壁似的背影,一路人,再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闷葫芦```”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勾了勾唇,哼,收拾这?铁人,她可有的是?法?子。

却说?打铁匠买了豆腐来便自己提着,沈媚儿自知方才有些强人所难,便难得松了口,要替那打铁匠拎豆腐,那蠢人竟不想搭理她的话,装作未曾听到,良久,良久,似乎怕她又闹腾,只冷不丁背对着她低低吩咐了一句:“坐好!“

语气略有几分严肃。

话音一落,便再无多话。

沈媚儿只觉撅着嘴儿见好就收了。

期间,经过?一家元家的果?脯铺子时,沈媚儿探头探脑的,竟发现铺子关?门了?

要知道,便是?逢年过?节,铺子才稍稍关?几日门的,往日里平白无事的,轻易不曾关?门的,这?会儿,是?生了什?么事儿么?

若是?,关?一家,许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儿,经过?第?二家时,见第?二家果?子铺亦是?大门紧闭,沈媚儿立马心头一紧,便是?蠢笨如她,这?会儿终是?反应了过?来,元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莫不是?跟她的事情有关?罢?

嘶——

这?个念头一起,沈媚儿顿时脑袋灵光一现,天?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已?消失了大半日了,她久未见踪影,舅母自然派了人来寻,若寻不到人,那还不等于天?塌下来了?

沈媚儿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狠敲几下。

她```她她她怎么将这?件事忘脑后了!

她一醒过?来,害怕恐惧消失后,见到打铁匠,一心只顾“折腾“那打铁的去了,是?真真切切的将家人全抛脑后了。

若得知她失踪了,爹爹娘亲,大舅舅母,一个个的还不全的急死人了?

怎么办?

闯祸了,闯大祸了。

沈媚儿顿时心里一紧,片刻后,只立马冲那打铁匠道:“打铁匠,你```你你能不能让马儿快些走,我```我家里许是?出?事了?”

打铁匠闻言偏头看了沈媚儿一眼,冷淡威严的脸面上似乎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你终于意识到了”的这?个神色,下一瞬,打铁匠拍了拍马背,老马立马加快步子颠簸了起来。

一路上,沈媚儿心里头万分复杂。

她原是?计划着让打铁匠送她回元家,爹爹娘亲,大舅舅母俱在家中?,自然会将他这?救命恩人好生感谢一番,可这?会儿她闯了祸,纵使父母溺爱,可这?会儿怕是?过?了头,家人一个个定会严厉批评责罚,人命关?天?的事情,元沈两?家一个比一个严厉。

若叫那打铁匠瞅了去,日后她威仪何在?

一路人,沈媚儿纠结不已?,直到良久,沈媚儿忽而想起了一事,眼珠子转了转后,顿时立即转忧为喜,有了。

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怎地就这?般聪慧?

却说?,越走,距离元家越近,中?途,有一些瞧着眼熟又叫不出?名字的熟面孔偶尔迎面匆匆而来,瞧着有些像铺子里的伙计,沈媚儿这?会儿全副武装,叫人认不出?来。

快要到元家的路途中?,沈媚儿临时叫停了老马,翻身下了马,指着街道尽头的那座偌大的宅子冲那打铁匠道:“我家到了,那宅子是?我舅舅的家,今儿个我失踪不见了人影,家中?定然是?一团乱了,便不让你登门了,明儿个我让舅舅摆桌宴席,当作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明儿个记得过?来赴宴便是?!”

沈媚儿叭叭叭的,难得一本正经的冲着打铁匠吩咐道。

打铁匠闻言,朝着远处那元家的宅子瞅了一眼,片刻后,只牵着马绳,冲沈媚儿道:“不必了。”

话音一落,他抬眼看了沈媚儿一眼,牵着老马便要走。

沈媚儿见了顿时急了,只立马张开手臂一把横挡在了打铁匠跟前,梗着脖子道:“什?么叫做不必了,你````我可给你天?大的脸了,你不过?一区区打铁的,我丝毫不曾嫌弃你,还请你上家宴,怎么,你倒是?嫌弃上了?”

顿了顿,又咬牙道:“我```我沈媚儿,我沈家,我舅舅元家从来不是?欠人恩情的人,今儿个你救了我,这?恩自然要报了,怎么地,你```你莫不是?还想要咱们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好攥着这?人情要挟咱们不成,哼,我们一家子都清清白白,可不会受人挟持的,横竖这?恩,你想受咱们会报,你不想受咱们也势必是?要报的,你自己瞧着看罢!”

沈媚儿嘴角伶俐,一张嘴,便劈里啪啦个没完没了,嘴里喷出?的全是?盛气凌人的话。

顿了顿,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大好,良久,沈媚儿又将脸一鼓,神色缓和了几分,只看了对面那打铁匠一眼,有些支支吾吾道:“何况,何况今儿个那些害我的坏人全是?镇上县城里头有名的混子,他们人多势众,你势单力薄,你今儿个救了我坏了他们的好事儿,他们一准会来寻你麻烦的,我```我舅舅在镇上有些人脉交情,他法?子多,定能替你想个脱身的法?子的!”

沈媚儿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怕那木头疙瘩大块头铁人死不开窍,顿了顿,又咬咬牙,最终,放出?了杀手锏,只用力的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裳道:“何况,何况我今儿去了哪,哪个救了我,跟谁待一块了,还换了身行头回来,这?些```这?些事情我爹娘舅舅舅母若是?盘问起来,我```我该如何回答,哼,横竖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我嘴笨,我不会回答,你```你得过?来帮我!”

沈媚儿这?小嘴叭叭叭的,说?起来没完没了,让人压根插不上话。

她嘴笨?

这?话谁信。

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话一落,自己心里的某种小心思仿佛昭然若揭,说?得自己都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片刻后,斗笠下的那张脸又气又红。

良久,只见对方那蠢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容依然面无表情,只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幽深。

沈媚儿见了顿时脸一热,片刻后,只立马将脸转了过?去,躲过?了对方的视线,却又气不过?似的,最终,冷不丁抬起了脚,朝着对面那个高大身影的膝盖骨上用力的踹了一脚,咬牙道:“你```你有本事就别来,看我不掀了你那矮脚铺子!“

沈媚儿恶狠狠的威胁着。

话音一落,沈媚儿忽又哀嚎一声,喉咙里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闷哼声。

原来,她这?一脚下去,用足了力道,可对方膝盖骨硬邦邦的,宛若铁板一块,他纹丝不动,自己受伤的脚却疼得宛若当场残了断了似的,疼得沈媚儿恨不得嚎叫起来。

只是?,又觉得有些没脸似的,只硬生生的忍着,忍得整张脸都变了形,整个声音都变了掉。

沈媚儿觉得丢死人了。

说?完这?句,未等对方回应,她立马转身,只捂着发热的脸,一溜烟越过?了打铁匠,朝着元家宅子方向跑了去,与?那打铁匠擦肩而过?时,沈媚儿又飞快说?了句:“莫要忘了,将我那弓箭跟菜刀带来!”

说?完,沈媚儿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的飞快跑远了。

留下原地一人一马,杵在原地,一直待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了,进了宅子,这?两?道身影还一动未动,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缓缓伏身,只微微抬手,抚了抚膝盖骨处,随即,手指微微收拢握成了一个拳。

作者有话要说:欠的债会还的,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