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市迎来了漫长的雨季,冬雨绵绵,窗口没关紧,沁着凛冽的寒风瑟瑟穿进被窝里。
五十平米的小出租屋内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房间里开着大灯,现在早上五点不到,被子里的人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在床上留下一个小隆起的痕迹。
电脑前发出了一声邮件接收的通知,林溪溪头晕脑胀地睁开眼,悄悄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再慢吞吞爬到桌前查看。是曼哈顿下城一家游戏公司发来的offer,通知她后天入职。
她舒了一口气,在手机上订好了今天的机票。虽然是个普通白领职位,但也好比现在一直在这个公司当社畜吧。
她准备好了辞呈,东西也全都收拾好了,只有一个大的行李箱装了衣服,她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整个屋子静了下来,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已经二十四岁的林溪溪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
她的小狐狸眼睛跟五官比算不上大,眼头眼尾线条却很尖锐,眼型细长,很有女人味,且多了点娇憨可人。
今天还要去公司走完流程,以及提交游戏首测的反馈。那款游戏不能上市的,她觉得自己的三次元生活已经被影响了。
就好比上次在公司门口,对一个陌生人自言自语,自怨自艾。
怎么会认错呢,明明他们长相只有七分相似。游戏里的人物也是通过大数据采集而来,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大众脸?
不不不,那位先生长得很帅气,也是出众的样貌。
只是他不是青涩的程殊,不是温柔的霍叙,也不是内敛的陆昼行。
她甚至在反应过来后,都没有问他的名字就落荒而逃了。他只要站在那,总能勾起林溪溪心里一些旖旎的心思。
林溪溪开始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个男朋友了,从大学毕业到工作两年,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乖乖女,除了在那款游戏里,是难得的放纵。
可是被带有病娇属性的男人喜欢上就很难再去喜欢上其他正常人。被病娇男人喜欢上,会觉得自己离开他都是一种错误,不喜欢他也是一种错误。
那个人的情绪和举动会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被牵连,但现实生活中这种人是很可怕的。他会有偏执欲、控制欲,把生死都寄托在你自己的身上。
如果处理不好这种亲密值过重的恋爱关系,那就会说玉石俱焚的痛苦。但如果是相互的爱和尊重,那将会说无与伦比的恋爱体验。
可现实生活中,找到这样一个人哪里算容易。
临出门时的大雨越下越大,磅礴的气势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像是整个人被蒙在雾水里,连绵的雨幕没法被阻绝。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点游戏后遗症,可能需要找个心理医生进行治疗。
......
半个小时后,她把行李箱和斜挎包包都从出租车上带了下来。把东西寄放在了公司前台,又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林溪溪的上司叫秦肆,是个长得还行但嘴巴十分毒辣的人,从她入职开始就一直没放过刁难她。
她刚来第一年的时候几乎加完了整层楼的班,每天熬到凌晨一点多钟,甚至经常直接靠在办公桌上睡到天亮。
但林溪溪自问是个宽容的人,何况秦肆对她虽然狠心,但总有一些温柔的举动一直让她没忍下心来辞职。
比如深夜时公司的空调会调高温度,她熟睡后的肩上经常会多一张总经理办公室的毛毯,通宵醒来后办公桌上会有一份热腾腾的豆浆油条。
虽然这两年把她摧残得不轻,可也正因为他那些磨练,今天她才能够拿到曼哈顿公司的入职资格证书吧。
这样想想,她觉得待会上楼后对秦肆的咄咄逼人、鸡蛋里挑骨头都可以忍下来了。
然而事实总是在几分钟后开始疯狂打自己的脸。
总经理办公室内,秦肆已经骂过一轮了,正在喝水补充体力。
“你说你,给了你一个这么长的缓冲期都不能好好冷静下来想想吗?脖子上那个东西得动动啊!不然你以为是装饰品啊?是摆件吗?”
“你在公司待了两年了,再熬个两年就要出头了。做一个有资历背景的老员工和去异国他乡做一个新菜鸟这两件事还分不清楚哪里利益多吗?”
“你学什么人家跳槽?人家有勇气是背后爸妈支持,资金充足,你有勇气是因为找梁静茹借了点吗?你茕茕孑立,家里没人,这点背景跑美国去都不够人看的,懂吗?”
“也就是我一手把你提上来才会对你这么宽容,我现在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要不要——”
“不用了!”林溪溪打断他,同时抬起头来直视他,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时间考虑,我现在就要辞职。”
秦肆显然对一向软弱可欺的林溪溪突然变得硬气而惊讶,他坐会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腹前:“你再说一遍。”
林溪溪本来想好聚好散的,也不枉这两年他作为一个师傅来说对她的各种关照。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只是不愿意把全勤奖金和工资结算完,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留什么情面了。
林溪溪冷静地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要跳槽去加州。”
秦肆愣了愣,抬眼看过去:“你确实不是去加州,你是去纽约曼哈顿。”
“我来公司第一个月,有个男同事和我走得很近,三番四次要请我吃饭。但我答应之后,第二天他就被开除了,是你干的吧?”林溪溪神色放轻松下来,继续有条不紊地指出,“我没有说要去加州,可我也没有说我要去纽约曼哈顿,请问秦总是如何知道的?”
秦肆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被这丫头片子诈了。他咬牙笑了出来:“很好,有进步,能把我也套进去了。”
林溪溪绷着一张脸:“私下隔开我的异性同事,还掌握了我所有的信息,我的辞职报告一个月前就交上来了却一直没有批准。秦肆,追女生不是这样追的。”
“咳、咳咳!你说什么?”秦肆听见这话,差点没被一杯咖啡当场呛死,“你觉得这些行为都是我在追你?”
林溪溪只当他是被说中心事所以感到心虚,又不好意思承认。她从包里拿出一份说明书重重地拍在他桌上:“首测体验全在这了,我已经订好了下午的机票,好自为之吧。”
走到门口,她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还有!姓秦的你除了有张好脸一无是处,是个自大狂,毒舌狂!祝你公司早日倒闭!!“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气冲冲离开了。
被她骂完的秦肆从一脸震惊到慢慢笑出声来,空旷的办公室里传出这种笑声还挺骇人的。
秦肆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宋大少爷,游戏正式开始了。”
“贵公司这款游戏要想顺利上市的话,以我为模型的多重人格模式记得销毁。钱已经打到你帐上了,就这样。”那边的宋时屿仿佛在机场,语气冷漠,机场广播的声音通过电磁波滋滋地传过来。
“诶,等等。”秦肆喊住他,不怀好意地笑,“你家这个小姑娘好像觉得我喜欢她啊,有没有点危机感?”
宋时屿沉默了两秒,认真地回答:“不会,你比我丑。”
秦肆:“......你以前不这样啊!是什么让你开始发挥自己那张脸的优越性了?”
宋时屿:“她说过喜欢我的脸。”
秦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宋时屿:“我至少有,你呢?”
秦肆:“她刚刚还夸我有张好脸呢嘿嘿,没想到吧!”
宋时屿:“你想过整容吗?”
秦肆:“......”
*
冷风夹杂着雨,冰凉地拍在人脸上。林溪溪值机手续办完后买了杯热咖啡,坐在了候机厅里,肠胃里终于感觉到了点温暖。
她没有什么朋友同事需要告别,孑然一身,走得干脆。此刻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挥手送别的亲友团,倒是感到有些许落寞。
此去一万多公里远的地方,还是一个人生活,一切都从这个起点重新开始。
起得太早,喝咖啡都不怎么管用,眼皮直往下掉。她抱紧了手上的包,咖啡放在一边,歪着头打算小憩一会儿。
神智恍惚间,她身边坐下一个人。
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不像是香水味那么可以,好像是洗发水?总之让人觉得安心。
...
周边的喧杂渐渐在耳边袭来,林溪溪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她的脑袋......正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
从她的视线看去,这个男人手上正拿着一份全英文的纸,大都是一些医学专业的术词,看上去很有学术气质。
太尴尬了。
这种情况,她是该继续装睡还是腆着脸说声谢谢?
“醒了吗?”那人胸腔微震,声音磁沉。
林溪溪立马移开头,往旁边挪了挪:“抱歉先生,我睡得太沉了。”
“没事,你的睡相很好。”他放下手上的文件,抬起头来看她。
林溪溪看清他的长相,吃惊地瞪大了眼:“你是上次在我公司门口那位......”
宋时屿点点头,开玩笑地说:“在这里遇见真的很巧,小姐,你不会又要哭了吧?”
哪能啊,老遇着个陌生人就哭的话也太奇怪了。林溪溪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上次是因为以为遇见旧识了,你和那个人长得有点像,不是故意哭的。”
宋时屿点点头,不经意地随口问:“是前男友?”
林溪溪本意想摇头,但如今只是对一个陌生人,她不想否认自己感情:“也不算吧,是喜欢的人,但是不太可能遇见了。”
声音透露出低落,情绪也被传染般地低沉下去。
宋时屿看了她垂下的脑袋几秒,下意识想去摸摸,却又被理智拉回了手。
他眼里带了零丁笑意,扬起了唇角安慰:“都会过去的,也许往前走能看见更广阔的风景。”
“不会了。”林溪溪喃喃道,很难相信还有人会这么爱她。又觉得有些失态,抬眼看见他的包上刻着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徽,问,“你是留学生?”
眼前的青年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如果是留学生的话,应该是去读研究生或拿博士学位的吧。
宋时屿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你是去工作?”
“对。”林溪溪突然想到,笑着说,“那我们其实离得很近诶,我公司到你的大学走路的话应该只要二十分钟吧。”
“既然这样,不如交个朋友?”宋时屿循循善诱,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示意她加个好友。
林溪溪一怔,这个人和游戏里的人实在是太像了。深色的瞳孔,干净的眉眼和清冷的神态,连笑起来眼里的光都让人觉得熟悉。
只是他应该是个生活得很幸福的人,从他身上看不见悲伤的情绪,只有无尽的温和。
“好啊。”她拿出手机和他交换,异国他乡能遇上一个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国人是很难得的事情。
“我叫林溪溪。”
“宋时屿,溪回屿转的屿。”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耍心机追妻的屿屿!是个温柔的故事基调,还在的姐妹快来按个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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