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暗偏执,不可一世,唯独在面对安国?公主时?,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费尽心思,却?又不敢声张,生怕换来她一丝丝的不屑。
安国?公主屈指敲了敲眉心,“我的确未曾关注过这些事。”这些年,光是朝中与军中诸事,就以?让她殚精竭虑,耗费全部心神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情爱私事?
于?她而?言,大庆的安危凌驾于?所有事之上,她的眼里早已容不下其?他。
更何况,她威名与凶名并存,从未想过会有人如他这般,心心念念了自己这么久。
听起来,好似黄粱梦一场,未曾想,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着?。
她放下手,望过来的眼底翻滚着?丝丝疑惑,“先前我也曾问过你,为何要与我成婚,那时?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我?”
尤记得,当初他所答,是为了日渐式微的宁国?公府——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倒是叫她愧觉耽误了他终生幸福,懊恼许久。
方?镜辞眼底泛起一丝浅浅笑意,“殿下是大庆不败的战神,是拯救大庆于?水火的奇迹。于?大庆而?言,殿下的重要不言而?喻。”
他所言虽有几分夸张,但却?是事实。尤其?曾经沦陷战火之中的地方?,对安国?公主几乎奉若神明?。毕竟如果没有安国?公主领兵而?出?,他们如今能否过上安定和顺生活,还是未知?数。
安国?公主朱唇轻启,想要反驳,但见他眼底脉脉情义,终究未曾说出?口。
“也正因为殿下于?大庆而?言如此重要,心怀不轨之人层出?不穷。以?各种理由想要接近殿下的人,向来只多不少。倘若我对殿下直言,想来殿下不会有半点感?觉。”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却?未显多余,反而?更显诚恳。
眉眼笑意如春风过境,吹散严寒冷冽,带来温暖和煦。“就像南齐的舜华太子,即便公然向殿下示爱,换来的,也不过是殿下的重重怀疑。殿下的真心在诸多试探、挑拨之下,已经层层包裹起来。想要殿下坦露真心,只怕不亚于?水中捞月、铁树开花。”
虽然是事实,但听在耳中,总不是那么愉快。安国?公主微微抿着?唇,眼底带着?几丝不服气:“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将你的好心,视作无?物。”
方?镜辞眼眸含着?浅淡笑意,温润雅致,灼灼其?华,“倘若我一开始便告诉殿下,我尚公主,只是因为心慕殿下,殿下会信么?”
安国?公主抬眸定定瞧着?他,却?没答话。
方?镜辞也不需要她的答话,唇角笑意苦涩两分,“殿下定然不信。”
他的目光敛去那份阴鸷偏狂,温润雅致的平和盈满眼底,显出?几分往日的谦谦君子、含蓄内敛模样。
“驸马是谁,是何身份,于?殿下而?言,并不重要。”一直以?来,他虽有痴心妄想,却?又看?的无?比真透。“重要的是,此人会不会对殿下、对大庆,造成什么极端影响?关于?他的心意,他的目的,殿下其?实并不关心。”
他所言非虚,安国?公主一直坦然的目光,稍稍多了几分心虚,眼睫微微颤动?两下,视线不由得稍稍下移半寸。
方?镜辞瞧见了,唇角笑意微深。“只怕陛下赐婚的旨意下来,殿下心中所想,便是接收此次赐婚,让陛下安心便好。”
他毫不留情将安国?公主先前的想法一一诉之于?口,“另一方?面,殿下也早已打定主意,给对方?一个驸马的头衔,只要他不做对殿下、对大庆有害之事,即便他寻花问柳、夜不归宿,殿下都不在乎。”
他瞧着?安国?公主的目光愈沉,“甚至殿下还会为他另寻外室,必要之时?,助他金屋藏娇,也不是不可。”
他揣测起安国?公主当初的心意,几乎分毫不差。安国?公主由一开始的稍稍心虚,到现在已经微微眯着?眼睛。
方?镜辞只当看?不到,目光还黏在她身上,自顾自道:“只是殿下未曾想到,驸马的头衔最终会落到我身上。”
眼底的温情不再掩饰,温柔与深情几乎交织成网,密密麻麻,不留余地,将人笼罩其?中。
“而?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区区驸马头衔。”
“殿下尤如当空皓月,皎皎无?暇。我想要的,便是将皓月揽入怀中,让皓月只属于?我一个人,不留半点月光与他人。”
倘若说,先前的他是阴暗偏执,那么此刻的他,便满心满眼的独占。
心头挚爱,不舍分人,只想死死禁锢怀中,舍不得放开。
先前他将自己阴鸷偏暗的一面展露安国?公主眼前,此时?再将满心独占暴露于?她眼前。不过是想试探她的底线,想看?她能容忍自己到何种地步。
将所有的不堪展露于?面前,看?似是在求厌弃,其?实更在是求无?限包容。
有传闻说,安国?公主的十二骑,出?身都非光明?磊落,有打家劫舍的盗匪,有劫富济贫的侠盗,有作奸犯科的死囚,亦有弃笔从戎的书生。
参差错落,良莠不齐。
她网罗这些人,组成十二骑,于?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敌。
他却?知?道,这不仅仅是传闻。
既然她能无?限包容十二骑,又会不会将这份无?限包容倾注于?自己身上?
他期望着?,却?也恐惧着?。
然而?话如泼水,不可收回。他只能再次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藏于?微微颤动?的眼睫之下,于?心底无?声期盼,无?声祈求。
春日的阳光,透过头顶枝叶间的空隙,一缕缕洒落,于?地上变成点点金色的光斑。
方?镜辞盯着?那点点光斑,表面镇定,内心煎熬。
然而?世间最幸运的事,不过是满心期待被人接住,而?后紧紧攥在手心里。
“有何不可?”
方?镜辞猛地抬起眼,便瞧见安国?公主眉眼依旧清丽温雅,不骄不躁,如莲花般清净不染,如金菊般清雅傲霜。
只是望着?他的眼眸,好似含着?一丝丝春光,温暖而?不灼人,脉脉含情。“只要你做得到。”
尽管他偏执如狂,贪墨成风,可亦有她无?限纵容。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喜悦盈满心头,巨大的狂喜扑面而?来,几乎让他喜不自禁、迷失自我。
然而?多年以?来的克制守礼还在约束自我,这才没有将狂喜倾注于?脸上,展露于?人前。
春日的阳光驱散寒冷,带来丝丝缕缕暖意,可怎么都比不上她简简单单一句话,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狂喜。
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克制守礼、温润雅致的谦谦君子,可被惊喜砸满心底的眼眸之中,狂喜如同潮水一般,在眼底翻滚着?、叫嚣着?。
安国?公主微微歪着?头瞧了半晌,才蓦然挑高一侧眉梢,“驸马既然如此高兴,可否就此当做不知?,放我离去?”
她不是傻子,严先生让学子于?城外等候,想来是方?镜辞预料到她的行踪,早早传信给严先生,好让他将她拦截在此。
犹如迎头一盆凉水,从上浇透,心底的狂喜如同遇水之火般,顷刻间熄灭。方?镜辞眼中的笑意微微敛去,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她。
安国?公主任他瞧着?,毫无?自觉,坐在栏杆之上的姿势依旧放松自在。
“殿下可知?您擅自离开长安,陛下一旦怪罪下来,您便是抗旨不遵的重罪?”半晌之后,方?镜辞微微叹息一声,瞧着?她的眼眸已敛去先前种种外露情绪。
安国?公主不以?为然,微微抬眼望着?他,“陛下对我的猜忌不是一天两天了,倘若要治罪,早就治了,也不差这一两件事。”
她说得理所当然,却?也是事实。尽管小皇帝对她有诸多忌惮,但至今所做之事,最过分的不过是收缴了她的兵权,令她于?长安城中修养。至于?她偷跑至兴丰城一事,也是大而?化?小,小而?化?了,最终不了了之。
方?镜辞面上忧色不减,“我知?殿下不能前往平遥城而?心中愤恨,但是您擅自离开长安,就是公然违抗陛下旨意。”他微微叹息一声,“您明?知?陛下对您多有忌惮,朝中主和派又一直想着?揪您的错处,为何……”
“你是要我顾忌他们,至平遥城百姓于?水火中而?不顾吗?”安国?公主脸上笑意微敛。“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方?镜辞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不得不再次劝阻。
但他也知?道,在此事上,安国?公主听不得劝。
他微微叹息一声,“殿下原先的打算是什么?”
安国?公主微扬着?眉梢望他,“你不是都猜到了么,怎么还问我?”
“我只是推测殿下会途径此处,并未猜到殿下下一步会有何打算。”知?晓她放不下平遥城百姓,却?不知?她是要直接前往平遥,还是绕远道,前往西北军?
安国?公主似笑非笑瞧着?他,“通知?先生,让他将我拦在此处,你单单只是为了阻拦我?”
严先生知?晓他们书信往来之事,她就不信,他让严先生阻拦自己,会没有想到严先生会说漏此事?
方?镜辞微微侧过半边脸,细碎的阳光穿透枝叶,无?声洒落他脸上,浮光跃金。“殿下觉着?,今日之事,是我筹谋已久,精心策划?”
“倒也并非筹谋已久。”安国?公主瞧着?他,“是不是临时?起意就不好说了。”
方?镜辞沉默。
安国?公主却?也没打算深究此事,只是道:“禁卫军统领张永将我阻拦于?金殿之外,也是你的意思?”
“张永见识过殿下血染金殿,我本?就没指望他能真的拦住殿下,只要他稍微能拖住殿下,哪怕拖到传信兵将平遥城的事禀报之后便好。”
小皇帝虽然亲近安国?公主,但是内心对她的猜忌却?从未停止过。尤其?此次平遥城之事,安国?公主连手中都没有兵权了,却?仍能在小皇帝收到消息之前,接到平遥城的消息,由此可见她与军中联系从未曾断过。
虽然此事众人心中皆有数,但安国?公主贸然闯金殿,便是将此事摊开于?明?面。哪怕之前小皇帝还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也不能做到视若无?睹了。
“但你也知?晓,光是张永,根本?拦不住我。为何还是要做这种无?用之事?”
“殿下心系大庆百姓,不忍战火燃至更多地方?。可我心系殿下,即便知?晓无?用,却?还是要做。”方?镜辞望着?她的眼眸幽深,“就像殿下明?知?陛下不会应允您的请求,却?还是义无?反顾闯了金殿一样。我不敢求殿下更改主意,只是希望能将殿下拖延至传信兵到来之后。”
虽然仍是无?济于?事。
安国?公主微微叹息一声,“所以?你也该知?晓,即便是先生出?马,也只能阻拦得了我一时?。”即便是你当面诉衷情,我选择的,仍旧是大庆百姓。
“我知?晓。”方?镜辞依旧望着?她,“所以?我来了。”
安国?公主微微失笑,“你要亲自阻拦我吗?”
“不。”方?镜辞摇头,“我并非要阻拦殿下,而?是向殿下献计。”
他的算无?遗策、计谋之多她也是多次领教,钦佩有加。此时?听闻他要献计,惊愕之余也有些欣喜之意。不由得问道:“你要献何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不在状态,更新太慢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