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世界三完结

日暮西沉,长乐宫的寝殿。

立夏之后,西域汗王带领军队所向披靡,以势如破竹之势进攻王朝。一日之内连连攻下十三座城,八个州。

驻守边境的闻元棠被下属以毒残害,惨死关外。皇后悲痛欲绝,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终熬了没几天薨逝。

与此同时,陆昼行的暗卫被西黛宫的人尽数绞杀,紧急调的一半精兵终究没敌过陆伽和西域的内应外合。

御乾殿中,成王败寇。

圣上被逼上梁自尽,陆昼行犹如丧家之犬,从牢狱中遭了几百鞭刑,跪倒在大殿中,恭迎新帝登基。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一张脸,看向陆伽身旁的女子,向她伸出手,气息奄奄道:“你过来。”

林溪溪居高临下看他,依旧是那张笑得可人的脸,娇声娇气地蹲在他身边说:“你一唤我便过来了,我乖不乖?”

“嗯,你乖。”他眼神近乎贪婪地扫视她的脸,想伸手抱她,但满身血污,唯恐将她弄脏。

刀光剑影之间,她突然抬手向他的胸口插了把匕首,□□那一刹那,鲜血直溅到了她那张脸上。

她满眼通红,脸上染上血痕,眼睛却依然弯成月牙,笑着问他:“殿下,我乖不乖?”

“我来做你的神女。”

“喜欢你啊。”

“要把最甜的糕点给夫君吃。”

“愿我的夫君年年岁岁,长安常安。”

.......

都是些骗人的话,她本就是奇怪的一个存在,莫名其妙对他说了喜欢,自然也会莫名其妙朝他插上一刀。

处心积虑靠近他的人终究怀着是恶意背叛了他,前般种种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浮现,又一幕幕相继逝去。

最后一幕是他无力瘫倒在地,死死地抓着她的绣花鞋,哀求着:“你乖,你抱抱我。”

手被大力无情地掰开,他瞳孔骤然放大,猛地惊醒过来。

这梦实在太逼真,陆昼行大口喘着气,靠坐在床头,仿佛胸口处的痛感还没消失。

他脸色苍白,声音嘶哑:“若风。”

“殿下。”若风推门而入,打来了一盆热水。拉开床幔,将手帕打湿后为他净脸,“殿下近几日又忙了起来,定是累着了,白日足足睡了四个时辰。”

陆昼行按了按太阳穴两侧,确实疲惫不堪,皱着眉看了看身边:“她呢?还没回来?”

这肯定是说太子妃了,他连忙说:“娘娘午时三刻就回来了,现下在偏殿用晚膳。”

陆昼行脸色更黑,现在是越加敷衍了,连饭也不等他一起吃。

坐在偏殿已经吃完晚饭的林溪溪丝毫没察觉到某人的怒气,这几日减肥颇有成效,于是乎吃完之后她又奖励了自己一份凉糕。

大门被打开,一众宫人请安喊了声“殿下”。

陆昼行沉着脸挥了挥手,宫人应声退下。

林溪溪坐在饭桌边抬头看他,对着他笑,眼里充盈着饱满的喜爱,看不出一点虚情假意。

“你过来。”他皱着眉说,因为刚刚那个梦声线发冷。

林溪溪倒没注意到,放下糕点就朝他奔了过去,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腰,挂在了他身上:“你睡了好久,我等了好一会儿你都没醒。”

陆昼行没管身上扒着他的人,拖着步子坐在了桌边上:“所以你不能叫醒我?”

这语气怎么回事?因为一个人吃饭就生气了?

林溪溪撇了撇嘴,委屈巴巴道:“你这几日已经够忙了,平日不是进宫里和陛下大臣们议事,就是窝在书房里看折子。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我哪舍得把你喊起来啊,你瞧瞧你眼下的乌青。”

话倒是说得好听,陆昼行轻哼一声,晃了晃身上的人:“下来。”

“我不,我得多抱抱!”林溪溪扯着他襟前的衣料,把头靠上去蹭了蹭,“我这叫难得与君闹春风,风月□□也从容。”

陆昼行抿住弧度上扬的唇,低声问:“一直抱着?”

林溪溪猛点头:“我肯定不松手,你尝尝这个松鼠桂鱼,很好吃哦!”

她说着端着碗喂过来,陆昼行眼尾都染上喜色,乖乖往嘴里咽,嘴上却还推拒:“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那双漆黑的眸子都亮了几分,林溪溪也不拆穿,跟着说:“太子和太子妃别说搂搂抱抱了,卿卿我我也在情理之中!”

陆昼行脸色稍缓,吃完饭也没做停留,抱着她往寝宫走。

然而这上一刻钟还说着不松手的人,下一刻突然就挣扎着跳了下来。

“做什么?”他紧紧拽着她的手腕。

林溪溪甩开他的手边往回跑边说:“你先过去,我忘记拿糕点了,还没吃完呢。”

陆昼行:“.......”

刚刚多云转晴的脸又变得乌云密布,他气冲冲地进了门,哐地一声把门栓栓上,吩咐外面的若风:“守着门不准她进!”

若风错愕不已,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殿下不让娘娘进寝宫?”

“不让!”陆昼行褪去外袍,甩在地上,心烦意乱地看着书案上的《周易》。

她说话不算话,竟然为了盒糕点就把他放开了,就不能让侍女拿?

陆昼行越想越气,打开门又吩咐道:“告诉内膳房,明日不准做糕点了!”

不明所以的若风:“.......是。”

过了一会儿,林溪溪端着那碗吃了一半的甜糕慢悠悠走回来,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若风,小心翼翼地问:“你想来点儿?”

若风:“......”

这太子妃也太心宽体胖了点,他摇摇头:“殿下吩咐了,今晚不让娘娘进寝宫。”

“不让我进?那我睡哪啊?”林溪溪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咂巴咂巴了嘴,继续往嘴里塞糕点。

“北苑的春风殿可以住。”若风继续火上加油,告诉她这个残忍的消息,“殿下还下令说,往后东宫的内膳房不准做糕点了。”

嘴里的甜糕顿时不太香了,林溪溪瞪大了眼,抱紧了手上那盘糕点。这还反应不过来是在生她的气,她就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了。

看了看窗户,没关上,看来还是得哄的嘛。她挥挥手打发走人:“知道了,没你的事了。”

若风站着没动,殿下只让他守着门,又没让他守着窗户。何况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了。

明明在外能运筹帷幄,在太子妃面前居然时时刻刻都能闹个脾气,说出去都没人信这是东宫太子的日常。

像是知道她会爬窗户进来,林溪溪刚攀上去,一条腿还留在外边,眼睛往里一看,就对上了他冷冰冰的眼。

陆昼行漠然着脸看她:“谁让你从这进来的?”

“你这人真是让人纳闷了,不让人家从门口进,那就干脆点把窗户也关上啊!小妖精,还不是想我进来陪你睡觉嘛!”林溪溪嘿嘿笑了一声,把那盘糕点轻轻丢在案台上,又把外面那条腿移了进来,对他张开双臂:“抱!”

陆昼行冷哼一声,脚步未动,置之不理。

林溪溪也不介意,闭着眼睛直接往下跳,毫无疑问落入了一个温热安全的怀抱里。

抱着她的人身子一僵,就要把人往地上丢。林溪溪像个八爪鱼,抱得他紧紧的,仰着头去亲他唇边。

陆昼行还绷着脸在生气,侧过头去躲开她,躲了几次无果,他蹙眉问:“你做什么?”

“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我在亲亲我的美人啊!”林溪溪没个正经地说,伸手戳了戳他密长的睫毛,“你不就等着我哄你吗?”

陆昼行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脸色更难看了,心思被戳穿,又偏偏不想承认,撇过脑袋:“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在等你——”

她亲了他嘴唇一口,笑着问:“等我什么?”

陆昼行猝不及防地顿住,缓了缓继续说:“等你哄——”

她贴着他温热的唇轻轻舔了一下,还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柔软的舌尖撬开他的齿间,学着他以往的样子舔舐着。

稍稍退开一下,她睁开眼红着脸问:“哄好了吗?”

陆昼行抿了抿唇,握紧了她的腰,把她往床榻上带。扯去她的腰带之前突然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拔刀时要拿手帕挡着刀口,血才不会溅到脸上,记住了吗?”

林溪溪疑惑地看他,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堵上了唇。

床帐散落,衣衫尽褪。

......

满屋的春色撩人。

*

几日后,陆昼行越发忙了起来,没了潜在对手,圣上五十多岁,后宫妃嫔怀上龙胎的机会愈来愈小。

朝堂政事如今便交予了一大半在陆昼行和二皇子陆晋阳手上,陆伽依然是不被人注视的那个。

林溪溪落得个清闲自在,每日在花园里散个步,喂个鱼,什么事也没有。

直到宫人前来禀报,说她娘家丞相府的大小姐林姝来了长乐宫问候她。

林溪溪往厅堂走的时候还不解地想,这林姝和她关系从未亲厚过,她那晚看林溪溪挨板子的样子,她还有点印象,一看就不是个好性子。

反倒是她妹妹林渺,平日里虽然总咋咋唬唬,却是个蠢笨无脑的姑娘,比林姝要好相处得多。

牧言在一边说:“许是姐妹情深厚,初初没觉得挂念,久了不在府上了,大小姐应该是想您这个妹妹了。”

“你倒是会往好处想。”林溪溪笑了一声,抬腿往殿里走。

林姝见她来了赶紧起身行了个礼,披起了那张温婉的皮相:“许久没见妹妹,甚是想念。本想着回门那日同你叙叙情,没曾想东宫又遭遇了挺多不吉之事,还好天佑我三妹,如今一切重回本位。”

林溪溪端着茶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地说:“你既向本宫行了太子妃的礼,就该把称呼好好换一换。”

“是.......娘娘恕罪。”林姝脸色一变,捏紧了袖子说,“臣女有些体己话想要和娘娘说。”

林溪溪侧头看过去:“哦?本宫同你之间何时有过体己话?”

林姝脸色骤然发狠,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向她刺去。

周围的宫女惊慌失措,大喊着“快来人!杀人了!救娘娘!”

林溪溪慌乱中往旁边躲,脚踩着裙边,一个不留心摔进了快步走进来的人的怀里。

林姝眼神狠戾,直直往她身上刺。陆昼行下意识伸手挡,那匕首十分锋利,丝帛发出撕裂身,手臂被划出一道深口子,顿时染红了衣袖,一片暗红的血迹。

陆昼行抬腿把人往后踹,身后赶来的若风迅速抓住她。但林姝发了狂,不停挣扎,最后把匕首插进了自己胸口。

林溪溪慌得不行,宫人请来了太医。

虽然伤不至要害,但伤口深,血流不止。

疼得陆昼行唇色发白,却依旧伸出另一只手去擦林溪溪脸上的眼泪:“不哭,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林溪溪红着眼圈,恶狠狠地踢了一脚伏在地上的人:“我与你有仇?”

林姝气息微弱,话语恶毒:“你该死!大皇子说那日只有你问过他荷包里是什么花香,定是你去告的密!”

“你心悦大皇子?”林溪溪咬了咬唇,觉得这真是可笑,林渺缠着要嫁给陆晋阳,她则想嫁给陆启,总之这三姐妹注定是个敌对的关系。

她不慌不忙掏出腰间的手帕,捂在林姝胸口:“你伤了我家殿下,别说陆启的事是不是我害的。你死不足惜,我还定要你妹妹和你母亲陈氏替你赎罪!”

说完,她利落地把匕首□□,连同手帕丢在一边。

周遭的宫人皆是一惊,显然没想到柔柔软软的太子妃会如此硬气一回,竟真断了自己亲姐姐的气。

林溪溪站起来吩咐道:“丞相府上下派人行刺,意图谋反,去报给大理寺,把人都给我押去牢狱里。”

侍卫接了令,赶紧派人收拾了厅堂中的血和尸体。

陆昼行也好奇她这一举动,毕竟没酿成大祸,况且她同丞相看上去还算亲厚,实在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但他终究是什么也没问,默默握紧了林溪溪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

太子妃把自己娘家关进牢房这件大义灭亲的事一传出去,便让人议论纷纷。但伤是真的伤,圣上也不好网开一面,只打算让人在那关几个月。

陆昼行倒是因为手受伤,这些天过得春风得意,避了朝中琐事,倒是真心没一点挂念,清闲万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活生生像个三岁稚童。

“人呢?”陆昼行皱眉问门外的若风。

若风颔首为他端来漱口水:“娘娘一大早上去地牢了。”

地牢?那必定是去看望丞相去了,实在不明白这人,又不舍得,何苦把人关进去。

陆昼行撇开脸:“等她回来,让她伺候。”

话音刚落,林溪溪就端着盘梨进来了,看见他起来了还有些惊讶:“你今日起这么早?”

若风把洗漱盆往桌上一放,安静地退了出去。

林溪溪嘴里的梨还没停,当即往外走:“我去喊人来服侍你起身。”

“你来。”陆昼行盯着她手上的梨,十分不悦。不是糕点就是梨,总之总有一些吃的东西挡在他面前。

林溪溪不乐意,又不是没人在。她含糊着转身:“你还真把我当婢女使唤了?”

然而刚转过身,就被人搂进怀里,陆昼行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委屈巴巴:“我想你来。”

“你别抬高手,还有伤!”林溪溪反应过来,赶紧把梨放下,扶着他回塌上躺着。

她往外叫若风进来:“你会包扎伤口吧?过来帮殿下看看有没有碰着。”

若风走了进来,看向床上那人。

觉得殿下好陌生,以前的他打猎时被二皇子暗中射了几箭也咬着牙没喊过一声。怎么如今伤个手能养十天半月还这么矜贵?

“疼吗?刚刚是不是挨着了?”林溪溪着急地给他解衣扣。

陆昼行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定定看了一眼,闷哼一声,倒在她怀里:“嗯,有点疼。”

若风:“......”

这边衣服还没解开,外头来了个公公,传了旨意,圣上召太子去御书房商量事情。

西域蠢蠢欲动,几次和驻守边境的士卒起了冲突。

林溪溪摸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快到时候了。

她把丞相府上下关进牢狱也正是为了此刻,不管宫变之后新帝是谁,即位那天必定是斩前朝功臣、大赦天下。

牢狱在那时,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

陆昼行已经被变相囚在御书房三四天,圣上没有想放他走的意思,却也没有要和他议事的心。

他困在里头对外面情况丝毫不觉,西域大军已攻到长安城门外,一切都同他的那个梦一样,在按部就班地发生。

直到宫殿外面响起哀乐奏鸣声,这是皇后.....薨了专用的奏乐。

他正想往外走,就被几个侍卫押着去了御乾殿,几个人让他跪在地上,迎面走来了陆胤良。

陆昼行不解:“父皇,外头发生了何事?可是母妃她.......”

陆胤良脸色与平常无异,屏退了所有宫人,坐回了九五至尊的皇位上,招手唤他上前:“王朝要没了,前线战书已经发来了,你舅舅几日前便已投敌。你母妃悲恸欲绝,一尺白绫自尽了。”

“那您不该关我,我还有十万精兵在身后。”陆昼行眼里满是疑惑,打都不打,就打算投了?他自然知道陆伽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但他若是与之一博,也未必会输。

陆胤良突然拔过一边的剑,指向陆昼行的胸口:“不该关你?你又何尝不是和你那个舅舅是一伙的?”

“父皇?”他惊愕。

“不,寡人说错了。”陆胤良把剑刺进他的胸膛,又□□,“那才是你的生父。”

陆昼行瞳孔骤然紧缩,半捂着流血的胸口摔落在地上:“父皇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舅舅闻元棠是闻氏的亲生哥哥,若按他这话说,岂不是.......

那他十几年来都是为了谁?为了闻氏不守妇道的一己私欲?真是莫大的笑话。

陆胤良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懂了,冷笑道:“寡人也被你母妃骗得很惨,但如今看来她的奸计都没得逞,王朝将灭,居然是被半个外族的人。”

他说完又扬起剑打算往陆昼行胸口刺穿,却被后面扔过来的一把短刀打断。

若风带着十几个暗卫冲了进来,扶起了陆昼行。

他们身后还跟着林溪溪和陆伽,陆昼行睁大眼睛看她,朝她伸出手:“你过来。”

林溪溪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扑过去,拿出了手上的兵符。这兵符是陆伽派人盗去的,她有贝玛莎的把柄,自然轻而易举就拿了回来。

她举着兵符问:“陆昼行,你如今要是想登帝位,就拿起你手边的剑杀了这皇帝,兵符一出,你的十万兵马立刻就能集结完毕。”

一旁的陆伽摇了摇扇子:“四弟不必担心西域军队,我定会鼎力相助。”

陆昼行撑着身子看他们,他不知道林溪溪是怎么和陆伽结识的,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林溪溪不会害他,带着人来救他,甚至帮他铺好了所有的路,当真称得上她自称的“神女”。

可他如今真的还要这帝位吗?

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不过是闻氏同兄长之间□□的孽种,一心想让他登基也不过是想王朝握在闻家手里。

难怪从始至终,他自小就被抛在东宫生活,原来不过是个工具。

“你过来。”陆昼行挣开身边人的手,朝她一步步走过去,靠在她身上,胸口的血洇湿了胸膛的衣衫。

他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声:“带我走。”

没听见回答,他两眼一昏已经晕了过去。

陆胤良见鬼的表情看着凭空救了这畜生的两个人,拿起剑那一刻就被若风制服在地上。

陆伽冷眼旁观这一幕,对林溪溪说:“马车就在外面,向南山驶去,都安排好了,还请姑娘说话算话。”

林溪溪半撑着陆昼行,将兵符丢给他,吃力地说了三个字:“岑王妃。”

贝玛莎的生父正是当年被先帝派去镇守边关的岑王爷,岑王早有家室,但在边关数十年,和岑王妃并未有过什么感情。

而自岑王从负伤归家,没熬过几日便不愈身亡。岑王妃守了十多年的人,此后又守了十多年的寡,而她正是林溪溪的姑母,林丞相的妹妹。

.......

昭良五十三年立夏,天下昭告这一消息。

圣上因对皇后娘娘的死不能介怀,随着她一道白绫一同仙逝。太子陆昼行企图和西域乱党谋反,被西黛宫那位皇子陆伽平定并诛杀,从此没有太子陆昼行,只有平民陆昼行。

是而五日后,陆伽登基称帝,史记为昭和元年。

*

而此时的林溪溪正带着陆昼行在马车上,山路崎岖坎坷,陆昼行伏在她腿上昏睡,已经好几天了。

本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难免醒得慢些。

路过寺院,几个人停了下来,在此借宿一晚。长乐宫里的人她只带了牧言和若风出来,陆伽重情义,自然会好好对待其他人。

林溪溪打来清水为陆昼行擦脸,一旁端来饭菜的若风没忍住,说了一句:“娘娘、啊夫人,我觉得您这样挺不好的。”

“你是说我把他带走不好?”林溪溪问。

若风摇摇头:“不是,主子从来没瞒过你什么,可你这一步大棋,瞒得他好苦。甚至您那日从西黛宫拿到兵符回来后,主子就知道这东西在你手上了……可他也没说要拿回来。”

“少说两句,我家小姐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一旁的牧言推了他一把。

林溪溪垂下眸子,原来他知道,那他完全可以拿过兵符,以他的本事从御书房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他这是在拿命赌她会不会害他,林溪溪叹了口气,不是她刻意要瞒,只是她也不是凭真本事一步步把局给谋划好的。

“是我的错。”

“.......”

她大大方方承认倒让若风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了南山我们就此别过,你们俩也恢复自由身了。”林溪溪低头看床上的人,摸了摸他的眉眼,柔情万分。

若风和牧言一同跪在地上:“夫人不可,我们都是自小就跟在你们身边的,哪有如今把我们赶走的道理,奴才不能没了主子。”

林溪溪拿起一边的擀面杖就往他身上敲,没好气儿地说:“我和我夫君以后住南山山上,你们若是有心就来看望一下。又不是生离死别,江湖是圆的,我们终能遇见。何况你们两也有自己的家要打理,今后没有主仆之分了,待你和牧言办了婚事,记得请我们喝酒。”

话都说这样明白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牧言脸红地拉着若风进了对面厢房。

“终于醒了?”林溪溪挠了挠他手心,撑着下巴在他面前。他肯定是不太想见人的,也难怪刚刚会装睡。

陆昼行睁开眼,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声音嘶哑:“你吃饭了吗?怎么瘦了点。”

瞧瞧,这第一句不问朝堂正事,反倒胡言乱语了。明明瘦得不成人样的人是他,几日未醒,还只能吃些流食。

“吃过了,你再不醒我就要跑了。”林溪溪端来水给他漱口,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粥。

陆昼行轻笑了一声,又像是扯到了伤口,立马收住了:“跑去哪?做陆伽的恩人吗?”

看他有心思开玩笑,林溪溪倒也没这么担心了,她眨巴了眼:“跑去给我夫君买甜糕,你伤口疼不疼啊?”

他垂下眸子,想起了大殿中那些事,苦笑一声:“没人疼。”

他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该叫陆昼行还是闻昼行,又或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名字,该不该存在于世。

手被林溪溪握紧放在唇边,她亲了一口,笑着说:“有我疼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陪我去南山脚下采莲花。”

陆昼行靠在她怀里,想起往日在长乐宫的寝殿之中。

他坐于榻上看书习文,春光乍暖透过木雕窗栏影影绰绰地洒在膝头,身边是闹腾的她不停吃着糕点,他曾觉得就那样过下去,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事。

“林溪溪。”他闷闷地出声,“你能把我照顾好吗?”

还未等她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照顾不好也没事,我能照顾好你就行了。”

......

南山山顶可纵览紫禁城全观,陆昼行正儿八经也就在半夜起来看过一次,轻叹了一声“这宫殿真美”。

纵是在里头没得到过一点温情,他也不得不怀念那养育了他近二十年的地方。

只是宫墙厚、帝王心,终是错付一生情。他叹完又回到榻上,抱紧了怀中软玉,安心睡下。

之前的属下都被陆伽安排好了去处,不免有许多忠仆都前来探望他们。为求清净,他平日都住山顶的房子,山腰那就留给林溪溪接待访客。

从宫里带出来的钱财不少,够几个普通人家花好几辈子。两个人都不是奢侈的人,过得还算潇洒自如。

年轻时他们游山玩水,江湖作乐。

人老了就安安静静落于南山,看山下种豆采菊的百姓,赏落日朝阳的美景。

陆昼行走在林溪溪前头,他躺在床上说了最后几句话:“我早知你不是林溪溪,你没说过你的身份,但我觉着你像极了八岁那年在井边的那只被我埋了的白狐狸,你是来报恩的吗?”

他幼时见过丞相府四小姐一次,痴呆傻笨,不是说脑疾治愈了就能换个人的,林溪溪大概真是来渡他一生的神女。

林溪溪握着他的手,知道他大限将至,红着眼圈要跟他告别,却被他制止。

他眼神已经涣散,气息微弱:“老人说没有好好告别过的人一定会重逢,我还等着与你长相见呢。”

“好,我给你唱首歌。”林溪溪擦了擦眼泪,轻敲着膝盖,“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万一灞桥相见。”

是他八岁那年听见的那首,他笑着慢慢把手垂落。

(后记)

“滴”的一声,茉莉出现了:林溪溪一号玩家,您的游戏首测免费试玩模式到此结束,是否回到现实世界?

林溪溪点点头,一阵光影交错,她再睁眼已经是在公司游戏试玩厅里。

“辛苦了。”一旁的策划人走过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今天回去休息一天,明天来我们这填个最后的体验报告,对了,你是要辞职对吧?”

林溪溪胸口还发着闷,没回答,没什么精神地拿起包往后挥了挥手,示意明天见。

在四维空间里已经度过了三辈子,在现实世界也不过才几日而已,有些不适应也是应该的,她安慰着自己下了楼。

“让一下让一下。”后面一个外卖员风风火火往里赶,许久没穿高跟鞋,她站在大楼门口的楼梯上拐了一下脚。

“当心。”身后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声音低醇。

林溪溪转过去正想道谢,看见那张脸顿住了。

宋时屿看着她突然落泪,满手无措,忙拿出丝巾递给她:“小姐,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什么,只是觉得相逢的人原来真的会再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yep!行行再见,屿屿过几天开!感谢大家~

顺便推一下专栏的《屁桃味暗恋》和《月亮幻想症》,都是轻松小甜文,求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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