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走不到底的楼梯,远远的地方终于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莫染看见了那个男人听到了自己的喊声之后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回头看向?自己。
还是那张模糊的面容,他看着莫染,虽然看莫染并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但是却能感受到他的挣扎和痛苦,只看见他蹲了下来,一把将莫染抱进了怀里面,紧紧的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低低的说:“阿软,等一等爸爸,等爸爸把一切都安排好就来接你好不好?你在坚持一下,你再等一等爸爸,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莫染说什么,就看见这个男人站了起来放开了莫染,紧接着就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童年的莫染在后面不停的追,不停的哭着大喊:“爸爸,爸爸,不要丢下我!”
可是,男人却越走越快,莫染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不断的变小,而她只能在漆黑的楼梯上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大喊。
莫染其实很想跟童年的自己说,不用追,用哭泣去挽留一个人是最没有本事的,大可不必,但是,那身体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只是在不断的奔跑着,最后重重的从楼梯上跌落了下去。
刺痛传来。
但是,却并不是从膝盖传来的,而是从她的脊背上传来的,而且并不像是跌倒一样的撞击疼痛,反而像是被人用武器攻击的疼痛。
莫染的抬起头朝上看,哪里还有什么跑步到头的阶梯,她能看见的是一间房屋,而这间房屋正是童年的——家。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气中炸开,随着这响声同时袭来的还有皮开肉绽般的疼痛在莫染的背脊上泛滥开,她立刻回头朝着那声音响起来的地方看过去,只看见那个女人正提着一根皮带站在自己的旁边,她高高的扬起了手?中的皮带狠狠的朝着莫染的身上抽了下来,一边抽,她还在不断的怒吼着。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妈!”
“我辛辛苦苦的把你生下来,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居然要跟着那个人渣一起跑?你当我是什么?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我把你生下来就一把掐死你了!”
“我今天打不死你!我让你不长记性!我打?不死你!”
……
女人一边怒骂着,一边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皮带朝着莫染的身上狠狠的抽下来,皮带在空气中炸开了刺耳的声音,然后落在了莫染的身上更是撩起了火烧一样的疼痛。
除了这皮带的脆响声还有女人的怒骂声,在屋子里面还有的是童年的莫染不断的尖叫和痛苦的哭泣声,不过,这样的声音很快就从高变得?低了起来,她蜷缩在角落里,像是一个虾米,她只是无力的抱着头,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就连皮鞭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也叫不出声音,只能微微的颤抖着表示她还残存着生命。
而真正的莫染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一条厚重的铁链将她困住,她无法说话,更无法反抗,甚至无法对于这具身体控制,她能做的就是愤怒,而这种愤怒似乎也在童年的莫染越来越弱的气息中变得?麻木而平和下来。
她就静静的看着那个女人,那个被称为她母亲的女人,她有些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回忆吗?或者说这些事情是真的存在过的吗?她真的拥有这样的母亲吗?
在莫染所有能回忆得?起的过往中,似乎都是从社区的福利院里开始的,她有一个慈祥的妈妈,当然,这个妈妈也是所有福利院孩子的妈妈,她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长相粗鄙的,可是她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有着世界上最微暖的手?掌,当她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时候,莫染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现在,魇的世界却告诉她,她有父母,她不但有父母,而且并不是一开始就属于福利院的,这真的可能吗?
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可是母亲是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吗?那么这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莫染感?觉到自己被提了起来,然后她在模糊之中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不是以仰视的角度,而是平时的角度——她把自己提着和她脸对脸……
那是一张无比美丽的面孔,莫染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就连变成了亡者之后,她的那张脸也在亡者中算得?上佼佼者,她以为是天赐,可是现在才知道,这张脸是来自什么地方。
是来自面前的这个女人。
成年的自己竟然跟这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富有攻击性,可是,此时此刻,这张美丽的脸上却出现了疯狂和恶毒,如果莫染预感?的没有错,这个女人想要杀掉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那些早就被莫染忘记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完全攻入了莫染的脑海中,那样陌生,可是却又那样熟悉的记忆将她完全包围了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耳边听到了花园中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现在一切交给你。”
当这句话音刚刚落下,莫染就发现自己能对这具身体开始控制了,可是遗憾的是,她还是不能发挥出自己本来的实力,这具身体只是个孩子,那么她所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只能和孩子一样。
莫染面对着那张仿佛在照镜子一样的脸,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这个被称为母亲的女人其实就是自己童年中最大的噩梦。
她恍惚中记起来,在自己的整个童年之中,应该说,在自己去到福利院之前的整个童年之中似乎都是在皮鞭和毒打?以及恶毒的诅咒中度过的,那个时候,只有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才会对自己稍微温柔一点,这也是她无比希望父亲一直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因为父亲在,她不会挨打,她不会挨骂,甚至有时候她还能看见母亲的笑脸,那简直是她童年中最为珍贵的宝珠。
可是,遗憾的是,到了最后,被她看做是所有希望的父亲还是离开了母亲,同时,他的离开也把自己完全推进了无望的深渊,从此之后,她就陷入了地狱之中。
母亲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而自己因为当时去追父亲的举动成为了她的原罪,毒打?和谩骂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常见的举动,除此之外,吃不饱穿不暖也是习以为常,甚至很多次莫染觉得?自己会死在这样的虐待之中,但是最后,她却到了福利院。
为什么会去福利院,她自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从此之后她的大脑似乎就将这段回忆完全的忘记了,从来不曾想起来过,直到现在。
在这个魇的世界中,大概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魇吧。
不,准确来说,自己的魇不是这个女人,而是母亲。
母亲这个被所有人看成最温暖的词汇在她看来却如同地狱一般的可怕,她封印了记忆,却忘记封印了这种感?觉,她一直觉得?自己过于冷血,甚至对于孩子也没有一点点的喜爱之情,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
女人看着莫染,发现那双原本瑟瑟发抖而恐惧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平静又冷酷,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恐慌。
带着几分慌乱,她的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之后,她再次正视着面前的女儿,使劲的将她掼到了地上,抬起了手?中的皮鞭就朝着她抽了过去。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
本来以为,面前的女儿还会像是原来一样被抽得尖叫,可是,这一次,她的皮鞭却被女儿紧紧的拉住了,女人用力的扯了一下,那皮鞭却仿佛被长在土地里面一样,丝毫不动。
没由来的,女人开始慌了,她咬紧牙用力的抽着皮鞭,猛地用力,想要将皮鞭直接抽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下一刻,皮鞭的那一边却松开了,她用尽的全身力气完全反弹到了自己的身上,直接让她朝着后面咚咚咚猛的退了几步,然后重重的撞在柜子上,接着,柜子上面一个装饰品直接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到了她的头上。
“啊!”女人发出了疼痛的叫声,她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是还没有等到站起来,却被什么重重的砸到了头上,顿时她头昏脑涨,一片眩晕。
迷茫之间,她睁开了眼睛看过去,只看见年幼的莫染提着一把小木头椅子就站在她的边上,毫不犹豫的高高的举起来,朝着她的头上砸了下去。
莫染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头上鲜血如注,目光中冰冷一片。
“啊~啊~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花园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是你的母亲啊,你居然这么做,她死了吗?大概死了吧!啊!你居然亲手?杀了你的母亲啊……”
随着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来,莫染的瞳孔猛地缩起来,她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些被她彻底遗忘的记忆。
当年,她也是这样……
是她亲手杀掉了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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