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这样把我们的新组长给‘请’回来了？”
林俪不敢置信地扫视了一圈办公室，二组的人各做各的，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只有田光海不要命，敢开口说话：“不然人家怎么能当领导！要我说，俞组长就是厉害！一眼就看出小陆她当时状态不行，所以主动去搭讪给小陆配戏。高，实在是高！你说她在银行里潜伏了那么久，我们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她身份，你们说说这实力！不愧是当过特别行动队的队长的！”
在银行拉扯着陆然穿着凉快的时髦女人就是重案二组新调来的代理组长俞静之。
此刻她正在外面同配合完成这次行动杨海新区分局的领导们寒暄总结。
新的领导虽然不在，但是也不妨碍田光海先把这通马屁拍出来。他们糊里糊涂地把新来的顶头上司抓回来协助“调查”，现在深怕被俞静之记仇。
李铭心中不满更多，索性发泄到田光海身上：“你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人又不在这里，你说给谁听呢？”
“他是担心过会被责骂吧？”坐在一边盯着陆然认真填写工伤说明报告的宋羽不咸不淡地开口。
田光海不敢得罪比自己资历长职级高的李铭，也知道他在气头上，可宋羽和自己是差不多时间到的重案二组的，他才不怕。
“喂！小宋，你别说得和你没关系一样好吗？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以为是要故意阻挠我们抓捕行动的人。可你不是认识她的吗？你完全可以阻止我们啊！你看她不是还叫你毛毛什么的——”
“砰——”一声巨响，是宋羽一巴掌拍在陆然面前这种说明报告上的声音。
陆然看着宋羽纤长白皙的食指一路滑到报告上的某处：“这里，改掉。”
宋羽这才坦然地抬起头看着满屋子被她方才吓到的人。一脸佯装的冷漠淡定。
“毛毛？什么毛毛？”不在现场的林俪问。
李铭都开始忍不住笑了：“好像小宋她小名叫毛毛！”
“噗嗤。”林俪瘪了一下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宋羽这张面不改色的冰山脸和她的美都是在重案组里出名的。就是平常讲话做事，都一板一眼地，从来不多废话一个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大家背地里都叫她黑面女神。
这样的宋羽应该是飘在天上的，却有着“毛毛”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小名，违和感太过强烈，没有人能忍住。
整个重案二组的办公室一时间又充满了大家欢快的笑声，只有陆然看着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宋羽，憋笑憋的辛苦。
“哈哈哈哈哈……咳、咳。”林俪注意到宋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带头先收住了，“这么说，小宋你和俞队长之前就认识？你也在特别行动队待过？”
能收能放，这是林俪能作为二组团心核心的原因。
特别行动队作为秘密部门，成员的履历都是作假保密的。
除了这次被安排养伤的俞静之是这样大张旗鼓地下放下来，其他人入队和退队都不会在履历上显示。
“真的吗？小宋你原来这么厉害？”
“我还一直以为小宋你是长淮分局的。怪不得我认识的老杨说从没见过你。”
宋羽低下头理着陆然填好的一系列伤情说明：“有保密要求，你们不知道才正常，不是吗？”
王思远乘机躲到陆然的身边，轻声问：“小宋老师原来这么厉害？你之前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
“你一直在她身边跟着，怎么会不知道？大海哥连自己小学时候暗恋女神/的/名字都和我交过的底。”
“我和小宋老师又——”意识到声音稍微大了点，陆然又压下来，“我和小宋老师又不是像你和大海老师那种狐朋狗友的关系。”
“我们怎么就——”
就在这个时候，重案二组的新任组长俞静之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
她此刻上身套了一件宽大的衬衣，把自己里面的高腰深V领上衣藏好，但是下身两条长腿还是露在外面。
虽然为了查案探访方便，日常办公中重案组已经没有了着装要求，但是这样的打扮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还是略显不合适。
当然，从林俪的眼光来看，是非常不合适。
“您回来了？”不过既然俞静之成了他们的新组长，林俪知道自己作为副组长的责任就是负责辅佐好这位新官上任的代理组长。
要论起年纪，从组织部那边探听到的风声，似乎俞静之比起李铭还要小上几岁。这样的岁数，成为了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又调来当了重案二组的代理组长，大家早就议论纷纷。
一来特别行动队出身的人应该身份都要保密，但是俞静之却是被组织大张旗鼓地公开放下来养伤的；二来只是来重案二组当半年的代理组长，说明只是镀个金美化个简历，日后讲不定要高升到什么位置。
这位新来的组长，一来就成了话题人物。
俞静之本人倒是一副很适应的样子，她这种带着一身风采的人，似乎天生就是要接受所有人的注目洗礼的。
她靠坐在办公桌的一角，一条腿翘上另一条腿，一个个听林俪点完重案二组的人。
“这是李铭，是我们这边的王牌。他是个老探员了，曾立过一次三等功。”
“小事情、小事情。也就是从警十五年光荣负过一次伤，抓到了一个全国闻名的大盗，这算什么呀！是不是？你们说！和俞队长你比，我这算什么？”
李铭的话里明显还带着气，这个代理组长的位置没有给自己，他怎么都想不通。陆然和王思远两个后辈只能尴尬笑着附和一下。
“这个是田光海。我们都叫他大海，因为他这张嘴，吹的牛就和大海一样无边无际。”
“林妈！你怎么能和领导这么说我呢！”田光海一边抗议，一边上前来和俞静之握手，“对不起，俞队长！我有眼无珠，在银行真没看出您来！您的伪装搜查真的是出神入化，深入人物！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地方说错话了，你都当我是放屁。”
林俪在帮着田光海说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个性，您以后多担待他一些。”
她也是怕俞静之因为之前的事情对田光海又不好的印象，所以先出口把田光海贬一下，这里再帮田光海搭个台阶。
俞静之嘴角的笑意更加漾开去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她笑起来也很好看。
或许她就是知道自己笑起来好看，才更加爱笑。
俞静之还跟着田光海在手上用劲甩了甩：“没事，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她看着田光海笑的时候还歪了一下头，瞥了一眼林俪。
林俪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俞静之看穿，连忙指了指站在一起的王思远和陆然，继续介绍：“这是我们组今年新来的两个毕业生。还什么都不会呢。小王电脑方面成绩好像十分优秀，小陆您今天也见过了。”
陆然见俞静之看向自己，想到下午在银行里自己被俞静之纠缠的纷争，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为了避免尴尬，她立马立正敬礼：“重案二组陆然，向您报到！”
在她身边的王思远被她带动，也照样做了，大声说：“重案二组王思远，向您报到！”
被两个人身上那种校园出来的憨傻气影响到，俞静之还配合地鼓了鼓掌，然后示意他们赶紧放下来：“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种很注重形式的领导。以后都是一家人，自己家办公室没必要老是弄这些。你们也别老是俞队长、俞队长的叫我，既然我来了二组，我就是二组的人。你们以后叫我组长就可以了。要是你们愿意，叫我老俞也可以。”
“那怎么行呢！您可是组长！”
林俪最后指了指从俞静之一进来就开始背对着门理着不知道什么文件的宋羽。
“那是我们这的小宋。我听说，好像你们以前认识。小宋？”
林俪想把宋羽叫过来，宋羽并没有理会，还在那边角落摞着文件堆。
“宋羽！”田光海走过去想拉拉宋羽，让她识相点转过来。
他不知道宋羽哪根筋搭错了，和新来的领导作对。
俞静之脸上一点都没有生气的痕迹，只是笑得更厉害了，她的眼睛都完成了两道会微笑的月牙。
“不用介绍了。毛毛和我是老相识了，对吧？”
她的声音就和她的笑脸一样温柔似水。
这样一个温温柔柔的女人，让人想不到她居然曾经是那个传说中特别行动队的队长。
但她讲话却有足够的技巧让人信服。
宋羽脖子僵硬地扭转过来。
“请叫我宋警官。”
这是六年后的重逢，宋羽第一次抬眼正视着俞静之的眼睛。
“工作的时间，这样称呼才更合适，不是吗？”
宋羽每个字都念得很慢，像是一个古板的老修女在念着某种教条。
俞静之站在门口，宋羽站在房间角落，重案二组的人夹在她们中间，他们甚至以为宋羽这是在向俞静之下战帖。
为什么？这两个人难道不是老熟人吗？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一场世纪大战仿佛就要开场，俞静之却没有要接招的意思，她盯着宋羽，目光一点没有移动，手却指了指李铭和田光海：“嫌疑人已经送去审讯室等着，就交给你们审了。”
“收到。”
俞静之又点了点王思远，王思远走近了她，就被她一把拉过手臂。没想到自己会和新任上司这么亲密，初出茅庐的王思远一下子脸红了。
俞静之问林俪：“你说他很擅长电脑吧？”
林俪点点头：“小王这方面是有特长，信息（犯罪）科那边都夸过他。”
“那我们就一起去监控室后面看看他们怎么审讯的吧。”
看着俞静之挽着王思远和林俪就要离开办公室，陆然不敢相信自己和宋羽居然被落在原地，她刚想出声提醒俞静之是不是忘记给她们分配任务了，俞静之停下了脚步，半回过头来。
那一头的长波浪卷发先甩过来，然后是宛如神女雕塑一样的完美侧脸。
“你们两个负责今天后续逮捕程序的文书工作吧。反正，我看你们挺喜欢也挺擅长的，不是吗？”
说完莞尔一笑，甚至带着几分风情。
“这是性别歧视！”等俞静之他们都走了，只剩下陆然和宋羽在办公室的时候，陆然气呼呼地和宋羽抱怨。
宋羽这边已经开始整理一份份材料了：“你肩膀还疼吗？”
“有点。”陆然把自己当武器甩出去击倒嫌疑人的时候，撞伤了脖子和肩膀，现在还在疼得厉害。
“那这次我来。你看着就好。”宋羽语气依旧很平静，“反正你也总是弄错格式。”
没想到又被宋羽挑剔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陆然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这次抓到嫌疑人明明主要是因为她“牺牲自己”才成功的，结果审讯被俞静之把自己排除在外，她心里特别难受。
“小宋老师，你不觉得生气吗？把我们丢下来做这些枯燥的文书工作，他们几个去干那些好玩的活。我在警校读了四年，可不是专门为了来这里摆弄这些纸的。”
宋羽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了皱眉头看着陆然：“这些工作也总是需要人做的。再说，我们的工作，可不好玩。”
最后那句话，宋羽的声音特别低沉，似乎还带了几分严肃的训诫。
“就像是下午的行动，你觉得好玩吗？刺激吗？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好玩还刺激吗？我们的工作是很严肃的，也容不得一点差错。你要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来工作，那么我劝你直接找组织部申请调去别的单位。”
陆然被宋羽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小宋老师。”她小声道歉，“我只是觉得，是不是我下午行动中做的不好，让俞队、俞组长她生气了，所以才连累老师你，不让我们跟着去参加审讯。”
“你是这么想的？”宋羽看了眼满脸忧愁以为自己第一天就得罪了新领导被穿小鞋的陆然。
宋羽罕见地笑了笑，笑得声音很轻。
“你放心，她不是这种人。我想她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宋羽也没有说完，只是难得出神了一会儿，又埋头处理着文书。
陆然乖乖地等在一边，看着宋羽操作。
文书工作格式要求细致，陆然性格大大咧咧，总是会有遗漏，这次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用心记住，不能再这样麻烦到自己的小宋老师了。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走廊里先传来了田光海和李铭互相吹捧的声音，紧接着重案二组的其他人就齐刷刷地回了办公室。
“田老师，铭哥，你们这么快就搞定了？”陆然心里满是好奇。
审讯一直是在刑侦之后，最大的一场斗智斗勇。
田光海自信地说：“我们两个老将出马，还有什么犯人拿不下的？”
“你别说……”李铭回到办公室，十分自然地拿起自己桌上陈旧的保温杯喝了一口，“俞组长她是有点能耐。本来那个嫌疑人滴水不进，打死不开口，熬到九点多的时候，俞组长让我们拿包烟给他，两根抽完什么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