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照庵位于皇城郊外以南的磬音山。
山路盘旋,但坡缓路宽,可以轻松容纳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路的一侧是山,另一侧是溪谷,溪谷一侧钉了一排排木桩子,以防车马坠落。
折伊一路都掀着马车的帷裳,不停地向外看。
磬音山风景依旧,和六年前别无二致。
今日不是节气,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路上行人不多。
荣王妃见她兴致盎然,柔声跟她说着静照庵的来历,说着有关磬音山的传说。
折伊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问几句。
马车在静照庵门前停下,丫鬟们扶着荣王妃和折伊下了马车,进了大殿。
殿内佛磬声声,香火袅袅,诵经鸣钟宛若天籁,悠悠入耳,给人静心凝神的力量。
荣王妃跪下身虔诚跪拜,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祈祷着。
折伊俯首跪拜,起身点上三柱清香,奉上香火钱。
殿内的女尼对她微鞠一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折伊回了一礼:“师父怎么称呼?”
“贫尼法号静然。”
“静然师太好,我是京兆府尹姚纲的女儿,我母亲是苏如眉。”
“原来是苏居士的女儿,贫尼有礼了。”静然师太面上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这个师太称苏如眉为苏居士,看来苏如眉礼佛是真的。
“静然师太,我刚回京,还未见过母亲,听说母亲随静心师太云游去了,有这事吗?”折伊问。
静然师太微笑道:“确有此事,苏居士随主持云游快有两月了。”
“那师太知道她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贫尼说不准。”静然师太微微鞠礼致歉,“主持出门的时候说是两月,但按以往情形看,她经常在云游途中讲经,传授佛法,免不了会耽搁些时日。”
“她们可有传信回来?”
“未曾。”
“我母亲也没有?”
“没有。”
静然师太面色平和,看不出什么异样。
“多谢静然师太告知。”折伊对静然师太行了一礼。
她早料到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故意作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满不高兴地离开大殿。
“苏居士,你还真够狠得下心的。”折伊轻哼。
荣王妃对静然师太微鞠一礼,快步追上折伊安慰道:“折伊,不要这么说,你母亲看破红尘,诚心礼佛,凡尘之事皆随缘,你母亲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
“她随缘,我不随!”折伊十分不满,“再怎么看破红尘,我总归是她女儿吧。她礼佛她云游我没意见,但好歹给我留个书信啊。不留书信便罢,去这么久也不传信回来,她怕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要嫁人吧。”
“折伊……”荣王妃见她不高兴,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我看指着她送我出嫁是不可能了。”折伊轻哼一声,“她眼里没我这个女儿,那我心里也没她这个母亲!”
折伊生气地往马车大步走去,丫鬟扶着荣王妃在后头也加快了脚步。
秋姑姑、紫香在后头小步跟着,不敢上前说话,大小姐这回好像真的生气了。
驾马车的小厮见折伊过来,赶紧给她拿脚凳。
折伊兀自踏上马车,眸光一沉,手中的两枚小石子裹挟着力道,打在了马车旁边的两个小厮腿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枚小石子也打中了马。
两个小厮腿上吃痛一软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原本安静的马忽然扬蹄长嘶,发疯一般拖着马车朝前狂奔,不偏不倚正好避开了两个小厮,免遭马车碾压!
护在马车周围的六个侍卫反应过来,飞身追上去,却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撞坏木桩子,往陡峻的溪谷之下跌落而去,消失在白色的水浪之中。
“折伊!”
“大小姐!”
“郡主!”
因为惊吓而略显凄厉的声音响彻磬音山。
素来端庄稳重,说话柔婉的荣王妃跪倒在马车跌落的地方,仪容尽失!
秋姑姑、紫香还有荣王妃的贴身丫鬟拉着荣王妃,哭喊声震天。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侍卫和小厮们都惊呆了,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得知折伊出事时,姚纲惊得呆立半晌,荣王差点站立不住。
消息传到镇国王府,元伯元婶惊得变了脸色,对报信的人说楚将军昨日吐血尚在昏迷中,不能打扰,然后派了王府的一干小厮随他们前去溪谷底下寻人。
荣王和姚纲调了大批官兵帮着找人,然而,他们找到的只有摔散架的马车,被水冲出好长一段距离的马和折伊的外衫。
官兵们看着摔死的马,心里暗自嘀咕,溪谷陡峻,水浪又大,折伊郡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看着荣王和姚纲悲痛欲绝的神情,谁都不敢说。
“找!给本王找!”荣王声嘶力竭地在谷底大喊。
折伊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的女儿怎么会有事?
姚纲环视着面面相觑的官兵,颤抖着嘴唇:“杵着干什么?找啊!给本官找!一定要把本官的女儿找回来!”
官兵们顺着溪流一路寻找,分批搜寻附近的山林,挨家挨户问周围住着的农户。
从折伊跌落那会儿一直找到第二天上午,均没有折伊的下落。
折伊郡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姚纲命人画了折伊的画像,全城张贴,重金悬赏寻人。
很快,折伊跌落溪谷的消息就传开了。
百姓们暗自唏嘘,荣王府前几日才热热闹闹给折伊郡主办了认亲礼,再过几日她和楚将军也要成亲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楚将军醒来听到这样的噩耗,怕是要伤心欲绝哟。
折伊郡主不是煞星吗?
煞星不是命大吗?
怎么会出事哟?
一些百姓也自发帮着找人,仍然不见折伊的踪影。
“折伊郡主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了?”有百姓猜测,“听说那片山里时不时会有野熊出没,去年杨老头的小儿子不还被野熊咬了吗?”
“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旁边有人啐了几口。
“我,我就顺嘴说说,要不然折伊郡主咋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那人小声嘀咕。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