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海城的冬天异常寒冷,窗外阳光淡薄,风吹着路边的梧桐和香樟,枯叶辗转纷飞。
尽管是下课时间,大家却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松懈。教室里忙着问题目的问题目,抄错题的抄错题,毕竟离高考还剩下4个月不到。
三中刚公布期末考试的成绩,林溪溪拿着成绩单傻笑,总分630,考个北理工是没问题了。几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连老师都从刚开始的调侃到之后的刮目相看,她本就是个一点就通的学生。
程殊却还是不太满意,他想和林溪溪报考同一所大学,但林溪溪不愿意耽误他的前途,人不能太恋爱脑啊少年!
林溪溪戳了戳把头扭向另一边直直盯着窗户的少年:“还生气呢?程老师看看我呀,多亏了你的辅导,我考了630哦,回家可以过个好年了!”
程殊轻哼一声,十分傲娇地没转过来。
“程殊!再不转过来......”她威胁地把手放在他腰上,得意洋洋道,“我就挠你痒痒肉啦!”
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几天,她也算了解了程殊不为人知的小萌点,怕痒、怕辣、还有说谎话时,总会拿食指指关节轻蹭一下鼻梁。
程殊面无表情转过来,把她的手握住,挑挑眉,仿佛在挑衅她。少年的手很宽大,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她两个手腕了。
林溪溪挣扎无果,力道不足,只好可怜兮兮地求饶:“我错了,程殊,我今天不可爱吗?你为什么一直看窗户?”
因为窗户那有她的影子,程殊弯了弯唇角,放开她的手,伸手蹭蹭鼻梁骨。身子向后一靠,表情慵懒,吐出几个字:“不可爱。”
撒谎!
林溪溪凑近他的鼻尖,笑得像只娇俏的小狐狸:“真的嘛?”
少女那张软乎乎的鹅蛋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纯净得像是小天使,此刻异常真诚地望着他。
程殊咽了咽喉咙,昧着良心想把她的头推开,还没开始动作,后面的郝菲突然推了林溪溪一把。
女孩毛茸茸的头陡然磕在他下巴颏上,程殊闷哼一声,那块白皙的皮肤立刻转了红。
“对不起对不起!”郝菲一脸愧疚,她搬书从过道里走,被挤了一下就扑到林溪溪了。
程殊护着林溪溪的头,皱眉说了句没事,摆摆手示意她走。
林溪溪还有些迷糊地抬起眼,看见他下巴上的红内疚死了:“我的头也太硬了吧!”
“没事,挺可爱的。”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像是在给她顺毛。
林溪溪瞪他一眼,该开玩笑的时候装闷葫芦,不该笑的时候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他们位置靠后,也没什么人注意,身边人早已经是见怪不怪。
她轻轻按着他的下巴,希望揉一揉别肿起来:“对了,上次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吧!想好了填哪个志愿吗?”
她说的是清北上周的提前批招生考试,他们班只有程殊去了。他成绩这么好又稳定,都不需要怀疑能不能过线。
程殊点点头:“北大吧。”
“啊?”林溪溪有些诧异,虽然都是国内排名一二的名校,但国际排名上来看还是清华综合实力更高一点。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程殊指尖划过她嘴边的头发,淡淡解释:“我想学临床医学,北大优势大一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地铁四号线直达北理工只用20分钟不到,比清华要近些。
不过他不会说出来,免得身边这女孩又拿着长篇大论教育他什么是最好的。她不知道,能离她近一点,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林溪溪点点头,脑子里幻想了一下程殊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她笑得很灿烂:“程医生,你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的哦!”
程殊被她的笑感染,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傻。”
*
除夕夜,大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朦胧月色。
林父他们都去了爷爷家过年,赵湾湾打来电话:“溪溪,感觉怎么样了,好一点没有?我就说我们不走,你偏催着我们,大过年的阿姨都放假了,你一个人多孤单啊。”
茶几上一堆纸巾,林溪溪此时头还有些晕,鼻音很重,却还是安慰道:“我没事的妈妈,您去年就没去爷爷家过年,今年再不去他老人家该生气了!”
谁知道这天她会感冒呢,流感来势汹汹,她也不好跑出去,只能乖乖待在家休息。
赵湾湾又叮嘱了几句,那边传来三姑她们邀她去打麻将的声音,林溪溪善解人意地说:“别担心啦,和爸爸姑姑她们好好玩吧,回家见哦。”
电话挂断,客厅传来电视机里董卿喜气洋洋的声音,春晚让人感觉越来越无趣。林溪溪看着空空的果盘,拿了手机出门。
她依次回了列表里的祝福信息,也给程殊打了个发了条:新年快乐呀,男朋友,有好好吃年夜饭吗?
她想着程殊也许也回了家吧,好歹他还有个爷爷在家,一家人应该会吃个团圆饭。
过了一会儿,程殊关了电脑,看见她发来的的信息,眉眼弯了弯,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吃过了,你也新年快乐,好好和家人跨年。
林溪溪几乎是秒回了一条:又撒谎。
程殊愣住,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开了门,就被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扑进了胸膛,少女身体香香软软的,揽着他的脖子,仰起小脸说:“男朋友,你的新年礼物来啦~”
程殊的胸腔在那一瞬间像来回摇晃的可乐瓶,只感觉惊喜又感动。他回搂住她的腰,诧异地问:“你怎么......”
“我在楼下看见你房间灯没关!还骗我说吃过年夜饭了呢!”她控诉似地扯他的脸。
程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吃年夜饭是不太可能的。陆青康和王艳为了陪在澳洲的程泽早早就出了国,而程老爷子也一直在瑞士没回来。
他那样说也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但没想到她会过来。他把女孩拉进来,门外寒风凛冽,屋里暖气十足。
林溪溪眼睛扫到茶几上的烟头,居然有好几根!
程殊也察觉到了,紧张地蜷起指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嗫嚅解释:“我不想抽的,但是没糖了……”
他想她了,但是没糖了。
“所有我不是来了嘛!”林溪溪蹭了蹭他的胸膛,暖暖的,像要灼烧他的心脏。
他低头想吻她,却被她的手捂住,少女身上清甜的味道仿佛从那只白嫩的手上蔓延过来。
林溪溪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口罩,自己戴上后又给他戴上:“我感冒了呀,你摸摸,头还热的呢。”
说完隔着口罩亲了亲他,笑盈盈道:“你可不能被传染了,我们今晚一起跨年吧。”
程殊点头:“好。”
他给她端来热开水,又把电视打开,两个人窝在沙发里,和所有的人一样倒数跨年。
林溪溪边玩着他的手指边说:“程殊,我觉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哪里好听?”他之前一直觉得这是在预示着他会是个异类。
“特殊啊,就像你是我心里最与众不同的人一样。”林溪溪坐起身来,撑着脸问:“刚刚跨年你有许愿吗?”
程殊摇头:“没人告诉过我新年可以许愿,你有愿望吗?”
林溪溪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我希望......程殊开心,每天都开心!”
程殊笑了起来:“我会帮你实现的。”
新年钟声敲响,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冰凉地砸在白茫茫的窗户上,灯影和花香相衬。消融的雪水顺着花叶的缝隙滑落,滴落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屋内两人相望许久,一个深邃,一个潋滟,尽管都带着口罩的样子有些滑稽。
程殊看着少女头顶的碎头发竖起成一圈小绒毛,开口说:“你也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吧,我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有她陪着的世界,让他觉得一点也不无聊了。和她在一起,浪费时间也很知足。
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林溪溪皱眉,凶巴巴地问:“年年有今日?你居然想我年年生病?程殊你果然对我不是真心的!呜呜呜~”
“不是这个意思......”他无措地解释,整个人都慌了,却看见女孩眼尾上扬,明显藏着坏笑。
他捧着她的脸,重新措辞:“那就祝你旧疾会愈,长安常安。”
我曾觉得长命百岁让人绝望,但遇见你后我巴不得能活久一点。
不要生病,请你长长久久陪我度过一生。
海滩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绯红金黄的焰火漫天飞舞,灯光如昼,程殊和怀里的女孩互相依偎着,这是他十九个除夕夜里最好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