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臣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要擦去莫染皮肤上?的汗珠，可是，当他的手碰触到了莫染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就像是空无一物一般的直接穿过?了莫染。
他有些诧异,抬起了手再试了一次,可是依然是一样的结果,微微愣了一下，明月臣将手举起来放在了眼前,仔细的观看,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出?现透明的状况，而?且刚刚时?间停顿的时?候他并没有受伤,更谈不上?死?亡了,那么为什么现在的情况看起来那么像是自己已经变成了灵魂的状态？
明月臣转回头去看那些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人，这一刻那些鲜活的人全部从立体的变成了平面的,他们就像是被最高明的画家绘制出?来的油画作品，尽管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甚至明月臣都觉得?自己能够听到他们说话，但是当明月臣抬起手去抚摸他们的时?候，他的手直接穿过?他们,就像是他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当尝试了几次之后,明月臣终于放弃了，他再次走到了莫染的身边,安静的看着她，看着那张生动?的面孔。
明月臣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希望他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站在莫染的身边，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真正达成这样愿望的却是在这样一种诡异而?且无法解释的情况之下。
“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存在，对吧？”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就像是从无尽的旷野之中传来，似乎出?现在四?面八方?，又似乎根本是缥缈不存在一样，那声音发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被肆虐的风给吹散了。
明月臣立刻转头朝着那个声音看过?去，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只听到那声音继续的传来。
“能够和她生活在同一片的空气之中都是一生的幸运。”
“你是谁？”明月臣警惕的环顾着四?周，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在他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莫染的时?候，周围却一下子暗了下来，那原本明亮的光线慢慢的集中在了莫染的身上?，最后就连莫染也变成了一个画面。
明月臣发现，自己仿佛坐在一个房间里面，四?周一片黑暗，空无一物，唯一拥有的只有正前方?的那一面光亮的画面，而?画面就定格在刚才，定格在莫染朝着自己刺出?了一剑，她的雪白如纸的皮肤上?少?见的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红润，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让她吃惊的画面。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莫染是生动?而?富有活力的，正如那个陌生的声音说得?一样，这样的莫染确实是世界上?最美的存在。
“你是谁？”明月臣再次发问。
回答明月臣的问题只有呼呼的风声，那风之大，似乎要将人都完全吹走了一般，明月臣忍不住抬起了手挡在眼睛前面，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呼啸着风却忽然又停了下来，正如它们刚刚突然出?现一样。
明月臣放下了手，睁开?了眼睛，可是在下一刻，他的心脏几乎被惊得?跳了出?来。
只看见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跟他面对面的站着，距离近得?几乎是鼻尖碰触到鼻尖，当然，这并不是最让明月臣吃惊的事情，最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惊诧的是，这个人居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不，这么说其实也并不准确，应该说这个人虽然长相跟自己很像，但是他的年纪看起来要比自己大一些，他的眼尾仔细看有着浅浅的纹路，而?他的眉间也因为经常皱眉而?留下了两道细细的“川”字型纹路，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头浓密的头发已经灰白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披着一条垂到地上?的斗篷，在他的胸口有一朵白色的花朵，如果仔细的观察的话不难发现那朵花的花瓣竟然都是火焰形状，除此之外，在他的左手的无名指处带着一枚戒指，这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那枚戒指的戒面却像是一枚洁白如玉的骨骼。
虽然，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东西?都代表他的身份，但是明月臣却能从他身上?摄人的气势上?感?觉出?来这是一个上?位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月臣却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打扮得?好像是去参加葬礼一样……
“你是谁？”当明月臣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竟然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那个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但是就算是在他微笑的时?候，明月臣还是从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眸子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遗憾和悲伤。
“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根本就不愿意承认呢？”男人轻轻的问，他的声音非常的温和，也非常平静，这种温和和平静是明月臣从来不曾拥有的。
明月臣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也不醉心权势，但是他的内心始终都不曾平静过?，他为了人类的未来焦灼，他为了天都城的未来焦灼，他为了莫染的未来焦灼，他的内心中时?时?刻刻都像是烧着一把火，从不曾熄灭过?。
可是眼前的男人，就算是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他整个人给明月臣的感?觉确实死?气沉沉行将就木，仿佛是从腐朽的棺材里面爬出?来的行尸走肉一般。
“我……不知道。”内心的战栗让明月臣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希望自己的声音如同对方?一样的平静。
男人并没有卖关?子，他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望着明月臣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是你啊。”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或许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是当这个答案从对方?的嘴里面说出?来的一瞬间，明月臣还是感?觉到不光光身体战栗，就连内心和灵魂也跟着战栗了起来，他的声带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凝固了，一下子硬得?连一个字符都发不出?来，只能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另外一个明月臣。
“不……”时?间仿佛静止了，随着明月臣的声音和呼吸一起静止了。
“准确的说，我是十三年后的你。”中年的明月臣又缓缓的说，微笑让他的眼角的纹路变得?深刻了起来。
足足花了十几秒，或者更长的时?间，明月臣似乎才终于接受了这个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的说法，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面干得?仿佛烧起了火一样，他凝视着面前中年明月臣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声音：“那为什么我会看见你？从科学的角度，我们是处于不同的空间，我们不可能见面的……”
“科学？”中年明月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足足看了明月臣两三秒钟才哑然失笑，他的目光中没有嘲讽，更像是看一个稚嫩少?年人的宽容和纵容：“现在这个世界里，怎么还会有科学？”
明月臣想要反驳，可是却发现中年明月臣说得?极为有道理，他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去反驳，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么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见面？”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召唤的。”
中年明月臣饶有兴趣的看着明月臣，他似乎在思考明月臣的话，“你不如问问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就像是少?年的时?候见到父母总会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他们所有的观点?一样，此时?此刻的明月臣看见这个自称是中年自己的男人，对于他说出?的每句话其实也是忍不住要反驳，但是，那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他的理智阻拦住了，他清楚的明白，在这种诡异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弄懂来龙去脉。
于是，他深深的看了中年明月臣一眼，如同他想的那样开?口：“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破灭缝隙。”中年明月臣对于明月臣的配合看起来非常的满意。
只是，明月臣对于中年明月臣给出?的答案充满了疑惑：“什么是破灭缝隙？”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人的执念太重?，然后这种执念撕开?了时?空，制造出?的一个简单的空间，一个超脱了时?空和时?间的空间。”中年明月臣很轻松的说着，也不管明月臣是不是听得?懂，不过?他接下去的话，却让明月臣大吃一惊：“不过?能进入这个空间的人都是将死?之人，或者，是已经死?掉的人。”
明月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将死?之人，或者是已经死?掉的人。”
“是这样的。”
“那我怎么会……”明月臣才想说什么，可是又顿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笑了起来：“这一场决斗是我输了吗？是莫染杀了我吗？”
这看起来是必然的答案，但是却没有想到中年明月臣只是翘了翘嘴角，冷冷的吐出?了几个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我不是被莫染杀的？”明月臣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很是震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中年明月臣：“那我是怎么死?的？”
“你大概不知道，在你受伤昏迷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被许南城打了太多的‘营养液’吧。”所谓“营养液”其实就是从亡者身上?提取出?来的特殊物质。
明月臣显然是知道这种“营养液”的情况的，他愣了一下：“所以，我是被毒死?的？”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未来的我吧，那么为什么我在这里死?了，你又会出?现呢？”
“不不不。”明月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你也出?现在了这里，说明其实你也死?了是吗？可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死?两次呢？我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就在明月臣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之中忽然就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是古老的机械座钟发出?来的声音一样，而?中年明月臣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皱了皱眉头，他直接打断了明月臣的发问，急切甚至有些粗暴的说：“这些问题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你已经死?了，而?我，也快死?了。”
中年明月臣紧紧的盯着明月臣的眼睛，他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种摄人的魔力，让人那颗躁动?的心可以很快的平静下来，就连明月臣也摆脱不了。
“然后呢？”
“我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中年明月臣伸出?双手，抓住了明月臣的双臂和肩膀。
明月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那原本沸腾而?混乱的思绪却在这一刻完全的冷静下来，他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中年明月臣，“你要做什么？”
明月臣的警惕并没有让中年明月臣觉得?不悦，他似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又变成那个宽容的长辈，他只是紧紧抓着明月臣的肩膀，片刻之后才说：“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能够有机会。”
“什么？”明月臣完全不明白中年明月臣到底在说什么，他显得?很迷惑。
中年明月臣放开?了双手，他垂下头，从自己无名指上?将那个诡异的戒指取了下来，交给了明月臣：“留下吧，做个纪念。”
这个东西?很危险！
明月臣的大脑不停的在叫嚣着，他的理智也在如此告诉自己，可是，就连明月臣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接过?了那枚戒指，然后又缓缓的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面。
就在这一刻，只看见那枚戒指上?洁白的骨殖突然散发出?了巨大的光芒，明月臣只看见中年明月臣在这刺眼的光芒之中微笑着，然后竟然缓缓的消失了，而?在他消失的一瞬间，那刺眼的光芒却已经亮到了极点?，随后那光点?直接朝着明月臣的眉心射了过?去。
在接下去，明月臣则感?觉到失去知觉……
眼前似乎又闪过?了什么，刚刚的黑暗也好，光芒也好，中年明月臣也罢，全部都消失了，明月臣能看见的只有莫染，她的长剑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过?来……
这一下攻击是莫染精确计算过?的，她在前面为了这一次的攻击铺陈了太多的机会，只等待着这一刻，这一次她一定要命中明月臣的要害。
就在长刃刺出?去并且眼看就要刺中明月臣的一瞬间，莫染却发现明月臣闪避了一下，这一剑虽然依旧会刺中他，但是却并不会命中要害了，这不由得?让莫染有些遗憾。
没有等到这种遗憾完全弥漫上?莫染的心胸，她却发现明月臣出?了手了，他的左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把握住了莫染的手腕。
人类的体温是高于亡者的，莫染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似乎被灼烧了一般，而?不等她挣脱出?来，她却听到明月臣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是风吹雪啊。”
莫染仿佛被人猛地刺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和恐惧一下子从她的脚底猛地窜了起来，直逼天灵盖，让她浑身发麻。
而?不等她她反应过?来，只看见明月臣握着她的那只手，直接将风吹雪对准他的胸口猛地的就刺了下去！
锋利的剑刃顺利的划开?了柔软的皮肤和有弹性的肌肉，这些细微的触觉从风吹雪上?传递了过?来，让莫染清楚的感?知到剑刃是怎么穿过?了明月臣的皮肤，破开?了他的肌肉，又穿透为了他的内脏，最终从胸腔的另外一边刺了出?去。
这一刻，周围的环境似乎完全安静了下来，她只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统统的张开?了，每一个毛孔里面都在清楚而?深刻的感?知着这种触觉，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明月臣。
鲜血从明月臣的唇边奔涌出?来，让那张如同罂粟般盛开?的容颜显得?艳丽到了极点?，他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吃惊，也没有半点?痛苦，他甚至朝着莫染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明月臣动?了动?了嘴角，鲜血更加汹涌的冲了出?来，瞬间就将他的衣服完全染红了，他依旧微笑着看着莫染，他说：“为什么要吃惊？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莫染似乎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风吹雪，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烫手，她的脑子很乱。
她无数次想着要杀掉明月臣，她告诉自己，无关?爱恨，只是因为这个人活着对于整个亡者而?言太过?于危险了，她想自己是超脱了，她放下了过?去，放下了上?一世。
可是，在这一刻，她却有些混乱了，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无法准确用语言来表达这种感?觉。
这样的情况有些糟糕，她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这种不对到底是来自于什么地方?，她却不知道，她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就从刚刚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着明月臣，似乎希望他能够给自己的一个答案，但是她只看见了明月臣越发灿烂的笑容，而?他伸出?了手，用力的推了自己一下，莫染不受控制的退后了两步，而?面前的明月臣也仰面倒下。
那从他胸口抽出?的风吹雪带出?了大量的鲜血，仿佛喷泉一样喷涌出?来。
在那鲜血肆虐之中，莫染听到一句让她天灵盖都发麻的话。
“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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