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其他人果然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众所周知，大齐和匈奴乃是世仇，边境的战火从来没有熄灭过，尤其是在这两年匈奴在明里暗里屡屡挑衅骚扰大齐，铁骑在边境肆无忌惮地跑马，大有开战的意思。
总管微微皱着眉，复问道：“你确定吗？”
南景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话对众人有多大冲击力，只是平静至极地说道：“不确定，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
难道要因为四皇子而发兵匈奴，打破岌岌可危的平静，把边疆百姓们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总管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当今圣上即便不是个能够流芳百世的圣君，至少也不是个荒诞无稽的昏君。
如果真的因此开战，别说天下人会怎么口诛笔伐，便是百年之后去了地下，怕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总管叹了口气，狠了狠心，道：“还望神医再想想别的法子，若是实在……”
“等等，”许久没有出声的许琏忽然开口，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谢姚柯，“此事未必没有转机，只不过其中牵扯太多，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皇上自然是舍不得高贵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得不狠心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听到许琏这么说，总管顿时来了精神，催促道：“孟夫人只管说便是，有什么罪过之处，老奴与你一同担着。”
许琏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谢姚柯。
谢姚柯被这一晚看得心下忽然一颤，她脑子里骤然闪过什么，她当即一惊，面色苍白如纸：“不……”
她想要阻止许琏接下来的话，可许琏只是这么嘲弄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许琏语气平缓地说道：“不久前，我偶然间知晓了一桩前尘旧事，只是此事听来实在太过古怪离奇，而且还牵连着一位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我便没敢拿出来提，全当自己从不知情，可眼下情况危急，贵妃娘娘命在旦夕，我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听着她郑重的话语，总管不由得心中起疑，问道：“你说的那个朝廷大员是谁？”
“正是谢姚柯的父亲，谢大人。”
许琏抬起头，似乎在斟酌用词，所以说话时也比平常慢上许多：“二十年前，谢大人被放在出京，在外地任职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美貌女子，两人两情相悦，便不顾礼法私自定下终身。”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玄妙，可归根究底是别人的私事，皇上就算知道这事后有所不满，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许琏淡淡道：“几年后，那名女子有了身孕，却因为难产，拼死生下女儿后就撒手人寰，谢大人也在不久后被调回京城。陛下，你可知那个女子是何人？”
总管有些急了，不耐烦道：“孟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琏却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是匈奴皇室流落在外的公主，也是谢姚柯的亲生母亲，总管大人，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番话如同平地一声雷，在屋子里炸开了锅，所有人脸色大变，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死死咬住下唇的谢姚柯。
总管也震惊不已，一时间不敢轻易下定论，犹豫许久后说道：“孟夫人且等等，容我将此事禀过陛下后再做定夺。”
许琏本就不着急，反正现在着急上火的另有其人，她点了点头：“好。”
总管不敢耽搁，立马将事情禀告给了皇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皇帝也是惊诧莫名，扔下政务急忙赶到了四皇子府上，询问事情原委，还把谢姚柯的父亲一并喊了过来。
皇上神色肃穆，问道：“许琏，你能担保你方才的话绝无虚假吗？”
许琏颔首：“我以性命做保，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还没有摸清楚状况的谢大人，道：“谢爱卿，你还记得你当年外放出京的事吗？”
谢大人愣了一下，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谨慎道：“回陛下，臣记得。”
皇帝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高贵妃中毒牵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件事，却以这样荒诞的方式联系到了一起。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道：“朕听说当年你在外地有一位红颜知己，可那女子并未随你一同回京，又是为何？”
谢大人看向脸色苍白的谢姚柯，反应过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看向静立于一旁的许琏，心知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便道：“当年出了点意外，她生下柯儿后便撒手人寰，这些年我心中悲痛，因此对柯儿多有溺爱，教得她如今这般无法无天，是臣的罪过。”
听到这话，皇帝再也按捺不住，说道：“那女子是匈奴公主，是也不是？”
饶是谢大人心思玲珑，也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呆呆愣了好半天，才在皇上颇具威压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但她也是在死前才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她一直都以大齐人自居，我在此之前也毫不知情啊！”
谢大人扑通跪了下来，情真意切地喊道：“臣绝无叛国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皇上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扶起他，宽和说道：“二十年前的旧事了，朕本不该过问，可如今贵妃身中匈奴皇室的奇毒，朕想请你女儿帮忙找到匈奴秘法，解开高贵妃身上的毒，爱卿觉得如何？”
谢大人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皇上也不同他纠缠，转而看向谢姚柯：“你放心琢磨琢磨，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弄到匈奴的秘法，你不必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会给谢家带来麻烦，谢大人这段时候就暂住宫中，朕必然保他安然无恙。”
说是保护，实则为监禁与要挟。
谢姚柯别无它选，只得应下：“是，陛下，臣女定然竭尽全力。”
说着，谢姚柯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许琏，心中怨恨许琏的狡猾，又对如今的局面感到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